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明兮》秩千河

12、无影词 · 其四

　　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天命浪潮涌来，真相讲故事的主角烫得鲜血淋漓，穿过皮肉将骨头捏得稀碎，所有人都被骇得窒息，包括梨棠，也包括江无影。

　　梨棠双眼空洞地看着江无影，江无影脸色铁青。

　　李唐......梨棠......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二人的关系呢!？

　　“你......”二人同时开口，竟是同一个字。

　　不....不可能........梨棠恐惧到流不出眼泪，手终是颤到握不住匕首，刀掉在地上，打碎了一切无知的妄想，“江无影......你真的是江无影吗？”

　　“我......”江无影说不出话来。

　　窗户开着，任凭寒风将最后的妄想和温情卷走，梨棠低头许久，道：“所以，你是在骗我，对吗？”

　　“.......对。”他本想反驳，本想将可怜的人儿拥入怀中，可他突然想到即将发生的事，便强忍着心痛肯定。

　　“骗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我们的相遇....开始的，对吗？”梨棠眼前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白茫茫天地间只余一抹邪魅傲然的红。
　　“对。”
　　“你救我，难道也是个骗局吗？”
　　“对。”
　　“那难道你喜欢我也是个骗局吗!？”梨棠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屋内回荡。
　　“......是。”江无影红着眼。

　　“哈哈哈哈哈哈......”梨棠沉默良久，蓦地笑了起来，“我真傻，哈哈，我真傻啊......”

　　“别这样......梨棠......别这样......”
　　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他第一次痛彻心扉到绝望。

　　这时门外响起匆匆脚步声。

　　他几乎能想象到王姨和其他下人们是怎样被那些人杀死的。
　　没时间了。
　　他复又笑道“确实是我计划了一切，现在，你还有利用价值，姑且放你一命，寒曜，带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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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曜闯入门内，打晕了梨棠，带着她离开了。

　　江无影在房内喝着茶，十几个黑衣人破窗而入。

　　他知道寒曜早已叛变，将他的行迹告知他的仇敌。

　　他知道寒曜一直爱着梨棠，便将梨棠作为诱饵，刚才将梨棠托付给寒曜，他也能放心了。

　　凭他一人之力便可让这些人有来无回，而李灼华就在不远处的马车上，江无影只要放出暗号，他定会来支援。

　　原本今夜他早已做好安排，然而她，却是唯一的变数。

　　冷厉的剑气令他吐出一口鲜血，他有能力躲，有能力反击，但他不想。她冰冷的眼神，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让他的心死了。

　　寒曜为了保护梨棠而叛变，他也可以为了她抛弃一切，可他身负命债，他身边暗流涌动，他不想害了她，也无法给予她幸福，可他也不想看到寒曜与梨棠亲密无间的样子，这是他第二次输。

　　第一次是他江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被屠尽的时候。那时他三岁，邻家的孩子阿宁替他死去，他则扮作阿宁逃脱了满是鲜血的江家。

　　他本以为以后再也不会输，可没想到，十五年后，他输了，输的很惨，输的令他痛彻心扉。

　　涂满毒药的利剑将他的肩膀刺穿，好疼，好疼。可这些，和她的决绝相比，又算什么呢？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三岁那年，江家被屠的那一夜。当姑姑告诉他阿宁本就该为他而死时，当爸爸妈妈被利剑穿胸时，当亲人们和下人们被火活活烧死时，当姑姑为给他争取时间冲向敌人时，当自己独自一人跌跌撞撞跑到深山老林里时，孤独，寂寞，痛苦，悲伤，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一人。
　　那么茫然，那么无措。

　　他输了，他也服输。

　　当他被困于屋内一角，感受到毒药已扩散至心肺时，他笑了。

　　他看到了江家的人，看到了教导他的傅仙人，看到了梨棠明亮的双眼，也看到了自己的笑。

　　笑得释然，笑得灿烂。

　　他输了，他也服输，他会退出的，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