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闲院朽木

51、心愿

　　褚沐听到这话突然绷不住，就笑了，他是真的觉得很想笑。
　　沐凪淳被他气得也笑了，刚才的架势烟消云散，边笑边说，“喂你别笑，我是说真的，不是给你讲笑话。”
　　褚沐收笑，“嗯，我知道你是认真的。”
　　“行了，知道你没那个意愿。”沐凪淳自觉没趣。
　　安夏不解地问褚沐，“比世界更重要，比力量更诱惑。褚沐，你在渴望着什么？”
　　褚沐想起刚才他在石碑上看到的那句话，三个人中只有他能看明白的文字，翻译过来就是，“假如每次想起你我都会得到一朵鲜花，那么我将永远在花丛中徜徉。”
　　为什么会是这句话？褚沐有一刻失神，可是，想起那个人，内心却温暖得不行，甜美得犹如蜜糖。最后，只剩下，愧疚与无限想念。
　　褚沐待在水木山庄的每天都很忙碌，和沐潇文学习，听沐正指导，在书楼看书，和孩子们一起玩。忙碌的时候就不会只想着那个人，可一到夜深人静，那种思念却是蚀骨般的折磨。有时候，褚沐觉得自己变了，和以前相比，变化得太离谱。曾经的他，不会在意任何人的看法，不会为任何人心动，曾经的他喜欢追求刺激来度过无聊的日子，那么现在呢？现在……他变成什么样的人了？
　　是着魔了吧。
　　“嗯？”安夏没有得到褚沐的回答，他只是十分好奇褚沐这样的人会看重什么。
　　褚沐神秘莫测地来了句：“秘密。”
　　沐凪淳知道褚沐喜欢玉陌尘，所以不打算对此事发表意见。前些段时间凤族族长过世，玉陌尘接任族长这件事已经不能再拖了……若是那样的话……那玉陌尘便永远不能出隐门了。
　　这两个人，究竟会怎么样？
　　沐凪淳停住，“到了。”
　　一扇古朴的石门，上面刻着的文字褚沐也很不凑巧地看不懂。
　　沐凪淳缓缓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
　　安夏小王子从小也喜欢看书，这些文字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题，“千字文。这是，光羿时期的文字么？”
　　“嗯。”沐凪淳摸着那扇三米高的石门，“仔细看，上面还有图。”
　　褚沐闻言走上前。石门最中央刻的是文字，上方和下方分别刻了四幅图。只不过是雕刻的简笔画，乍一看还以为是石头的纹路。
　　第一幅图，有四个人在云上，底下是一群人。接着第二幅图，有两道门出现，许多人站在门口，显得十分拥挤。天空上隐隐约约有一道门。第三幅图，图案看不清楚，一片混乱。第四幅图，一个站在一道门面前，伸手。
　　安夏：“想要表达什么？记录四神之战么？”
　　褚沐再把四幅图浏览了一遍，“不，这应该是三道门出现的原因。而且，有一道门不受制造者的控制。看，就是浮在空中的这个。”褚沐指着第二幅图的天空。
　　褚沐：“最后这个应该就是空门了。他伸手，想要关闭它。”
　　安夏：“不过，他失败了。”
　　沐凪淳敲了敲石门，“小沐，把这扇门打开。”
　　褚沐不知道沐凪淳为什么让他来，不过他还是走上前，双手摸在石门上。
　　石门慢慢分开，墙里古老的齿轮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大量的灰尘从门上簌簌落下，整个地下城都在轻微地晃动。
　　门打开后，褚沐走进去。整个石室都整整齐齐刻着密密的文字。石室内没有棺椁，只有一尊高大石像，是一个穿着华服的男子，仙气飘飘。他脚下还有两只鹤，栩栩如生。
　　沐凪淳看着着满屋的文字，就难受。粗略地翻译了一下，不过，没有关于空门的记录。都是一些鹤罗神还是凡人时的生平事迹。
　　安夏暗自看着这些文字，他其实也可以翻译。不过他忽然不想这么做了，看着沐凪淳认真地模样也挺好的，他问：“有什么收获么？”
　　沐凪淳：“头大。”
　　安夏偷笑，“这里，你也是第一次进来吧？”
　　“那道石门，没有化力是打不开的。”沐凪淳走向安夏，“虽然我也好奇空门的事，不过我可不能一个人头疼，那面墙给你半刻钟翻译。翻译不出来今晚就别吃饭了。”
　　过了许久沐凪淳和安夏终于把那些文字都大概翻译了一遍，“小沐，这里没有记录空门的内容。”
　　褚沐把这座石室看了一遍，除了满屋子的文字就只剩下这个石像。门上既然有提示的话，那么这个屋子里一定有答案。无缘无故弄出那四幅图也没有必要。
　　褚沐走到那尊石像地下，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光，让这尊神像笼罩在光芒下。就是这个人，制造了空间。
　　身披天衣，仙鹤相随，羽化飞升，锻造之神。
　　莫名其妙地，褚沐把手放在神像的衣角，手下传来的那深远的感觉，犹如另一个世界。
　　搜索了一遍什么都没有，褚沐正准备抽回手，结果他被很强的力量给吸住了。
　　一段段信息传入褚沐的脑海，是他不认识的人和事，犹如走马观花。可是，褚沐却明白那些是些什么。
　　脑袋被超容量的信息挤得快要炸裂。褚沐不再去查看那些详细的信息，全部吸收装在脑子里。
　　脑袋，很疼……
　　沐凪淳看到褚沐周身渐渐散发出了浅色的光，他上前一碰褚沐的肩膀，结果被灵力反弹了出去。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正要准备第二次出手。
　　褚沐此时放下了手，笼罩在他身上的光渐渐消失。褚沐转过身，喃喃道：“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
　　沐凪淳察觉褚沐状态有点不对劲，“小沐？”
　　褚沐意识回归，使劲晃了一下脑袋，感觉有些晕晕乎乎的，“我没事。”
　　安夏睁大眼睛，“刚才那是什么？”
　　“不知道。”褚沐靠着沐凪淳站起来，“不过，关闭空门的方法，我想我是了解了。这简直就像面对面快传一样。”
　　鹤罗神当年原本是想制造出三道门，结果有一道门不受控制，他最终没有把空门完成，而空门也不断地在世间跳跃。当他想要关闭时，却发现……他的力量已经不复存在了。化力，在制造完空间后，就消失了。
　　沐凪淳：“什么船？”
　　褚沐：“现在，我们该去拿黑金玄珞石了。”
　　沐凪淳有些担忧，“你站都站不稳，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了。”
　　褚沐摸着额头，“很急。走吧。”
　　褚沐走在了前面，脚步轻盈，落地无声，走得奇快。
　　沐凪淳越看越觉得不对，他还没有和褚沐说过路线，褚沐怎么会知道黑金玄珞石的封印地？
　　褚沐脑袋里已经一幅完整的地下城的地图。黑金玄珞石那种东西若是要被封印的话，必定不会是正阴之地，而是阳气，以及灵气最重的方位。
　　安夏看着褚沐的背影，“褚沐的气场变了。”
　　沐凪淳：“你也觉得？”
　　“灵力提高了……十几倍不止。”安夏思索，“他本身也不弱，只是筋脉不够强韧，承受不住。但在刚才，这一点，不复存在了。他的一身筋脉，被重塑了。是那个神像的力量么？”
　　沐凪淳笃定地说：“不是。是他自己的力量。”
　　等到沐凪淳和安夏赶到时，褚沐已经站在盒子面前等候了多时。
　　那盒子上贴满了封条，被沉重的锁链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褚沐感受到了那种压迫感，灵气浓度太高的窒息。而沐凪淳靠这么近只觉得瘆得慌，那东西一直想扰乱他的心智。
　　安夏自然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褚沐，需要我怎么做？”
　　褚沐缓慢靠近那个盒子，破坏了锁链，“安夏，我把它散发出的辐射实体化，用你的灵力压制住它。”
　　沐凪淳听到褚沐嘴里说着辐射明显地不明白。
　　褚沐接着道，眼神沉静，“淳哥，若我失败了，记得杀了我。”
　　褚沐在脑海里寻找到了解开这种永恒封印的办法，毫不犹豫地施法解印。封条一张张断开，九九八十一条全部断开时，褚沐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块黑如玄铁的石头，那一刻他仿佛被海水包围。溺水时会不自觉想呼吸，现在褚沐就是这种感觉，想要吸收那强大的，未知的灵力。可理智告诉他，只要吸收一点儿，他就会疯狂，于是拼命克制，用所有的理智精神克制。
　　安夏也感受到了那种压迫感，他把耳朵上，手上的压制灵器全部取下来。顷刻间，一股庞大的灵力与黑金玄珞石散发出的“影响”相对峙。空气中出现了黑墨般东西和安夏白色的灵力相互较量。
　　炼化。褚沐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把那块石头放在手里，这种物质果真坚不可摧。不是泥土，也不是水流。褚沐完全动不了它分毫……
　　“天地万物，自然圣神。绵延福泽，水木千秋。化为轻羽，化为融炼。置物于心，心手相依。以化为力，以念为形。”
　　褚沐动用全身的灵力聚集于双手，一点点深入它的内部，由内而外分解。这种物质当真坚硬，密度也超高。
　　耳边穿来一个声音，“你的愿望是什么？”
　　褚沐嘴角溢出鲜血，胃里恶心得想吐，脑袋也巨疼，仿佛脑浆迸裂一般。
　　沐凪淳见势不妙，喊到：“褚沐快停下！”
　　褚沐的手心被染黑，黑色的灵气顺着褚沐的手心钻进他的筋脉。要是他会听话也不至于会弄得这么狼狈。很可惜，他从来都不是听话的人。
　　安夏也抵挡不住那么强的灵气，被黑金玄珞石的影响弄得往后退了几步。沐凪淳快速稳住了安夏。
　　安夏额头上流下了汗水，“褚沐……”
　　电光火石间，褚沐手腕的圣玲珑散发出了柔和的金光。褚沐耳边清净了，手臂渐渐温暖。
　　手里的黑金玄珞石开始缓慢地融化，变软。
　　嗡的一声，褚沐失去了与世界的感知，随即，倒下。失去意识前，他隐约听到了沐凪淳声音……他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要是他会死的话……还多想再看看……陌……
　　……
　　“褚先生，你准备睡多久？”
　　这男子的声音好熟悉……褚沐猛地睁开眼睛。
　　那人坐到床边，声音温柔动听，“妻君，起床吃饭啦。”
　　“陌尘？”
　　“嗯，是我。”
　　玉陌尘把饭菜放在桌边，“不是说起来晨跑么？还起这么晚？”
　　褚沐不可思议地看着玉陌尘。
　　玉陌尘看褚沐半天都不回话，“妻君怎么了？”
　　褚沐冲上前抱住玉陌尘，玉陌尘被弄得不知所措。
　　“陌尘，陌尘，陌尘。”
　　“嗯？”
　　“我好想你。”
　　“不害臊。”玉陌尘笑道，“都成亲这么多年了，还这么黏人。”
　　褚沐把脸抬起，这个地方是……玉陌尘的房间。不过布置风格比他第一次见时好看……倒不如说更贴合褚沐的爱好。房间里多了许多山水画，还有古玩。
　　吃过早饭，玉陌尘牵着褚沐出门。一路上，下人见到他们俩纷纷行礼。
　　褚沐疑惑， “陌尘，我们去哪儿？”
　　玉陌尘回头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褚沐不自觉地心动，选择默默跟着玉陌尘走。
　　“妻君？”玉陌尘捏捏褚沐的手心。
　　“嗯……”褚沐还是不怎么能接受这个称呼，不过比起Darling，Honey之类的听起来貌似好一点儿。
　　“我爱你。”玉陌尘猝不及防地说道。
　　褚沐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你，你不是闷葫芦么？”
　　玉陌尘低下头，“可是一看见你，我就想说爱你。”
　　“不正经。”
　　玉陌尘低低地笑着，“跟你学的。”
　　玉陌尘带褚沐来到了一片桃林，桃花盛开，粉红一片，层层叠叠的桃树就如同海浪一般。
　　褚沐一眼看去，看不到尽头。
　　“这么多桃花树？”
　　“好看吗？”
　　褚沐走进去，仿若置身花海，“好看，真好看。”
　　玉陌尘从背后抱住褚沐，把下巴放在他肩上，“天为媒，地为契，花为伴，吾立愿，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与你在一起。”
　　褚沐：“……”
　　“妻君？”
　　风吹起，桃林发出簌簌的声响。花瓣飞舞，有几片落在了褚沐衣服上。
　　褚沐转过身子，摸着玉陌尘的脸，“很像，真的很像。他的一举一动，眉眼间的温柔都与他如出一辙。可是，你不是他。是么？”
　　绵延千里的桃林开始渐渐枯萎。
　　玉陌尘不解，“妻君，和我永远在这里不好么？你要……离开我么？”
　　褚沐哽咽到，“原来，我这么爱玉陌尘。连心魔都成为了他的样子。”
　　玉陌尘：“我不是心魔。我是你的心愿。”
　　玉陌尘抱住褚沐，眼神迷离，一脸委屈，喃喃道：“哥哥，你别丢下我。”
　　褚沐一愣：“你在说什么？我才二十，而且我也不是你哥哥……总之我要回去。”
　　真是，连玉陌尘幼稚的一面都提现了出来。简直和他本人没有区别了。
　　褚沐内心平静了些许，刚才是他太沉溺于那种感觉了以至于失去了判断力。
　　“是，我的愿望是想和玉陌尘成亲，做-爱，一直在一起。但是，你不是他，哪怕你是他的克隆体，但你也不是他。我想要的，只有那一个玉陌尘。”
　　周围的场景崩坏，地面塌陷。
　　褚沐闭上眼睛，“让我走吧。”
　　本以为那个假陌尘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原形毕露什么的。没想到他轻轻吻了吻褚沐的额头，温柔地说：“你的所有选择，我都无条件支持。晚安，褚沐。”
　　一道白光把褚沐的意识拉回了身体，他知道他在沉睡。听到了许多人走动的声音。
　　有股很熟悉的香味，那是某个人身上特有的味道。褚沐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抚摸了一下，像是羽毛落在脸上。褚沐立马睁眼。
　　不知道何时他躺在了床上，失去意识之前他应该是在地下城的墓室里。
　　“醒了？小祖宗？”
　　沐凪淳头发都乱糟糟地，念叨着，“你要是再昏迷下去，老爹这下真的非砍死我不可！”
　　褚沐掀开被子下床，心里一紧张，“黑金玄珞石怎么样了？！”
　　沐凪淳突然沉默，面如死水。
　　失败了……那个东西褚沐猜测是陨石，而那种影响也应该是特殊的辐射。失败了的话……他会让整个雨溪的人都……
　　“不是，让你杀了我么？”
　　按照鹤罗神给褚沐的知识里，若是解开永恒封印失败，立马杀了褚沐的话，那么褚沐将会作为媒介，那块石头也就会再次被封印起来。而如今……太晚了……
　　沐凪淳看褚沐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强忍住笑意，指了指他的手。
　　褚沐伸出手，两只手的手腕都戴上了两只漆黑的镯子。很轻，轻到没感觉。
　　沐凪淳眨眨桃花眼，“什么感觉？”
　　“像是戴着全碳气凝胶。”褚沐立马改口，脸色也没有那么煞白了，“这是黑金玄珞石？”
　　“没错。它已经被你炼化了。值得一提的是，连它的那种影响也不存在了。”
　　褚沐试着控制那对镯子，果真它们开始变换。
　　“不过。”沐凪淳摊手，“可惜了圣玲珑，变成了一堆灰烬。”
　　褚沐在那最后一刻感觉到了圣玲珑在帮他，用柔和的力量驱赶走了褚沐身上的所有痛苦，也阻止了黑金玄珞石进一步影响褚沐的心智。
　　褚沐：“我或许是一个幸运的人。”
　　确实如此。沐凪淳这么想着。在褚沐苏醒前，一直待在这儿的不是他。而是本应该在隐门的凤族少主。那位戴着面具的少主一来，让所有人都远离了褚沐的房间。连沐正也不能去。
　　沐凪淳很少接触玉陌尘，可是看到那位身世非凡的人就那么一直坐在床边时，那一刻他觉得，玉陌尘对褚沐怕不是喜欢那么简单……这已经可以说是执念了。
　　想来想去，沐凪淳把“夜冥”给了他。
　　玉陌尘接过那个手掌大的水晶球，“何意？”
　　沐凪淳耸肩，“里面记录了一段小沐的糗事，你别说是我干的就是了。”
　　玉陌尘用洗脸帕给褚沐擦了擦脸，“他快醒了。还有，别告诉他我来过。”
　　“为什么？”沐凪淳不理解，随即发现自己语气有些不好，“少主，您不是喜欢小沐吗？”
　　玉陌尘无言地给褚沐整理好被子，“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怕失去。”
　　“淳哥？”褚沐见沐凪淳竟然在发呆。
　　“啊？”
　　“安夏呢？”
　　“他，在我房间里。”
　　褚沐：“你欺负他了？”
　　沐凪淳有口难言，“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我才是被折磨的那个好吗？你看他长得一副小天使的面容，实则是一个恶魔。他，他，他把我的衣服和送人的胭脂水粉全都毁了，仗着法力高就为所欲为！小沐，我拜托你，你能把他送走么？”说到后面沐凪淳简直要哭了，真是烦躁。
　　鉴定褚沐也一直被沐凪淳戏弄，褚沐果断拒绝了，“不好意思，不能。炼化这个东西安夏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我是不会帮你的。”
　　要是安夏能治住沐凪淳，那就太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