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能收》草莓西瓜

4、第 4 章

　　或许是灯下看美人的关系，昏暗的灯光柔和了轮廓，让魏紫原本就精致的一张脸看上去越发惹人怜爱。过了三十岁的魏紫脸上却没有什么皱纹，在章文博这种直男眼里，更是看不出年纪。她睁着眼睛的时候还能看得出些符合年纪的成熟理智，可这样闭上眼睛睡着的时候，却纯然一副娇憨少女的样子，让人只要看着，就觉得心里发软。

　　经济舱的座椅不宽敞，可这时候章文博平生第一次喜欢起这种逼仄来，让他能和魏紫挨得这么近，近到他略微伸伸手，就能摸到她的脸。

　　可是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的动作却慢下来，指尖好一会儿才有些忐忑的挨上了魏紫散落的发丝，和她光洁的脸庞还有一丢丢的距离。

　　飞机忽然颠簸了一下。

　　魏紫猛地睁开眼睛。

　　章文博在刚才那一瞬间的飞机晃动的时候就收回了手，紧张得呼吸都急促起来，而对上魏紫的目光，更是有了明显的心虚。

　　好在魏紫虽然是精神高度紧张以至于睡觉也不踏实，可到底是猛然惊醒，有几分不知今夕何夕的懵，也没看出章文博有什么不当的地方，只是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才找回神思，转过脸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章文博看她神色平静，也松了口气，心里却忍不住有点遗憾，就差那么一点了。

　　高空飞行的飞机舱里温度并不高，虽然披着毯子，魏紫也还是觉得凉飕飕的，又加上刚才小睡了一阵子，也不想再睡，索性推起一点遮光板，看飞机外的情景。她不知道他们此刻是在哪里，也许是太平洋上空，也许是不知名的某个岛屿上面，反正她什么都看不到，充满整个视野的是金红色的云海和黑惨惨的天空，哦，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天空，应该是大气层？她地理不好，这些通通都不记得了。

　　一只手从她脑后伸过来，拉下了遮光板，她的视野里瞬间就只有白色了。

　　章文博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别看了，那些光伤眼睛。”

　　他的手却没收回，就那么扣在窗边，虚虚的把她环在臂弯里，而他本人，也探了上身过来，离她越发近了。

　　因为扣着安全带，魏紫能活动的空间格外有限，退就会被他揽住肩，进就会贴进他怀里，倒还真被他制住了。魏紫是真的不能当什么都不知道的漠视他了，侧过身去，两只手去抬他的手臂，把他推离自己。

　　章文博也不跟她较劲，顺势推开一点，嘴上却在笑：“你干嘛动手啊？”

　　“章文博，你到底想干嘛？”魏紫瞪着他。

　　章文博有心说“你”，却知道她一定会生气，只好整肃了神情，很认真的加了一个字：“追你。”

　　“章文博你不小了。”魏紫听到这个并不算意外的答案，确定自己之前的感觉并不是自作多情，却没什么欢喜娇羞之类的情绪，反而一下子烦躁起来，这到底是闹哪样？

　　章文博看得清楚，却不后悔跟她把话挑明，索性摊牌：“是，我不小了，该娶老婆了，可是你没答应，我不就得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魏紫简直是压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本来这场所谓的重逢就处处透着莫名其妙的怪异感，现在的章文博还跟原来大不一样，又死皮赖脸，又，又硬气了许多，明明是她不堪其扰她占着道理，怎么他反而有了让她没法忽略的气势、倒让她没法直视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章文博靠过来，却没碰到她，“可我要告诉你我的意思。魏紫，我知道你身边没别人，我也不逼你，就想对你好。”好到你离不开我。

　　偏偏这个时候空姐推着餐车过来送餐，一句“鸡肉饭还是牛肉饭”彻底破坏了两个人之间约略有些微妙的气氛。

　　魏紫接过饭来闷头吃着，完全不理会章文博，让他实实在在的无处着力。

　　其实这个时候魏紫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就像现在吃进嘴里的飞机餐，不能违心的非要说一句太难吃，可也说不出有多么美味。对章文博这个人，她就算是给自己明示暗示一万遍，心里还是明白的，那种和任何人都不一样的感觉还是在的。不能说爱，也谈不上恨，本来就像小学时的奖状、中学时的日记一样，打包封存在一个角落里，对当下并没什么影响，可现在他偏偏又跳出来了。

　　还是这样不遮不掩的跳出来。

　　这算什么？吃回头草吗？

　　章文博一样食不知味的随便扒拉了几口饭，看她放了勺子，便伸手把她面前的餐盘收拾干净，跟自己的放在一起交给空姐，这才转身看着魏紫：“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是不会哄你，可我从没骗过你，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我也不用你马上给我回应，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就行。”

　　如果章文博一直插科打诨没个正经，魏紫还能横眉冷对，可是他现在这样，魏紫反倒没法说什么难听的——说来当年就算是他们分手的时候，彼此之间都是寒心冷淡，却也没有恶语相向过。她沉默了一会儿，在章文博以为她要沉默到底的时候才说：“我知不知道其实没有意义。我顾不上这些，也不想考虑这些。”

　　这倒是比预计的一杆子打死的后果好了很多。

　　“你要读书？怎么想起来的呢？”章文博忽然换了话题。

　　“就是想读了。”魏紫皱眉，“不可以吗？”

　　“怎么能呢，我不也一样吗。”魏紫到目前为止，一句自己的近况都没问过，章文博当然是心塞的，不过这大半天的功夫已经不知道塞了多少回了，也习惯了，你不问我就自己说，“我知道你是出来读书的，我也一样。”

　　这是真的让魏紫很意外了：“你怎么能跟我一样？工作不要了？你妈也同意？”

　　章文博扯扯嘴角：“没什么不一样的。工作而已，哪里不能找一份，至于我妈，别的她也许会不满，读书拿学位，她是绝对没有不满的。”

　　魏紫点点头，她也没什么要问的了。

　　这一阵飞行稍微有一点点颠簸，反倒让饭后的人们昏昏欲睡，魏紫一时又打起瞌睡来。她裹紧了毯子，靠在椅背上打盹。章文博因为刚才提到了母亲，一时有些心虚，只好垂着头，好一会儿没听见声音，扭头看去，才发现魏紫又合上了眼睛。

　　他曾经亏欠过她很多，现在关系不一样了，魏紫又是摆明了不愿意接受他，他更不敢造次，只好默默的看着她。

　　视线扫过她的脸，落在心口处，自然没错过随着呼吸起伏的曲线。魏紫瘦了很多，似乎不该瘦的地方也有些缩水，好像回到了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她那种青涩的状态，可是他一样喜欢得不行，也一样看着就想入非非。

　　魏紫打盹多半是为了回避这种无话可说的尴尬——尤其这种她单方面的无话可说，所以睡得也并不踏实，总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偏偏坐着，也没办法翻身，纠结了好久才算是彻底睡着。

　　惶然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机舱里还是昏暗着，身边的座位上却没人。魏紫揉揉酸疼的脖子，有些费力的站起来，慢慢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往洗手间走去，迎头正好碰上章文博。

　　“你醒了？”错身而过的时候，章文博扶了扶她的肩。

　　漱口水的味道并不难闻，相反让人觉得清爽，魏紫“嗯”了一声，在狭窄的飞机通道上，她也没法计较他的靠近。

　　魏紫简单的洗漱过后觉得精神好了一些，又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经过章文博座位的时候，飞机刚好颠簸起来，她脚下不稳，刚好被章文博抱个满怀。

　　好在飞机并不是持续晃动，很快就恢复了平稳。魏紫侧坐在章文博腿上，一只手撑着前面座椅的椅背，一只手要推他，却被他抓住了握在手心里，而她腰间的另外那只手也不甚老实的来回游走。

　　魏紫的心跳得很快，气恼得厉害，却又不方便高声斥责，只好瞪着他没好气：“快放开！”

　　脸红了。章文博看着她明显吃了亏的样子，有些心疼，可是又很是得意，大概男人都是有这种劣性的，只是手上传来的触感又让他只想叹气，也不忍心逗她，便松了手，叫她坐好，才问：“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原来腰间的一点点小肥肉，现在完全摸不到了。

　　魏紫是真的生气了，咬牙切齿的拍他的胳膊：“章文博你混蛋！”之后再也不跟他说一个字。

　　章文博有些讪讪的，一时没忍住，冲动毁所有啊！可是这也不能怨他，一起生活了好几年、都到了筹备婚礼阶段的他们，什么没发生过？偏他又想她想得厉害，怎么可能时时克制得住？

　　一直到下了飞机，站在取行李的大传送带旁边，魏紫也没给章文博一个正脸。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次是真的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