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能收》草莓西瓜

11、第 11 章

　　“您当我是干嘛来了？”魏紫有些不耐，“我是上学来了，忙得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且有呢，您想太多了吧！”

　　“那还能忙死了？还能比你上班忙？”林秀珍恨铁不成钢，“你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不是照样跟章文博谈朋友？现在还能比那时候更忙？你要是跟章文博当时就成了，现在说不定我早就有外孙了！”

　　“行了妈，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屋子都没收拾完，晚上连热饭都吃不上，回头再跟您聊吧，别哭了啊，我好好的，您哭什么呀，别惹得您儿媳妇不高兴！”魏紫挂断了通话，觉得休息得也够了，就开始收拾厨房。

　　好在房东好像着重清理过厨房，这里倒是非常干净，魏紫就开始洗刷自己买来的锅碗工具，烧了热水一点点的烫、煮，有条不紊的收拾规整。

　　只是干着活的时候难免不会想起林秀珍说的话——这也就是亲妈，终归是感情重于分歧，不然真的要吵起来。当年不往下读了有很多原因，是，她自己不争气，可也未必没有家里供两个大学生太困难的缘故，这且不说，现在提起章文博做什么呢？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挑不完的毛病，他们分手了又抱怨她不知道抓住人，真是怎么都换不来个好了！

　　碗盘烫过，魏紫看看，觉得今天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才回到自己房间把门窗关好，准备回去，拿起手机的时候才发现，她还有一通未接来电。

　　正想着假装没看见，就不回复了，这边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魏紫不敢开，隔着门问找谁。

　　章文博的声音传过来：“收拾完了吗？来接你回家。”

　　魏紫开了门。天色很晚了，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天际，只剩下一缕余晖，给万物罩上一层带着金边的黑影。章文博站在他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脸，可是魏紫就是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忽然就有点脸热。

　　搜遍记忆，从来就没有过章文博接她“回家”的时候。这么破天荒的头一次，她反而紧张了。

　　魏紫脑子一时短路，不知怎么回事，就觉得想躲开，而且动作快于脑子，猛地退回房中，快速的把门带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给了章文博一个猝不及防。

　　“怎么了？”章文博愣了一会儿，没明白这里面的逻辑，只好往前一步，拍拍门，“魏紫？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门一关上魏紫就后悔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或许这样的环境就是会影响人的精神状态，又或许是她累了一天，章文博“接她回家”这个行为让她硬撑着的那口气忽然就没了，总之她刚才那一瞬间看着章文博，居然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心里由衷的欢喜，眼眶却酸酸的，发热。

　　就好像她又一次爱上了他。

　　这不可能。

　　身后拍门的声音密集起来，章文博的声音也从一开始的莫名其妙变得焦灼：“魏紫！魏紫！你说话！你随便说句什么都行，出个声啊！你到底怎么了？”

　　魏紫用力吐出一口浊气，让自己从那种不真实的状态里走出来，才回头去开门，迎着章文博努力扯出个笑来：“你干嘛大惊小怪的，我没事儿，走吧。”

　　章文博不信，凑近了些，上上下下的看她，嘴里还问：“真没事儿？别有啥事儿憋着不说啊，在这儿可就咱俩熟了啊。”

　　“真没事儿。”魏紫推开他的脸，回身去锁门。

　　章文博被推了一把，顺势倒退一步，再从头到脚的扫了她一遍，突然就笑起来：“魏紫，你不会是穿太少了不好意思吧？”

　　因为干活，她穿的是短裤短袖，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腿和纤细的胳膊，脖子这里也露出了精巧的锁骨，更不用说贴身的短袖背心勾勒出了漂亮的曲线，确实跟这几天她的穿衣风格很不一样。

　　“谁不好意思了？”魏紫把钥匙塞进短裤口袋，也不等他，转头就走。

　　章文博人高腿长，自然紧紧跟上她，因为看她好像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就放下心来，还有些恶趣味的揪揪她的丸子头：“你别说，顶着这么个小玩意儿，看着真挺显年纪小的。”

　　魏紫拍掉他的手：“什么小玩意儿，不知道别胡说。”

　　“不过你这么穿也挺好看的。”章文博被拍了一把，也不恼，反而更高兴了似的，凑近她笑，“真的，显得身材特别好。”

　　“哟，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呢，不是得立马让我再套上两层吗？”魏紫立刻怼他。

　　章文博想到什么，没接话。

　　魏紫耳边安静了，正松了口气，却忽然站住。

　　章文博也停下来，站在她身边。

　　魏紫接着却走得更快了，几乎要跑起来——也只是“几乎”而已，因为她还没跑起来，就被章文博从身后搂住了腰。

　　四周照旧是没人，安静的夜幕初垂的时刻，一对男女站在路边，男人搂着身前的女人，低着头靠近她的脸，像一幅静默的水彩画。

　　只是终究不能真的像画那么安静。

　　章文博声音有些颤抖：“魏紫，你也忘不了，是不是？”

　　魏紫不出声。

　　“过去的事儿，都是我不对。”章文博早就没了笑意，“可是我放不下你。你也一样，是不是？”那些好的坏的，愉快的不愉快的过往，他们谁也没忘记，就算假装忘记了，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也还会脱口而出。

　　原来章文博不就是怎么都不肯让魏紫穿短裤出门吗？总是打着大方得体的幌子，让她成天包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在家面对他的时候才可以随意，为了这，不知道被魏紫声讨过嘲笑过多少次——可是过后她不也是按他说的办了吗？

　　“不是的。”魏紫挣了挣，没有挣开，只好侧过头去，“你放开我，边走边说吧。”

　　章文博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放开手，却贴得她极近，生怕她跑走的样子。

　　“人的脑子不是闪存，不是你想擦就擦的。”魏紫的声音幽幽的传过来，听在章文博耳朵里，就带着股子凉意，“忘不了只是生理现象，不代表什么。”

　　“怎么能不代表什么呢？”章文博急急的说，“说明你没忘了我呀。”

　　“你不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我本来基本上已经忘了。”魏紫努力去忽略心里涌上来的那股子不舒服，有些强词夺理一般的问他，“谁让你出现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章文博很坦率：“我不出现，你就不归我了。头一天我就跟你说了，我要你啊。”

　　“我不想要你，行吗？”魏紫突然提高了声音，“你愿意吃回头草是你的事儿，我不愿意行不行？你别再跟着我了，就当我过河拆桥、用你的时候看你不用你的时候扔你，行不行？”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哎不是，你别这么说自己不行吗？”章文博皱眉。

　　“我这么说有错吗？是我自己人穷志短，半推半就的接受了你帮忙，可是我还是不想跟你在一起，我可不就是这种人吗？”魏紫的声音尖利起来，带着隐隐的哭腔。

　　“你怎么还这么爱为难自己。”章文博叹气，手握成拳，又松开，还是提起来拍拍她的背，“别哭，我想对你好，不是让你这么折腾自己的，你看你，都想哪去了。”

　　“我不这么想能怎么想？”魏紫不肯让步，只不知道她到底是在为难谁。

　　“你呀你呀，别这么难受了，想那些都没用，其实你只是不愿意承认，你心里还有我。”章文博摸摸她的小丸子头，“我也不用你承认，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不用说，我愿意对你好，你受着就行了。”

　　“没有这样的事！”魏紫执拗道，“绝对没有！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儿！”

　　“好好好，没有，没有，是我想多了，行了吧？”章文博苦笑，“咱们先回去吃饭，行不行？”

　　“我不能让你请我了。”魏紫果断拒绝，“你赶紧回去吧。”

　　“不算是请你。师娘做的包子，给了我一饭盒，我宿舍没有微波炉，借安妮家的用用，还得指望你呢。”章文博柔声商量，“帮个忙呗？”

　　魏紫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沉默的走着。

　　章文博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可也不敢开口问她。其实心里是有数的，魏紫不会哭的。

　　二十岁的魏紫曾经因为他哭过，可是他只觉得她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后来她就再没在他面前红过眼睛，就算他们分手的时候，她也只是背过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而已。如今的魏紫，又给自己筑起了一道叫阅历的墙，只怕更不会动容了。

　　然而心里还是有期待——如果她还会伤心会心痛，是不是就说明她心里还有他？

　　别看他方才那么笃定，其实他心里根本就没把握。就像魏紫说的，忘不了只是生理现象，她现在沉了脸，万一只是因为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才觉得糟心呢？

　　万幸，到了安妮的家，他尾随进门的时候，魏紫并没有拦着他。能让他进房间，大概还是有戏的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