《刺客列传续还执离一个圆满》云追

15、痛心痛身

　　仲堃仪手中握有墨阳剑，慕容离起初还有些顾忌，三百招拆过，慕容离越战越勇，仲堃仪却越来越吃力。转眼又过百招，仲堃仪被慕容离的剑网死死罩住无法脱身，他把心一横，调动全身内力做最后一搏，慕容离早看出他用意，后发先至燕支剑磕在墨阳剑的剑锷之上，直接将墨阳击飞出去，顺势滑到了仲堃仪胸前。

　　“你败了。”慕容离平静地收回燕支剑，看着木然立在当场的仲堃仪。

　　“王上、公孙兄，我尽力了，此乃天意。”仲堃仪抬手击向自己的天灵盖，意欲自尽，却被慕容离闪身拦下了。慕容离飞速点了他周身穴道，令他无法动弹。

　　“看在公孙的份上，我留你一命——嗯——”慕容离话没说完，忽觉小腹一阵抽痛，人便倒了下去。吓得一旁的执明魂飞魄散，“阿离——仲堃仪，你动了什么手脚？”

　　“我没有——”

　　“不是他——快——找舅舅——快——”慕容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万分地喊着。执明探身把他抱起来，急奔出太庙，去了离得最近的偏殿，没多久水泓依、水泓池、凌澈都赶到了。但为时已晚，水泓池号过脉，向还有一丝意识的慕容离摇了摇头。慕容离急痛之下，立时昏了过去。

　　“阿离——阿离——舅舅，阿离到底怎么了？”执明放下慕容离后，发现自己的衣袖上全都是血，慕容离痛得整个人蜷成了一团，吓得不知所措。

　　“黎儿，我可怜的孩子——”水泓依扑倒在塌前，握着慕容离的手，无能为力地哭喊着。

　　“你——”水泓池一时没控制住，怒火中烧地把执明踹倒在地上，“你怎么保护他的，为什么看着他和人动手。这会儿孩子没了，他得伤心成什么样？”

　　“孩子？阿离他——”执明哆嗦着爬到塌前，抬手想去摸慕容离的脸，可他的脸太过苍白，又满是冷汗，让人连轻微的碰触都害怕会伤到他。

　　入夜时分慕容离才醒过来，也只是睁开了眼睛，失神又茫然地看着前方，目光根本没有焦点。他此时终于想明白了，公孙要索的命不是他的，是他腹中孩子的。“不，公孙，杀你的人是我，你为何要伤害我的孩子——”

　　听见慕容离的哭声，原本昏昏沉沉趴在床边的执明猛然抬起了头，“阿离，你醒了——阿离——”执明侧身上床，把慕容离抱起来拥在怀里，“阿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跟仲堃仪动手。我不知道你怀了孩子，我——”

　　“不，不是你，是公孙，他来找我索命，可是是我杀了他，他来找我就好，为什么要伤害我们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呀。我们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就消失了。我没有保护好他，我不配做他的爹爹——”慕容离心痛难当，泪如雨下。

　　“阿离，你别这样，孩子小产了，你流了好多血。你再这样伤心，万一触发心疾可怎么办？舅舅说，等你养好了身体，孩子我们可以再生，你别难过了好不好？”看着慕容离这般伤心，执明除了把他抱得更紧，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失去的是他们两个的亲生骨肉。

　　慕容离在寝宫躺了将近一个月，身体恢复得很慢，因为他始终在伤心。水泓池和水泓依虽然尽了全力，但心病他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只有心疼的份儿。执明这一个月都很乖，朝政处理完，就跑回来寸步不离地守着慕容离，喂药喂饭、洗澡穿衣都是他亲力亲为。慕容离心里也明白，孩子没了，谁都无可奈何，他这样伤心，只能让身边的人跟着难过，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一想到那个还没有成形的孩子，就这样生生从自己身上消失了，他就会痛得无法呼吸。

　　“爹爹——”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容离抬起了头，执思煜已经会走路了，执明为了哄慕容离开心，这几天一直在教他喊“爹爹”，今天终于能喊清楚了。

　　“煜儿，来，来爹爹这里。”慕容离看见儿子，忽然有了力气，坐直了身子，向儿子伸出手。执思煜摇摇晃晃来到床边，就被他一把抱了起来，裹在怀里亲了又亲。

　　“阿离，煜儿会叫爹爹了——煜儿，叫爹爹。”执明戳了戳儿子的脸蛋，执思煜听话地叫了声“爹爹”。

　　“煜儿真棒，再叫一声。”慕容离被儿子几声爹爹，叫得眉开眼笑，执明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是慕容离这一个月来第一次笑出声，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果然，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慕容离渐渐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恢复过来，等他想起来的时候，仲堃仪已经在宫中一处小院儿里幽闭了快三个月了。仲堃仪刚被关起来的头几天，根本没有人理会他，直到半个月之后，执明才提着星铭剑来过一趟。直到那时他才知道，慕容离因为跟他决斗用力过度，动了胎气，孩子小产了。仲堃仪恍然大悟，公孙要他来索命，果然索了一条命去，可惜不是慕容离自己的，他不由感慨：公孙兄啊，你到底还是放不下当年与慕容离的相交之情啊，既如此你与他的债就算是了了，我也算完成你的心愿了。他本以为执明会直接要了他的命，给那个没能来到世上的孩子报仇，可是执明只是一掌重伤了他的心脉废了他的武功，之后就把他丢在这儿再也没来过问过。就在仲堃仪一位所有人都已经把他忘记了的时候，小院儿的大门打开了，来的居然是一身红衣的慕容离。仲堃仪疑惑地看着慕容离，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这么多的折磨，连执明这样小孩子心性的人都磨出了天子气概，而慕容离却一如既往美得像天边的朝霞，娇姿欲滴。

　　慕容离进门在堂上坐了半日，并没有说话，却安排带来的御医给仲堃仪治伤。御医处理完仲堃仪的伤势，低声向慕容离说了些什么，行礼退下了，堂上只剩下端坐在正首的慕容离和歪在地下蒲团上的仲堃仪。仲堃仪揉了揉肩膀，在蒲团上坐好，笑着问慕容离，“怎么样，皇后做得还开心吗？”

　　“我开不开心，与做不做皇后没什么关系。倒是你，囚犯当得痛快吗？”慕容离起身来的仲堃仪面前，在他旁边的另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

　　“呵，我痛不痛快，与是不是囚犯也没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还不杀我？我应该已经没什么用了，留着我你和他永远不会安心的。”

　　“其实，我并不想杀你。当初我们四人，就只剩你我了。我若杀了你，偌大的天下哪里还有知音呢？”不管仲堃仪如何想，慕容离说的却是真心话。

　　“哈，这个我信。这天下之大，真正懂你心思的人，恐怕就只剩下我了。”

　　“哼，你还不是一样，凭什么笑我？”

　　两人这般轻松自在的交谈，就如多年老友，实在看不出他们是死对头。一阵静默之后，两人似乎都有了决断。先开口的是仲堃仪，“我是真的累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杀了你永绝后患。可是我就是不愿意下手，所以，你可不可以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成为你活下去的理由？”

　　“抱歉，恐怕真的没有了。如果还有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那——他呢？”慕容离微微扬了扬下巴，一个人出现在门口，居然仲堃仪以为早就死了的骆民。

　　“你没有杀他？”仲堃仪语气中带着不由自主的惊喜。

　　“我连你都没杀，又怎么会杀他呢。”慕容离起身拍了拍衣服，对仲堃仪道：“你好好想想，要是你觉得为了他，你勉强还能活着，我就把你和他都送去一个地方。要是不行，我会把你们俩送回天枢旧都合葬的。”说完慕容离缓步出门，在门口看了看骆民，骆民对他深施一礼，慕容离十分满意地冲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三天后，仲堃仪和骆民被送出了皇宫，他们的目的地是枢居。

　　慕容离本来以为，执明定然不会同意他放走仲堃仪和骆民，毕竟他们是害死子煜的凶手，可是当慕容离说出自己的想法时，执明沉思了一会儿，居然点头答应了。虽然神情十分落寞，但是执明的怀抱依然温柔又温暖，他抱着慕容离凉凉道：“为了子煜，我本该亲手杀了仲堃仪和骆民，可是我明白你的用心，瑶天初立，还有不少暗中势力蠢蠢欲动，朝中定然有被裹挟之人，你放走仲堃仪是向这些人表明态度，只要不再为恶，不再与瑶天对抗，就可以获得宽宥。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叫嚣着为了你可以负了天下的小混球了，我是天下共主，是瑶天的皇帝，是皇帝就不能随心所欲了。所以，你想放了仲堃仪就去吧。”

　　“执明，你是真的长大了。”慕容离十分欣慰地摸着执明的脸。

　　“嘁，我有没有长大你还不知道吗，嗯？”发现被挑逗了，执明立刻从威严的天下共主变成了小流氓。心想：不能在朝堂上随心所欲，总得让我在床榻上为所欲为吧。

　　半年多的时间，慕容离把自己淹没在各种政事中，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孩子的事情。可是午夜梦回，他还是会梦到公孙钤抱着孩子走向远方，他怎么追都追不上，每次惊醒，执明都要安抚他好半天。执明心疼得要命，找水泓池想办法，水泓池却说这是心病，还得心药医。执明说若是两人再生个孩子，估计慕容离就不会这样老想着那个没了的孩子了。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水泓池泼了一盆冷水，水泓池道，神歆族人虽然可以生育，但是毕竟是男子之身，孕育生产身体损耗极大，所以大多数神歆族人一生就只能生一个孩子。像慕容离这样再次有孕的，少之又少。况且慕容离天生有心疾，他生执思煜的时候几乎耗得油尽灯枯，就算这次这个孩子没有小产，也未必能撑到足月降生。听水泓池这么说，执明吓坏了，再也不敢提让慕容离再生个孩子的事了。慕容离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此后便很少管朝堂之事，安心在后宫调养身体，照顾孩子。水泓依和水泓池两人专心针对慕容离的病情配了许多药，半年下来效果甚佳，慕容离的身体恢复的很好，众人这次放下心来。

　　原本平静的日子，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