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能收》草莓西瓜

57、第 57 章

　　魏紫的第一反应是听错了，不过轻飘飘打在脸上的雪花让她很快清醒过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很想笑，然后她果然就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回头问他：“你这是求婚？”

　　他们相识十几年，同学朋友情侣前任现任都做过了，可是认真想来，章文博还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跟她求过婚——“媳妇”长“媳妇”短的称呼不算。

　　章文博被她这一问居然也给问住了。他觉得要娶魏紫这件事儿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从心里就一直拿魏紫当自己老婆看，可是这冷不丁的提起来，他发现，好像自己真的从来没有求过婚。因为魏紫怕冷，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这会儿章文博觉得有些热，热得他脸发烧，后背也冒汗了。

　　他立刻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大步追上魏紫，从身后抱紧了她，在她耳边问：“魏紫，嫁给我，好不好？”

　　魏紫方才还有几分玩笑的心思，可这一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本心里说，对章文博的感情，她是信任的，而且她认为自己也同样毫无保留的回应着他，可是想到谈婚论嫁就必须面对的父母家人，她也的确很是烦恼，不想引起冲突，也不甘委屈自己，只好逃避，拖得一时是一时，现在要面对了，她心绪有些不大平稳。就这么个时候，章文博忽然一本正经却又自然而然的提到了结婚，她有些反应不来。

　　可是那种很想笑的感觉告诉她，她听到那句问话的时候是喜悦的。这种喜悦让她有点心慌，既想回避，又想再一次确认一下他的态度，这才有了近乎调侃的一问。问话的时候只是话到嘴边脱口而出，问出口了才惊觉，原来自己心里还有期待。

　　大约这是每一个女人都会有的天性，对浪漫的向往也好，单纯的虚荣也罢，又或许是对爱人心意的又一次口是心非的试探——你爱我就好，我不在乎形式，可是谁心里没有那么一点对“仪式感”的追逐呢？

　　魏紫觉得有些窘，急急转身回家，只盼章文博当她是开了玩笑，可是这人却追了上来。

　　如果刚才他是无意的问话，那么现在的情形，就是魏紫想要自欺欺人也不可能了。他是真的在求她嫁给他。

　　明明已经是早春时分，天气却骤然变化，一个冬天都没怎么见过的彤云现在漫天密布，细碎的雪花已经开始纷纷扬扬。灰白的天色，飞舞的雪花，让这片天地越发静谧，有种让人沉迷的温柔。

　　轻飘飘的笑声一下子打破了这份宁静暧昧，陈迪趴在窗边，含笑看着他们，手里捧着一杯冒热气的咖啡。看到两人都把目光转向她，她也不尴尬，大方道：“听着好像下雪了，过来看看，没想到看了场偶像剧。”

　　她的一句戏言，却让魏紫很快找回了自己的心神。她推了推章文博，从他臂弯里走出来，也不回头，低声说：“快走吧，别误了飞机，下雪开车小心些。”

　　看着魏紫推门进了院子，章文博才转身回到车里。他没急着走，安静的坐了一阵，才打了方向盘调头。他的脸上早就没有了轻松和闲适——刚才他看得清楚，魏紫往家走的时候抬了手，分明是在抹泪。这并不是错觉，陈迪也看见了，所以才会用口型问他“她怎么了？”章文博回答不出，只能摇头。

　　如果陈迪没出声，魏紫会说什么？

　　会答应他的……吧。

　　和魏紫对他有信心一样，章文博也从来没有怀疑过魏紫的感情，只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从此以后就可以轻轻松松的享受这份感情的甜蜜。

　　他这边心事重重的走远，魏紫也心情复杂的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意料之中的，陈迪并没有跟过来问什么，甚至在她进门之前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像是刚才只是她的幻觉一样。

　　她倒真是个有趣的人。与何依晴的那种事事妥帖的分寸感不一样，陈迪更多的时候是张牙舞爪的，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可是事实上，她从未触及到任何人的底线，也绝不自作聪明。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魏紫抹干净脸上的水迹，打开电脑写作业。可是心情终究平复不下来，她有些烦躁的仰面躺在床上，只觉得那人的气息似乎还在自己耳边，他小心的压抑着情绪，问她，嫁给他，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

　　不是没想过的，只是后来不想再去想了而已。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停了下来，难道那还不是欢喜、幸福？

　　可是，她没有答应他。

　　猝不及防之下的第一反应才是最真实的，她的第一反应是犹豫，这已经说明了很多。

　　这种纠结其实于事无补，魏紫闭了眼睛，就在她觉得自己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摸起了手机，在自家人的小群里发起了视频聊天的请求。因为国内的时间是周末，林秀珍跟魏斌都很快就接通了。

　　魏紫看着他们喜气洋洋的表情，还有家里红彤彤的背景，才想起来，要过年了，家里年味儿十足，正热闹着。她愣了愣，就听见林秀珍笑着问：“今天怎么有空了？我们一会儿还要出去呢，小赵他们回来了，我们再去买点水果。”

　　这生活实在是太遥远了。魏紫平白就有了些插不进去话的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是魏斌看出了她的神色异样，问：“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说啊？”

　　“哦，对，是有事儿。”魏紫回神，该说的还是要说，“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跟你们说一声，我谈了个男朋友。”

　　“谈就谈呗，”林秀珍浑不在意的随口说，可是马上就变了脸色，“你说什么？你谈对象了？”

　　她的脸色很奇怪，惊讶，欣喜，怀疑，似乎都有一些，交织在一起，有些难描难画，声音也因为惊诧过度而拔高了极度，透过网络传过来，有几分尖利。

　　魏斌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年轻的脸上毫无笑意，他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问：“姐，你是认真的吗？”其实以他对魏紫的了解，他当然知道，魏紫能这么说，就一定是做出了决定，她今天说是交往了男朋友，但是准确的意思是，她要跟那个人结婚。

　　这才是他的姐姐，在家里越来越寡言，对自己的决定却越来越坚持。她今天，只是告知他们而已。随着自己的长大成熟，他开始越来越多的体会到姐姐的不容易，可是虽然是至爱的家人，他却分明感觉到，魏紫跟他们好像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不等魏紫回答，林秀珍就连珠炮似的开始发问：“你在哪找的？国内的还是那边的？中国人外国人？你们认识多久了？”

　　等到她暂时停止了发问，魏紫才有几分淡漠的说：“其实你们都认识，就是章文博。”

　　魏斌的头像晃了一下，才叹了口气：“知道了，姐你高兴就好。”对章文博，他其实并不算十分熟悉，早年因为父母的极力反对，魏紫很少在家里提起他，魏斌又忙于学业，对别的事情都没怎么上心，除了知道这个名字，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再到后来父母默许了，俩人却分手了，再后来偶尔听到这个名字，伴随的就都是母亲的咒骂，他知道这些都不理性不客观，可是人都是护短的，心疼姐姐，自然就对章文博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他们这个家庭其实是再平常不过的，可是细细想来，却也有那么多的隐情，魏斌一时无言，甚至有些不敢看姐姐的眼睛，虽然那只是手机里传来的影像。

　　赵晓是个好媳妇，听着林秀珍飙高八度的质问，虽然一头雾水，却只是默默的站在魏斌身边，什么都没说。

　　“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天底下没有男人了还是怎么的，你还跟他？怎么着，你们俩约好了一块走，躲开我们是吧？你怎么这么没志气？”林秀珍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我情愿你嫁不出去也不能答应你再跟他搅合到一起去！”

　　她怒气冲冲的先挂断了手机，魏紫却心中毫无波澜。该说的，她已经说了，剩下的就不关她的事了不是吗？

　　魏斌看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心情也暗淡许多，他忽然觉得，也许他是个女孩子，或许能跟姐姐更贴心一些，总好过现在，他就算是再想关心魏紫，也是无处着手，而姐姐很显然也不需要了。

　　身边的妻子拉拉他的袖子，小声问：“妈怎么办？”

　　魏斌摇头，让她不要多问，自己走到林秀珍身边坐下，问：“妈，你真不同意吗？”

　　“当然不同意！”林秀珍脸颊的肌肉在微微抖动，显然压抑着非常强烈的情绪，“我不同意，你爸也不可能同意！你姐就是个窝里横的怂货，让那姓章的一哄就什么都忘了！”

　　就算对从前的事情并不清楚，魏斌听着也还是觉得这话十分刺耳。他知道父母都有些重男轻女，自己是被偏爱的那个，不过父母对姐姐也是疼爱的，实在没想到母亲会用这样的字眼来说姐姐。他不由沉下脸来：“妈，您怎么能这么说姐姐？”

　　林秀珍显然怨气颇深，情绪根本平复不下来：“我怎么不能说了？她吃多了撑得，好好的工作不要了，非要出国，我说她有那个闲钱，不如拿出来帮你买房子……”

　　“妈你说什么？”魏斌大吃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