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4、进入弟子墓 ...

  •   天昏地暗,天翻地覆,七荤八素,这是衣轻尘被水流卷上平地时的第一个念头,他在地上躺了片刻,方才从昏沉中回过神来,观察起眼下的环境。

      这是一个雪白的石头房间,自己正躺在一方白石堆砌的水池旁,再往水池中看去,里面只有很浅的底和很清的水,只有石壁上的团花纹路在暗示到来之人机关的存在。

      一根竹管自墙壁上伸出,汩汩地往池子中注水,池子下方也有一个孔眼,源源不断地将水外排,至于究竟排到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衣轻尘在房内转了一圈,通过墙上的挂卷认出了此地为静室,是给长老们禅坐清修用的。小心翼翼地将静室的门推出一道缝隙,细细观察外边,入目皆是整齐排列的橱柜,有些巡逻弟子穿梭其中,上楼的楼梯在楼层的最西侧,离静室稍有些距离。

      衣轻尘正盘算着该如何避开守卫过去,一抹异样的脚步声便自静室外木制的地面上响起,咯吱咯吱的,惹得巡逻弟子忍不住出声提醒,“即便寻药,也请放轻步子。”如会赶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因为那药配起来太过麻烦,我一时有些着急,待会一定注意。”便大摇大摆地晃入了静室,转身合门,望着衣轻尘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衣轻尘看她笑得那般开心,无奈地陪着她一同傻笑。

      待如会笑够了,便从百宝袋里翻出几盒胭脂水粉,将衣轻尘按住坐下,开始打理起后者被水弄乱的发丝,“沉生大师兄让我带话给公子你,说他可是不惜自己挨上一刀,也要为公子你铺路,让你莫要忘了这份天大的恩情。”

      “一会我将公子你打扮成我的模样,外套也与我换上一换,胭脂水粉定是要抹的......还有这通行令牌记得带着,遇见巡逻弟子要检查,将令牌递给他们看上一看便可,单数楼层的楼梯在西,双数楼层的楼梯在东,虽然径直上楼比较快,但还是装出副找药的样子会比较保险。好了,完美!”

      如会将自己的外套脱下与衣轻尘交换,又取走衣轻尘手里的团花玉佩,十分满意地端详起衣轻尘的脸来,“公子你可真是好看,比那玉面飞狐,白衣飞雪,天下棋手甚的都好看百倍.....”衣轻尘走到水边去看自己的倒影,也着实被自己的模样给吓一跳,直难相信倒影里那桃花凝眸,朱唇轻启,媚眼如丝的人是自己。

      如会轻笑一声,走到水池里头,与衣轻尘交代道,“公子你可要快些,切记只有半个时辰,若是半个时辰还未找到你想找的东西,外头的弟子可是要来拿人的,虽然沉生大师兄会保我,但你毕竟不是药宗的人,长老罚起来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说罢,便循着衣轻尘来时的路出去了。

      衣轻尘铭记如会的叮嘱,调整好心态,推开静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装成如会在药楼内行走确要轻松自如许多,衣轻尘很快便来到了四楼。只是随着楼层的增高,守卫们检查也愈发频繁起来,待到衣轻尘站在六楼的楼梯前想要爬上七楼时,六楼的一名守卫却喊住了他,“上顶楼作甚?”

      衣轻尘掐着嗓子道,“寻药。”

      那守卫又问,“什么药要上七楼?”

      衣轻尘生怕说话太多会暴露,便竭尽所能地缩减字数,“黑血。”

      那守卫眉头挑了挑,不满道,“你说话怎和那君如英一个德性,什么黑血,说清楚些!”

      衣轻尘只得硬着头皮道,“沉生大师兄中了黑血之毒,命我来拿药。”不想那守卫听了之后不仅不放行,反而笑了出来,“什么?他沈沉生竟也有今天?好啊,毒死他算了!就他那怂样也配当大师兄?你不许上去,就给我乖乖呆在这儿,药楼可是我的地盘,你若是再敢往上攀,我就立刻叫人来拿你,说你妄图偷窃镇宗之宝,这可是比掉脑袋还重的罪责,你思量清楚吧。”

      衣轻尘闻言怔愣了许久,吃惊地盯着那守卫大笑的面容,“他可是大师兄啊。”

      那守卫却呸了一口唾沫,“什么狗屁大师兄,他就是个害死沉月师妹逍遥法外的凶手,沉月师妹也是眼神不好才看上他。”

      衣轻尘垂了眼眸,神色已有些不大好看了,“原来药宗内都是这么看他的吗?”

      那守卫反问道,“不然呢?”衣轻尘这次干脆彻底放弃了掐嗓子,“那你知道真正将沉月逼到今天这步的究竟是何人吗?”不待那弟子将“男人”二字脱口,衣轻尘已一记手刀劈在了那弟子的后颈,将他打晕了过去。

      “.....就是你们这些无知、恶毒、随意评判的局外人。”

      衣轻尘沉默地盯着那昏倒的弟子看了片刻,将他藏在了一个柜子后头,因为藏药楼内当真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他所能做的也只有争分夺秒地冲上七楼。

      七楼的东西较之其它六楼少了很多,储物的柜子也仅有十个,衣轻尘穿梭其间,目光飞快地从那些天材地宝的名目上扫过,终于,在第七列柜子上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花耀木。

      就在他打算伸手去取锦盒时,楼下爆发了混乱,有弟子喊道,“沉夜师兄?有人打昏了沉夜师兄!”衣轻尘便也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将锦盒打开。

      打开的一刹那,衣轻尘便意识到了不对劲,锦盒底部有一根铁链固定在柜子上头,链条被衣轻尘拉扯得长了,似有什么机关在隐隐作响,这道声音十分细微,但跟随柳色青多年的衣轻尘却还是能够勉强听出声音的来源,正是脚下!

      衣轻尘想要闪身避开,不料还未来得及借力,脚下便是一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袭来,衣轻尘却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锦盒。他知道这里头是空的,但许就藏着有关花沉池的线索呢?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

      盒身上的铁链不断延长,发出卡拉卡拉的声响,守卫弟子闻声跑了过来,这时衣轻尘已坠得很深了,铁链却仍未停下,好似永远没有尽头一般。满心绝望中,衣轻尘想要依靠石壁借力施展轻功,奈何下坠得越来越快,他又只能腾出一只手。

      一次次尝试皆成徒劳,不仅如此,还因着尝试抓住甬道坑壁上的凹陷而崩去两片指甲。

      就在衣轻尘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之际,铁链却突然崩住了。这时他已经不知坠了多深,只知道周遭很黑很黑,但地面似乎就在脚下。

      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中途松开盒子,又会是一种怎样的结果。

      周遭是一个圆拱形的空间,遍布着同弟子墓那处相似材质的石碑,每隔九块碑便有一支长明烛燃着,这些火光不似地面上那些能予人暖意,反而渗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青绿色。

      衣轻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身下的落脚处,试了几遭,方才提心吊胆地落了地。

      他有些弄不清眼下的情况,但能推测出自己多半是沿着藏药楼中间的那根主柱下坠的,藏药楼位在主峰西侧,而主峰作为药宗的发源地与根基,自然蕴藏了无数秘辛,此地想必也是诸多秘辛中的一桩一件。

      衣轻尘往旁边的石碑群看了看,大致确定这儿应是一处大型的地下墓穴,而自己所在的位置不过是墓穴的一隅,从他眼下所站的位置前观,能够望见一道青石砌成的拱门,且在这拱门背后还有无数的墓穴与拱门。

      他似陷入了一个轮回的迷宫,眼下并无地图,也没有带水和干粮,若是三日内无法逃出,多半便会因缺水而葬身此地。

      明确了眼下的状况,衣轻尘也晓得了自己最应做些什么,便朝着一座石碑拜了拜,将上头的长明灯取走,拿在手中用以照明。

      他一面摸索着这些奇异的石碑,一面思索自己究竟是哪一步出现了失误。

      直到自己与如会分开,一切应该都还在沉生的安排之中,抵达七楼寻找与花耀木有关的线索也是沉生的指引,照理来说自己应当并未作出甚出格之事,唯一莽撞的地方便是因害怕楼下弟子寻来,所以未来得及搜查七楼的其它物件,一看见盛放花耀木的盒子便急匆匆地取了下来。

      反思之余,衣轻尘也觉得自己这个曾经的盗首做得委实有些不大够格,从年少为养活小千做些见不得人的小偷小摸,到一时心软取走玉琅玉冠,再到后来深入食髓教盗回鲛珠,其实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其后两件。

      且这两件在他看来都并非壮举,只要是个正常人,在那时的背景与立场下,定也会做出与自己相仿的举动。至于后来江湖上添油加醋,越传越离谱,说他盗走京城花魁的心,盗走当朝长公主的心,都是给自己扣了些莫须有的风流罪名。而自己恰又死在这些流言最为鼎沸之时,还牵带上了灵山未来的宗主花沉池,是以人们都颇为津津乐道。

      完璧被毁,自是令人扼腕,却也是创作者下笔的绝佳素材,二人因此成了那些说书人笔下的悲剧典范,茶余饭后被搬出来谈上那么一谈,人们再叹上那么一叹,竟也莫名成了一段不朽传说。

      衣轻尘回想起当年,自己记忆还未复苏之时,也曾在巧手阁听过那么一段时日的折子戏,那时故事中的主角是旁人。

      眼下却成了自己。

      时移世易,这种转换的感觉无比微妙,以至于衣轻尘常会下意识避开思索此类问题,就像他不愿去回忆死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可至眼下光景,行走于陵墓之中,被凄凉的气氛所染,心思便会不自觉地往“死”一字上靠,连带着生平的悲欢都似走马灯一般浮现在眼前。

      衣轻尘走过一座又一座墓穴,只觉得它们都长得一个样,没有出口,没有水,没有声音,有的只是自小小的通风口吹入的阵阵阴风。他又走了一阵,走到已经忘乎了时间的概念,亦不知眼下外头究竟是天明还是黑夜,只晓得身体委实是有些累了,便随意地挑了处较为平坦青石地面,以胳膊为枕,昏沉地睡了过去。

      这次衣轻尘未再梦见那片苍翠的竹林,而是无边的混沌,仿佛一切的美好都已在自己上次离开后破碎殆尽,只有貘仍在抚琴,真真仍在听曲,周遭的一切都十分缥缈。他熟门熟路地走至二人跟前,问真真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真真静静地听了一会琴,缓缓扭头,与衣轻尘道,“死,有时也是一件很难的事。”

      衣轻尘稍安心了些,转头看向四周,“厌喜呢?”

      真真轻轻地抿了一口茶,“他走了。”

      衣轻尘闻言愣住了,真真解释道,“他本就是半缕魂魄,在稳定的环境中才能幻化出躯体和霜降峰来,眼下你都已经离他的身体那般近了,他作为魂魄,也该慢慢回去他本该存在的地方......”

      衣轻尘垂眸,“那我以后,是不是都见不到他与霜降峰了......”

      真真又抿了一口茶,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风轻云淡地说起了另一件事,“我与你说过的,‘不可于长夜独行’,你却未能遵循,而后命数会如何,能否遵循其后三条,皆看你自己了。”

      语毕,便也不再搭理衣轻尘,静静地听琴去了。衣轻尘失落地低着头,一并坐下听琴,也不知听了多久,混沌中,突然传来一阵铁链的声响,衣轻尘尚有些莫名,弄不清声响的来源,真真却突然轻笑道,“来了.....”

      话音刚落,衣轻尘骤然醒来。他卧地而眠,那道锁链声也听得颇为清晰,只赶忙起身,推测起声音的来源,然墓中空旷,回声不断,令他一时间有些迷惘,且这铁链声的主人善恶不明,自己不可贸然与之撞上,左思右想,便将手头的长明灯吹灭,搁在一旁的墓碑上,自己则挑了一处阴暗的角落躲藏起来。

      铁链声愈来愈近,愈来愈近,衣轻尘只觉得心若擂鼓,慌张不已。

      终于,声响出现在了这座墓穴的门前,一道颀长的身影立于门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进入弟子墓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