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续还执离一个圆满》云追

13、惜心惜身

　　清早十分凉快，慕容离想出去透透气，执明便让人搬了春凳到廊下，把他抱了出来。“煜儿醒了吗？抱出来到这边玩儿会儿。”慕容离自从复明之后，只要是醒着就非要把儿子放在眼前看着不可。八个多月的执思煜已经能爬了，小胖吩咐人在慕容离面前的草地上铺了一大块猩红毡，又摆了一堆小玩意儿在上面，可把小皇子乐坏了，从乳母身上挣下来就往上面爬。慕容离看了一会儿，发现儿子明显不打算搭理他，就开始看手里的奏报。
　　各种迹象表明，执明的计划成功了。方夜半个月前按照执明的指示，安排人将书商自费编书的事情，非常郑重地在朝会上递了奏章，申请嘉奖。执明不但同意了，还把那书商招来亲自接见，让他详细禀明了编书进展，鞭辟入里地指出了其中的问题。于是为了让这部书质量更加上乘，避免浪费人力物力，执明大张旗鼓地让礼部派人协助接管了编书的场地和人员。赏赐了书商一个贡士的身份，命他协助礼部继续这个伟大的事业。谁也没想到，一向不学无术的皇帝老子，会突然对编书这种风雅的活儿这么感兴趣，半天的工夫就把所有的事儿都办了。由于之前萧然已经把所有与书商有关的人和地方都摸排了一遍，并且暗中安排了人手在附近，当执明在朝上一声令下，所有的地方和人没出半个时辰就全部被控制了。那书商傻了眼，无奈被人盯死了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
　　“骆民的行踪还是没有查到。”执明坐在地上逗儿子玩儿，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
　　“若是这么容易被找到，就不是骆民了。”慕容离不以为意。
　　“我这招釜底抽薪不错吧？”执明蹭到慕容离身边，一副讨赏的模样。
　　“是，陛下英明——啊，煜儿——”慕容离一扭脸看见儿子从红毡上爬了出去，眼看就要碰到一块石头了，吓得一声惊呼。执明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从春凳上跳了起来，风一样刮到儿子身边。“煜儿，有没有碰到？让爹爹看看。”
　　执明整个傻掉了，一步一步走到慕容离身边，又惊又喜地看着他，慕容离一脸嗔怪道：“你好好看孩子，别乱跑，碰到他怎么办？幸好我跑得快。”
　　“阿离，你——你能走路了。”执明激动地晃着慕容离，慕容离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能走路了。
　　“执明——我——我——”慕容离回过神，想自己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来，我扶你起来，你再试试。”执明把孩子交给乳母，半扶半抱把慕容离从地上弄起来，让他试着自己站。慕容离试了几次终于站住了，只是站不稳，执明也不敢放手。“看看能不能往前走一步。”执明说话的工夫，水泓依、水泓池和凌澈都赶了过来，水泓依激动地拉着慕容离的手，一句话没说眼泪先下来了。凌澈赶紧抱着他安慰道：“别哭了，孩子好了，应该高兴才是。”
　　水泓池和执明一起扶着慕容离慢慢走回廊下，不过几步路，慕容离已经汗湿重衣，每动一下腿上都会传来针扎一样的剧痛，可他硬是咬着牙走了回来。执明扶他坐下心疼地把他揽进怀里，“阿离，别勉强，我们慢慢来。”慕容离却笑了，他本来没有奢望过自己能够完全恢复，如今看到希望他是真的有些期盼也有些着急了。
　　慕容离心性坚韧，既然有了复原的希望，当真是片刻也不曾懈怠，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不但能够正常走路，内力也恢复了□□成，执明与他对战，他竟能走过百招开外。所有人都在为他高兴，只有执明知道慕容离付出了多么巨大的努力，忍受了多么剧烈的疼痛才能恢复到现在的模样。若是以前，执明定然不会让慕容离这样折磨自己，可如今他已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他能明白慕容离的苦心，只能强忍着心疼默默守在慕容离背后。
　　这一日，萧然捧着一堆奏折文书来到寝宫，一眼望去竟呆住了。那是一幅他久违了的画面，慕容离在练剑，动作并不快，但很流畅。那飘逸的红姿，比刚才他路过的那片枫林更加娇艳更加翩然。
　　“啊——”萧然正发呆的时候，他迷恋的那片红影电转而至，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王——王——王上！”
　　“怎么了，被谁欺负了这是，眼圈儿都红了。”慕容离忽闪着一双勾人的大眼睛看着萧然，就快把他看晕过去了。执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跑过来把萧然挡在身后。
　　“他没事，再被你看一会儿就有事了——行了行了，东西先放书房里去吧。”执明叫回了萧然的三魂七魄，萧然忙不迭跑进书房偷偷哭去了，谁知进了书房就看见坐在书案下面哭得乱七八糟的方夜，俩人啥也没多说继续抱头痛哭。
　　“他俩怎么回事？”慕容离听着书房里传来的“二重唱”，十分不解。
　　“激动呗，看你好了。”执明取下慕容离手上的剑，轻轻拭去他额角的汗水，弯着眉眼看了他好久。执明嘲笑了萧然和方夜半天，他自己何尝不是满心的激动之情，他的阿离啊，终于又是那个傲视天下的阿离了。但是他如今才真正明白慕容离的心，什么江山霸业，对他们两个来说都不重要了，此时重要的只有彼此。一时没忍住，执明把慕容离揽入怀中，吻上他鲜艳的薄唇。
　　“执明——别——别——萧然方夜还——等着呢。”慕容离发现执明的手正在往自己的衣服里面钻，连忙扣住他的手腕。慕容离清楚要是由着执明折腾起来，自己今天又什么事情都干不了了。执明扫兴地停了手，被慕容离拉着去了书房，萧然方夜这才抓住说话的机会。
　　萧然已经寻到了骆民的踪迹，方夜找到了书商藏匿录有官员秘闻账册的老巢，只是仲堃仪始终没有露面。慕容离听完两人的汇报，看了执明一眼，执明会意，把两人递上来的一堆奏折文书扒拉到一边道：“行了，就这样吧。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准备封后大典，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下个月初六，我要让王城所有的百姓看到阿离风风光光地与朕并肩坐上宝座。”
　　萧然愣了一下，封后大典他早就开始准备了，下个月初六是早就定好的日子，肯定不会有问题。但是，慕容离交代过，要在共主宝座旁边单设后位，可执明却说要慕容离与他同坐，萧然不知所措地看着慕容离。
　　“执明，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在共主宝座一旁单设后座的吗？”慕容离也觉得不妥，转问执明。
　　“不，阿离，我改主意了，我要你跟我一起坐在共主宝座上，我的一切都要与你共享。”执明握着慕容离的手，恨不能将两人的手揉在一起，“阿离，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可是我真的害怕，我害怕这一切都是梦，万一我哪天梦醒了，你就不见了。我就想着，拿什么拴住你绑住你，什么都行，只要能让你留在我身边。阿离，我一点儿也不想坐那个什么共主宝座，除非你坐在我身边，不然，指不定哪天我厌烦了，就随便拉个人上来坐。”
　　慕容离本来都感动得想要伸手去抱他了，忽然听见他又开始犯浑，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敢，我历尽千辛万苦才把你送到那个宝座上，你敢胡来——”
　　“我不敢我不敢，你要是不放心就坐在我身边看着我吗？好不好——”执明只要开始耍赖，慕容离就拿他没辙，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
　　萧然领命告辞要走，却被方夜扯住了，方夜凑到萧然耳边道：“跑题了吧，仲堃仪的事还没说呢！”
　　“对呀，差点儿又让皇上带跑了。”萧然回过神，“皇上，臣还有一事不明，仲堃仪还没有下落，骆民和那些秘闻册子如何处理请皇上示下。”
　　“示什么下？先放着。”执明颇为不耐烦，恨不能把这两个不晓事的家伙轰走。
　　“你两不用慌，仲堃仪定不会放过封后大典这个机会，布置好了等他来就是了。”慕容离不忍见执明欺负自己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出声提点了一句。两人恍然大悟，全都道辞出去了。
　　“执明——你，你——”没有了旁人，慕容离忧虑地看着执明，他心中一直有一个不敢揭破的事情，执明不愿面对，他也不敢提，今天听见执明说出心中执念，慕容离有些慌了。他本是为君王的人，纵然再伤心难过，也决不能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留下隐患，只能硬起心肠面对执明，“你也看见了，我天生有心疾，这一番折腾下来，表面看着是恢复了，其实我心里清楚，伤得过了不可能复原如初。所以你要明白，我无法陪你到最后，我若走了，你当真要为了我舍了天下万民吗？”
　　“阿离，不是我想不想，而是我能不能。我也知道，我不能如此任性，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阿离。你一定能明白的，对不对，没有你，我真的一天也活不下去。”执明把那根毒刺藏在心里很久了，他强迫自己不去碰触，可今天慕容离却把这根毒刺血淋淋从他心头剖了出来。
　　“执明——执明——”慕容离面对此刻泪如雨下的执明，如同被人攥住了整颗心一般，从头到脚都失去了感觉，他心里在喊执明，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阿离——”执明猛然发觉慕容离不对劲，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