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能收》草莓西瓜

14、第 14 章

　　那几年到底是哪几年，章文博没说，魏紫也没问，只是彼此都心知肚明。

　　章文博是做技术的，平常加班干活倒是不少，可惜根本没那么多应酬，怎么能喝了不少，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的问题了。

　　魏紫匆匆把饭吃完，就要站起来，却被章文博握住了手。他举着酒杯对着她，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情意：“最后一口，谢谢你，魏紫，让我还能有机会坐在你旁边，吃一顿你做的饭，当自己是你的，朋友。”

　　魏紫觉得热得很，脸上发烧，心里也觉得燥得很，便从善如流的干掉了自己杯子里剩下的残酒，也没说话，转身扎上围裙去刷锅洗碗。

　　身后是章文博慢慢吃饭的声音，她不用回头，也能听得出，他在喝汤，他把一块骨头扔进了碗里，他在扒饭……

　　后来就安静下来了。

　　魏紫把灶台都收拾干净，恢复原状，最后转身来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却意外的发现，每一个碗盘都是空的，那个装骨头的除外。而章文博呢，正端着半杯酒，靠在椅子后背上，一边看她一边慢慢的喝着。

　　她看不出章文博有没有喝醉，只是沉默着收拾了碗盘，才听见章文博慢悠悠的说：“好几天没吃过这么一顿饱饭了，还是家里的饭菜好。”

　　这是我家的饭菜，也不是你家的。魏紫腹诽，却没说话，洗刷完毕，解了围裙去洗手间洗手洗脸。

　　章文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等她回来就更是毫不躲闪的和她对视：“别一吃完就赶我走，我还没喝完呢。”

　　魏紫瞪他：“那你喝着，我不陪了。”转身就要回自己房间，她觉得心跳得特别快，现在只想回房间去躺一躺。

　　“那我还是走吧。”章文博一副很羞恼的样子，放下酒杯站起来，“你都赶我走了，我也不能不要脸……”话还没说完，脚下就是一个趔趄，撞在桌角上。

　　魏紫看着，都觉得骨头疼，果然章文博龇牙咧嘴的，歪在桌子边，半天都起不来。

　　“能耐的你。”魏紫只好走到他身边，伸手扶了他一把，让他好歹站起来，可是没想到这人根本就是腿都软了，站也站不直，直接就歪到了她身上。

　　魏紫真想打他一顿，可也没法跟个喝醉的人一般见识，连拉带扯的把他弄到了沙发上，才喘着粗气说：“你就在这儿睡一觉好了，醒了酒就滚蛋。”

　　“不行，我还是马上走吧，你室友都是女的，万一碰上了不好。”章文博眼睛都睁不开了，强撑着眼皮反对，“我走不动就在门外草坪上睡一会儿也行，晒晒太阳，也不冷。”

　　魏紫怎么能耐让他真出去睡草坪，不是心疼他，而是嫌他丢脸，犹豫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自己这会儿还晕晕乎乎的呢，只好拽着他的胳膊：“你先起来，去我屋里醒会儿酒。”

　　章文博好像没听懂似的，坐着不动，反而闭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直接睡过去了。魏紫恨恨的摇着他：“快起来，去我房间。”

　　摇晃了好一阵子，章文博才睁开眼，一脸茫然：“你干什么？”

　　魏紫都懒得跟他说什么了，拽起他就走。这次章文博倒是很听话，不用她用多少力就跟了上来，很容易被魏紫按倒在自己的床上。

　　章文博脑袋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这人是真够不自觉的，魏紫做了个打他的手势，到底没真的打到他，又从衣柜里抽了件秋天穿的长大衣盖在他身上，这才抱了自己的被子窝进了床脚处的单人沙发里，闭上眼睛养神。

　　房间里寂然无声了许久，章文博才睁开眼睛。他也不动，就那么侧躺着，看着不远处的魏紫，笑微微的出神。

　　这个傻妞，明明都告诉她了，他现在酒量好得很，她还觉得他会喝醉，真够好糊弄的。身上的大衣上有一股洗衣液的味道，干净清爽，却没有香水之类的缠绵暧昧的气息，就像魏紫这个人一样。他其实有点儿热，可还是舍不得把衣服拿开，撑着看了魏紫很久，直到她翻了个身，却又没翻过去，只好委委屈屈的继续窝着，他才拿开大衣，站起身来走过去。

　　他是装睡，魏紫却不是。她的酒量向来不好，现在虽然不至于喝醉，可也明显放松了警惕，睡得很沉。章文博弯下腰，伸手把她连人带被子都抱起来，她也没醒。

　　把人放回床上，又帮她整了整被子，看着她因为微醉而泛着三月桃花般光泽的脸，章文博心里满当当的，忍不住在她身边躺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的脸，低声自语：“就知道跟自己较劲。”不愿意回头跟自己再续前缘，却敢相信自己喝醉了不会碰她，还敢睡得这么熟，他怎么不知道魏紫的警惕性降得这么低了。

　　魏紫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有些热，身上还特别僵，就像是压着个什么重物一样，让她动弹不得。她努力的睁开眼，挣扎着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才发现章文博正睡在自己面前，还把胳膊搭在她腰间，箍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喂！你快起来！”魏紫也顾不上章文博是不是已经醒酒了，心口翻腾着一股恼意，催着她对章文博不客气。

　　章文博却不睁眼，还往回拢了拢手臂，把魏紫抱紧了些。

　　魏紫瞪着这张近在咫尺、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心火上扬，用力的往后退，从他的怀抱挣出去。

　　“媳妇儿，我很想你。”章文博的声音不大，却让魏紫听得清清楚楚的。

　　魏紫已经裹着被子退到了床边，正双手撑着床坐起来，闻言去看他，却发现他双目紧闭，人也没动过。

　　用力眨了两下眼睛，魏紫站起来，绕到另一侧，从章文博背后伸过手去，拽着他的耳朵摇晃，声音也阴测测的：“章文博，有本事你就一直装睡。”

　　章文博还是不动。

　　魏紫手上用力，捏着他的耳垂拧了个圈。

　　“疼疼疼，魏紫，太疼了！”章文博终于破功，伸手去抓魏紫的手，“你手劲儿怎么又大了？”

　　“不装了？”魏紫冷哼，居高临下的瞪着他。

　　总算魏紫松了手，章文博的耳朵得救了，不过他的手还没松开，两只手捧着魏紫的手，轻轻的揉捏着：“你不嫌累着手啊？”

　　魏紫甩开他，背过身去：“快点爬起来，滚蛋！”

　　事到如今再赖在床上也不成了，章文博只好磨磨蹭蹭的坐起来，看着魏紫的后背，笑着问：“你怎么这么火眼金睛啊？”

　　“就你机灵。”魏紫惜字如金。一开始是没发现的，可是后来醒过来，她的一点酒意散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如果醉得人事不知，怎么能把她弄到床上去？她自己可不会梦游。而且这厮之前还说自己酒量练出来了，就练成这样？最要不得的是后来他的那句“梦话”——他从来不说梦话的。

　　章文博讪讪的，站起来走到魏紫身边，想抱抱她，到底不敢，只好一只手虚虚的搭在她肩头，小心的瞧着她的脸，低声道：“别生气。我不是要逗你玩，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待在你旁边了。你也知道，我不会说话，不会办事，就算是我想对你好，可能你也不稀罕……”

　　“算你有自知之明。”魏紫哼一声。

　　“原来的时候我有啥事儿都想着自己有理由，现在我知道了，不是我有理由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章文博看她表情没有变得更冷，便再接再厉，“刚才我装醉骗你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别生气，好好的休息，开学了会很累的。”

　　“章文博。”魏紫转过来，看着他，“这几天你帮了我不少，我也请你吃饭了，你就当我是爱占便宜好了，反正我就当我们两清了。所以，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魏紫！”章文博急声叫她，“你别这样！我已经在改了，你别拒绝得这么利索不行吗？我不求你对我怎么样，只要你让我能见到你，也不行吗？”

　　“你改了？”魏紫的声音不悲不喜，透着微微的凉，“你妈改了吗？”

　　章文博沉默下去，定定的看着她，眼神复杂。

　　“如果不是你一直这样，有些话我不会说的。”魏紫扭身，在床边坐下来，目光落在床边的拖鞋上，“你我之间其实也没有谁对不起谁，我们当年会走到那样一步，没有人插足，是我们都对彼此失望罢了。既然都寒了心，又何必吃这个回头草呢？”

　　章文博想说什么，可是还不及发声，魏紫就又接着说：“你说你后悔了，你是不是还想说你还爱着我？那过去的几年，你在哪呢？现在你出现了，是不是因为在这个新环境里举目无亲，只认识我一个，所以你想抱团取暖呢？好吧，就算你不是，可是我会这么想，说明什么？我不信你了，章文博。”

　　我不信你了，章文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