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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pter 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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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庆是个商人,商人逐利,什么地方有好处,就一定会凑上去。
结交那些可能发迹的读书人,对苏庆而言也是一门生意。
这么多年来,他结交的读书人不止一个,绝大多数都失败了。十几年前的谢秀才是苏庆看走眼最厉害的一次,为此他赔上了一个女儿。
然而风水轮流转,谢秀才没成气候,他的儿子却已经青出于蓝。
因为之前的一念之差,苏庆算是得罪了这个未来可能飞黄腾达的女婿,如今后悔已经晚了,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修复翁婿之间的关系。
女儿在女婿心理不一定有多少分量,靠她一人肯定不行,还是得从谢家其他人下手,让他们从中撮合。
苏庆在嫁女儿之前也大概了解过谢家的情况,知道谢朗和谢朝的关系最好。谢朝这个哥哥没多大本事,性格倒还算老实,可以用。
听到苏庆的话,谢朗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疑惑。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也相信这位苏老爷不会平白无故做好人。愿意提携自己,绝对是因为有利可图。
可他能在自己这图什么呢?
是谢朝吗?谢朗脑子里浮出一个答案。谢家除了谢朝,大概也没有其他能入苏老爷眼的人了。
清楚了苏庆的用意,谢朗反而更加不敢随便应答,怕给谢朝招来什么麻烦。
苏庆看出了他的顾虑:“贤侄不用多虑,我这么做,也算是为了自己。”
他身体往后靠了靠,端起茶盏,撇去上面的浮沫:“毕竟我女儿嫁到了谢家,你们出息了,她也会好过一点。”
对了,他怎么把弟妹给忘了!
谢朗恍然,几乎立刻就相信了这个理由,他看了苏庆一眼,垂目思索,到底无法拒绝面前的诱惑,开口问道:“不知伯父说的是什么活计?”
“我名下一个铺子,掌柜年纪大了,撑不了几年,我想要找个信得过的人。”苏庆看着谢朗,眼神中透出的意思让谢朗热血上涌。
“伯父的意思是?”
“我想让你来试试。”苏庆笑道:“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不是?”
“伯父……”
谢朗有些说不出话。他原先只想着苏庆可能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让他去铺子里做个跑腿的,每月有个固定进项就行,谁知道苏庆竟然要让他当掌柜!
“伯父,我恐怕不行。”
短暂的激动过后,谢朗找回理智,忍着心疼拒绝了苏庆:“我以前就卖过苦力,字都快忘干净了,哪能做掌柜呢?”
他这么说,苏庆反而高看了一眼:“又不是让你立刻上手,跟着老掌柜后面看几年,不就什么都会了?”
谢朗还有些犹豫。
“怎么,觉得自己学不会?”
苏庆这么问,反而激起了谢朗的好胜心:“当然不是!”
他反驳,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对苏庆一揖到底:“谢朗多谢伯父厚爱!”
“哈哈哈,这才对!”苏庆朗笑两声,虚扶起谢朗:“铺子交给贤侄,我就放心了。”
按照苏庆说的,谢朗要在铺子里最少做三年学徒,三年期满之后,再看情况升为掌柜。
一般给人做学徒是没有工钱,最多给两顿吃的,可苏庆为了讨好人,自然不可能这么办。他不缺银子,索性手一挥,给谢朗开了二两银子的月钱!
二两银子可不少!比的上一些老师傅的价格了。
这豪迈的作风又把谢朗吓了一跳,连忙推脱。但他又哪里是苏庆的对手,三两句就被劝得无话可说,心中自是对苏庆充满感激敬仰。
苏庆说完,还亲自带着谢朗去了铺子,找到掌柜,把人交给他。
掌柜确实年岁不小,头发白了大半,精神却很不错。他人有些清瘦,穿一件靛青色的长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不常笑,显得很可靠。
苏庆把谢朗介绍给掌柜,跟他交代了几句。掌柜定睛看了看,对苏庆点头,说一定好好教。
做学徒,以后肯定要住在这边,谢朗什么都没准备,还得回去一趟安顿好家里才行,也没在铺子停太长时间。
田氏正在家里等着他的消息,谢朗一回来就拉着人问。
“信送到没?”
“送到了。”谢朗现在满心都是县城的活计,也没心思应付田氏,答话时心不在焉的,说了两句就要走:“娘,我先回屋了。”
“急什么?你问了那人什么时候去送信没?”
谢朗摇头:“这个他没说。”
田氏拍了他一巴掌:“你怎么也不问清楚?”
“总归是要去的,问不问也都一样。”谢朝原地走了两步,看了眼自己的屋子,又对田氏说:“我去看看芸娘。”
自从儿媳妇怀孕,大儿子这一颗心就吊在了上面。田氏对此不满已久,说了闹了却没什么用。
这次也是,谢朗说完就走了,连一个眼神都没留下。田氏在原地气的跺脚,心里又给刘氏记了一笔账,全等着生完孩子算。
那边谢朗进了屋,先喝了一大碗水,又问了刘氏今天的情况,这才说起好消息:“苏老爷给我安排了一个活计,一个月有二两银子,明天就去。”
“这么好?!”
刘氏先惊喜,又疑惑:“苏老爷是谁?”
“就是二弟的岳丈。”谢朗把今天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详细讲述苏庆对他的赏识。
刘氏听着他对苏庆的夸赞,心里便把他当成了活菩萨:“你可一定要好好给苏老爷办事。”
“这是自然。”谢朗答,转而握着刘氏的手,有些歉意:“往后我常住县城,家里面又得让你一个人操劳。”
“这有什么。”刘氏全不在意:“我知道你心里是想着我的就好。”
“那是自然!”谢朗看着她的眼睛,保证道:“有个工钱,咱们的新屋今年就可以起了。”
他手落下去,摸着刘氏隆起的小腹,喟叹一声:“到时候也能住的松快些。”
刘氏靠在他怀里,面上是满足的笑:“我信大郎。”
……
乌西在家呆了三四天,便又收拾行李前往平阳府。
他这次去是为了府学的考试,如果得中,往后两年都要留在那边。
乌夫人怕他受苦,临行前收拾了一车的行李,还打发了一个小厮跟随照顾起居。
车子晃晃悠悠走了大半天,停在乌西上次住的客栈外头。
他住了好几个月,客栈的人都认识了,一见面便迎上来帮他拿行李。
乌西要了一间房,留小厮在客栈,自己揣着信,又驾车赶往城外。
他到的时候已经挺晚了,三千桃林却依旧热闹,苏瑶的成衣铺生意兴隆,迎来送往忙个不停。
乌西远远扫了一眼,绕路去了侧门。
他停好车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乌西讲明来意,被她领了进去。
谢朝在院子里,支了个架子对着碗莲画绣样。这盆莲花是苏瑶前些天买回来的,到家的时候才是个花苞,这些天渐渐开了。她爱的不行,一定要把碗莲秀在衣服上,偏偏自己又忙得很,于是这事就落到了谢朝的头上。
“妹夫。”乌西老远叫了一声。
谢朝听到声音收了笔,起身迎上去:“乌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这不就来找你了。”乌西歪过头看了眼:“妹夫在画什么?”
谢朝:“随便画画。”
他不想多说,引着乌西走进书房:“乌兄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对了。”乌西想起来,从胸口掏出一封信:“这是你家里人拖我送礼的。”
“有劳乌兄。”谢朝接过信,扫了眼信封上歪曲的字迹,心里有个大概的成算。
“还有你兄长让我带句话。”乌西回忆了下:“他说家中一切都好,让你安心读书。”
最后那句让他没事不要回家的话乌西没说,总觉得这话有些伤感情。
谢朝点头,拆开信看起来。
信上的字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谢望的手。谢望不学无术,字写得丑不说,许多还都是错的。
谢朝连蒙带猜地读完了信,嘴角微微上扬。
“怎么,有好事情?”
谢朝笑而不语,把信折好放进去,拍了下乌西的肩膀:“天气炎热,乌兄旅途辛苦,喝点绿豆汤去去暑气吧,特地在井里镇过的。”
乌西被他带走了思绪,果然不再问信的事情,咽了下口水表情急切:“别说,我还真的渴了!汤在哪?我自己去端。”
谢朝笑着说:“来了。”
话音刚落,婆子就端着两碗绿豆汤走了进来。
乌西接过沁凉的碗,仰头喝下一大口,抹嘴长叹一口气:“舒服!”
喝完绿豆汤,乌西又请教了一些读书上的问题,一直待到城门快落锁才走。
人走后,谢朝挂在脸上的笑才落了下来,盯着书桌上的信看了一会,有些落寞地收回视线。
晚上苏瑶回来,听说乌西下午来过了,问谢朝他来做什么。
谢朝还在画他的碗莲,一下午过去也只画了半片莲叶,听到苏瑶问起,他停了笔说:“送了封信。”
“家里来的?”
“嗯。”
看他这样子是心里不舒服了,想来信里没说什么好话。
苏瑶走到他身后,抱着他的脑袋,手指在太阳穴上轻柔按压,嘴上说:“我今天从别人那里听说了种肉酱,做起来不麻烦,还能存很长时间,改天我试试,若是好吃,正好能带去书院。”
“你做的一定好吃。”谢朗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原先绷紧的身体松散下来,他靠在椅子上,拉过妻子的手指把玩。
苏瑶任他动作,另一只手依然按着穴位。
谢朝玩了一会,被头上适中的力道按得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气重新坐正,对苏瑶道:“大哥说家里都好。”
苏瑶顿了下:“那不是很好吗?”
“谢望的信里说家里米不够吃了。”
“啊?”
“娘让我每个月送四斗廪米回去。”
苏瑶停下动作,蹲下|身:“家里收成不好吗?”
谢望看了她一眼:“平阳府今年风调雨顺。”
好吧,那就是在说假话,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苏瑶心里这么想,也问了出来。
“不清楚。”谢朝嘴上说不知道,其实心里差不多是清楚的。
他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总归都写信过来了,也不好装作不知道。”
“那要送米回去吗?”
“当然得送。”谢朗起身,走到书桌后面,扑了张纸准备写信,嘴上对苏瑶说:“你让婆子装一斗米,改天我找人带回去。”
“一斗?这够吗?”
“不够也没办法。”谢朝落笔不停:“廪米给的是旧粮,换成新米最多两斗,我送一斗过去,怎么着也算尽了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