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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药膳 ...

  •   饶是衣轻尘如何通晓兵法,擅谋计策,却也猜不透如英如会此刻的心思,只当是自己无意间失言得罪了他们,便向沉依问询他二人喜欢些什么,欲意事后投其所好准备点儿礼物赔礼道歉。

      沉依听罢,亦觉得是自己失了言,便陪同衣轻尘一并想了起来,“如会这孩子挺好懂的,你送她些偃甲著书她便很高兴了,麻烦的是如英,他从以前起便是个闷葫芦打不出屁的性子,人也傲得很,嘴还很毒,因此无法与同窗交好,长老爱惜他的天赋,只得将他送到我这来当近侍,望我能将他带的活泼一些。”

      “最初那几年,二人无事下下棋喝喝茶,他话也多了起来,只是近年来不知怎的了,又变回了从前模样,什么也不肯与我说,我又是个不怎会猜人心思的人......”

      “至于道歉,我早便想道歉了,可是一直都不晓得送些什么,口头道歉又未免太过敷衍,如会那丫头当是知晓些什么的,却什么都不肯与我交代,只叫我自己慢慢摸索。公子你也晓得我的脑子,让我一人去想,怕是这辈子都想不明白了。”

      若是连沉依都不晓得如英的喜好,灵山之中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知晓这事了。

      衣轻尘抱着侥幸的心思同沉依说道,“也并非毫无法子,你先前说他是从司刑那边过来的,沉生许会知晓些什么,等我们见了面,寻他来问上一问,总会知晓的。”

      他二人便又相视而叹,半晌无言,待得营帐外人声渐多,一缕阳光从门帘的缝隙中挤入,衣轻尘便晓得天亮了,日头也出来了,转头问沉依,“老太太那瓶药你可晓得是甚做的?”

      沉依从袖中取出那瓷瓶摇了摇,思索道,“很复杂,一时间无法定论。我听闻食髓教教主天鬼老道擅医术一途,且调配的药物多半极端且烈,服之起效极快,却后患无穷,我觉得那守卫二人服药后的状态很是符合这一特点,所以多半是那天鬼老儿作的妖,若是大师兄还在的话,应是闻一闻便晓得成分了,然沉依不才,尚需些时日。”

      话音刚落,营帐被人从外掀开,来人正是先前还被拿来当话题讨论的如英与如会。如英率先进屋,择了个离二人稍远的位置坐了,如会却只站在帘外,冲屋内二人比了个鬼脸,“我可是将如英给抓回来了,你们自行珍惜吧。”说罢便放下门帘就此遁了。

      因着害怕再度失言得罪如英,沉依与衣轻尘说话时便都小心翼翼的,再不提那些有的没有,直入主题,专挑眼下之事问询,一场对话进行得仿若行刑逼供,而如英的声调也全程没有波澜起伏,听得沉依是浑身不自在,她有些不大明白,自己与如英的关系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渐渐变成如今这般尴尬处境的?

      那厢沉依尚在神游天外,这厮衣轻尘已从如英口中获知了诸多信息,比如西北角那守卫二人在与衣轻尘交待实情时确有所隐瞒。

      当时他二人肚子极痛,却又碍于规矩不敢擅离职守,便欲择了一旁的草丛就地解决,这时恰有一名同样穿着灵山弟子服的少年路过,他二人瞧见了,便赶忙唤他过来帮忙守着,对了些暗语,也无甚偏差,这才安心地去寻茅厕了。

      却不知晓这少年竟是食髓教的奸细,早便在那处候着等着他二人着道,而他二人当时只急于解决肚子痛的问题,也并未想到深更半夜里少年一人游荡于此的缘由。

      除此之外,如英还提到了一个值得在意的地方,“那少年搬出名号时,说的是‘如月’二字,而这代弟子中,是无人用‘月’这一字为号的。”

      提及此,衣轻尘与沉依相视一眼,心似明镜而不欲多言。

      之所以这代不许用月字作号,不正是因为上代断月干的好事吗?

      如英瞧出他二人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欲多问,只将自己知道的统统交代了,便携了剑又要出门,沉依瞧见了,忙止住他道,“你又要去作甚?”如英便只白了她一眼,“您只晓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可不得去给您备衣备饭吗?”

      一番话堵得沉依是哑口无言,直看着如英出了帐子,这才灰溜溜地坐回原位,与衣轻尘哭丧道,“你看吧,他果然很讨厌我。”

      衣轻尘便象征性地安慰了沉依几句,又将话题带回了正途,“你说这如月,会否便是当年的断月?”

      提到这个名号,沉依当即便敛了丧气,坐直了身子,眸色也深沉了些,“我也正有此想法,当年赵氏老宅失火,夜萝葬身火海,断月就此失踪,想来她自知犯了重罪,回不来药宗,便只能去投靠食髓教了。”

      衣轻尘也很认同此种说法,“以她的实力入了食髓教,恐也是护法之位了。若今次这事有她参与,多半便是她所谋划的。”

      沉依点了点头,忽而又想起衣轻尘失忆之事,便尝试着问道,“关于食髓教的事,公子还记得多少?”

      衣轻尘便只如实道,“只记得教主叫作天鬼老道,鬼面郎君江九曲似是他的手下,教中还有个叫无量的和尚。”

      沉依捂嘴沉吟了一会,“公子你这般糊里糊涂的可不行......”半晌,才决定道,“反正离着饭熟还有些时辰,公子可愿听我说一下食髓教的情况?”衣轻尘自然求之不得,“愿洗耳恭听。”

      沉依闭目思索起来,“这食髓教由南疆孕育,在中原发展壮大,教主天鬼老道行踪神秘,擅于邪术,主张杀伐,江湖上暂无人知晓他的身份来历,他手下的护法有五位,被当世之人称作‘五重天’,分别是离恨天、自在天、不灭天、长生天、永堕天,这些也只是名号,背后究竟对照何人暂也不甚清楚,不过那鬼面郎君应当是‘五重天’之一没跑了。而当初你与之同归于尽的是不灭天。不灭最终还是被灭,想来也是很嘲讽了。”

      沉依便又与衣轻尘交代了很多这十年来食髓教为祸人间的恶行,说的她情绪越发激动,好几次想要拍案而起却又被衣轻尘生生拦下,说了大抵半个时辰,这才因口干舌燥暂告一段落。

      衣轻尘为她倒了一杯凉茶润嗓,帐外已有饭香飘来,不多时,如会便将帘帐掀开,把两副碗筷搁在了案上,“饭好了,今儿有一锅可是如英亲自下的厨,你说他堂堂......”意识到衣轻尘在场,忙改口道,“不说了不说了,虽不晓得他为何突然心血来潮,但赶紧去排队呀!”

      一听如英竟是亲自下了厨,沉依便连茶也不喝了,赶忙抱起案上的碗便要出去排队打饭,一面跑一面同衣轻尘道,“如英的手艺可绝了,公子你等着,一会吃了保准让你叫好!”

      话还未说完,人却早已一溜烟没了影,衣轻尘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倚着帐内的烛火,又翻出了沉依交给他的识字书册与日记,挨个对照,勉强且辛苦的辨识着。

      但他终归基础太差,还有许许多多的字不认得,只勉强读懂三行,沉依便已打饭回来了。后者瞧见衣轻尘如此努力的读书,自是满心欣慰,便将肉稍多些的那碗递给了衣轻尘,又凑过来些看衣轻尘的进展,“公子你看懂多少了?”

      衣轻尘看得两眼酸涩只闭目揉了揉眼睛,“只三行吧,说的似是他刚准备下灵山,天气不大好,还要带着沉生与断月......”沉依便也看了看衣轻尘所指的那三行,很是敬佩,“公子你竟是读懂了,好厉害。”

      衣轻尘却摇了摇头,“都是些简单的,还需对照着看,看了这般久却才看了不过二十来字,方才上了私塾的孩子也能比我快些。”提到私塾,沉依便有些好奇了,“公子你当初似乎供过千公子读过书?为何不一块儿上学呢?”

      提及那段苦中作乐而又不甚愉快的过往,衣轻尘只笑得有些勉强,“人世的私塾与灵山的不同,上学前需得给先生送礼,送的差了,先生还不收你,我供小千一人去读已很勉强,还要负担二人平素里的吃穿用度,哪还有多余的钱去供自己学呢?”

      沉依听了便不免有些黯然,甚至生出了在灵山长大很幸福的想法,“那眼下千公子可还好?”想起慕容千如今的意气风发,自在得意,衣轻尘便很庆幸当初自己狠下了心将之送回镇南王身边的决定。

      否则这孩子不知还要随自己吃多久的苦受多少委屈,后来自己身死陨落失忆十年,这孩子便不免会落得一个孤苦伶仃的下场。

      如今结果,自是最好。

      是以当他提起慕容千时,能够笑得十分温柔,亦不悔恨,“他如今过的很好,若是没我这个哥哥作为负累,当是能过得更好。”

      每逢提及过往,衣轻尘的神色便不再淡然,而似有些深陷其中的意味,花沉池曾说,一人若耽于过往不可自拔,难免容易疯魔,追忆之事当遵循循序渐进的准则缓缓记之,是以沉依未敢再让衣轻尘继续深追下去,只往口中塞了一口软糯流油的兔肉,跺脚道,“好好吃,公子你莫再多想,饭都要冷了,这可是如英的手艺,快尝尝吧!”

      衣轻尘却无甚胃口,手臂与腿上的伤口因着先前走动又裂开了些,他虽冷汗涔涔,却不欲在这节骨眼让沉依因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分心,只将手头的书册又翻了翻,装出副疲倦模样,“待我将这页看完吧。”

      沉依便将口中的米饭咽下,用筷子指了指书页道,“书随时都能看,饭若是冷了便不好吃了。”

      在沉依的几番催促之下,衣轻尘只得举起碗筷勉强尝了一口,裹着油脂的米饭送入口中的一刹,肉香充斥整个鼻腔,嚼碎了些还能品到淡淡的甘甜,回味却是清苦的药香,衣轻尘一口咽下,只觉得心中微微悸动,便呆望着这碗饭道,“药宗做饭都喜欢放药材吗?”

      沉依以为衣轻尘是因为米饭太过好吃而愣神,便得意地抬起脑袋,“这是自然,只要是送入口中的,便要遵循食补的规矩,说来这些食补的方子还是大......”话到此处,沉依突然意识到了衣轻尘出神的缘由,忙缄了口,试探着问衣轻尘,“公子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些什么?”

      衣轻尘只恍然想起了霜降峰,此山因满山深碧的霜降草而得名,有人在霜降草中辟了条蜿蜒上山的小径,小径尽头是片幽深的竹海,竹海里头有座高墙别院,里头无甚人迹,只有栽在墙边的花树会在风吹过时发出簌簌的声响,静得跟深山古刹似的。

      自己最喜欢无事坐在院门前的高墙上头,嘴边扶着千山雪,伴着竹海狂澜吹着极为难听的曲子,每每待他吹完回首,黑衣之人便早已守在了身后的高墙之下,二人相视,每回自己都会得意一笑,而他却无甚表情变化,只淡淡吩咐道,“饭已熟了,去吃吧。”

      竹海翻涌之景仿若还在眼前,口中饭食也还是熟悉的味道,只是那个愿听自己吹一两个时辰笛子的人终是不在了。

      衣轻尘咽了口唾沫,将饭放回了案上,支手捂着眼眶,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心中涌动,且难平息,说不上究竟是难受、委屈还是凄凉。

      沉依被这般一闹,也吓得不敢继续吃了,只蹲下身要去瞅衣轻尘此刻面上的神情,“公子你还好吧?人是铁饭是钢,可别委屈了身子啊。”

      衣轻尘闻言将手放下,笑得有些许勉强,“无甚大碍,只是在想,为何这十年来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回想起分毫过往,眼下却是一茬接着一茬,来得这般汹涌......我有些,不大能适应......”

      却是恍然自己方才文文弱弱的言语像极了撒娇的小姑娘,便摆了摆手,让沉依莫要在意,“抱歉,眼下光景还说些有的没的......”沉依却猛地摇了摇头,“不,公子我问你,你想将这些都想起来吗?”

      衣轻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依便很欣慰地笑了,“是啊,既然都要想起来,不如便随它去吧。大师兄总觉得该让你忘了从前,活得自在些,可唯在这点上,我不能认同大师兄的做法,公子你原本就是个不爱亏欠旁人的性子,甚至愿意为了我们吃亏.....断然是舍不得让大师兄一人背负那般多的......”

      沉依越说,神情便越是扭曲,衣轻尘尚未回过神来,她便已捂着肚子昏倒在地,唇角溢出些许黑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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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药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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