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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有所顾忌 ...

  •   半空逐渐浮现出一个血红色的阵法,缓缓转动着,众人尚不清楚是怎一回事,比原先结界壁障还要厚出一倍的壁障便自阵法中衍生而出,从天际延伸而下,转瞬便笼住了整片绝弦谷。

      虞暮当机立断,下令放箭,箭雨纷纷袭向天鬼老道,天鬼老道只稍一挥动拂尘,便将箭矢悉数弹回至南行军中,世家弟子们见状纷纷躲开,并无人受伤。

      眼见天鬼老道的本事不过如此,南行军的士气便高涨了起来,其中一些人摆出一副要将天鬼老道快速剿灭的气魄,拔出佩剑,一股脑朝废墟上冲去,想要充当第一个直取对方将领首级之人,任凭虞暮与同门如何呵止也不肯停下。

      就在他们好不容易将要攀上废墟顶端时,天鬼老道突然将拂尘朝天际一挥,无数硕大的树枝破开泥土废墟而出,穿透这些妄图建功立业之辈的身躯,带着他们的尸体往天际延伸。待到伸至足够高度,树枝的生长便停止了,自其上逐渐分裂出无数细小的枝丫,进而生叶,发苞,绽开一簇簇血红色的桃花。

      参天巨木,眨眼而生,上头还悬着无数同僚的尸首,一些世家弟子见状,顷刻便掂量清了己方与天鬼老道的实力差距,纷纷劝虞暮道,“虞帅,逃吧。”

      虞暮咬了咬牙,握紧手中佩剑,坚定立场道,“不能退。”

      一旁的独孤先生见状,摇了摇手中折扇,望着眼前的桃树,似有意若无意地提了一句,“碑铭记载,天尘子平生持一柄桃木之剑,召百尺巨木斩妖物,平四方,想来面对南行军万人,到底是祭出了杀手锏一类的招式,虽可能还藏有后手,但若能压制此招,应便胜了大半。”

      众人见独孤先生说的如此轻巧,纷纷问道,“先生可有法子?”

      独孤先生却只轻笑着摇了摇头。

      衣轻尘见状,思索片刻,往废墟走去,眼见树枝朝自己袭来,也未有躲闪,只同天鬼老道抱拳行了一礼,“不知此战可还留有协商的余地?”

      树枝袭来的动作未有停顿,紧随而来的花沉池赶忙将衣轻尘一拽,护着他匍匐于地,树枝扑了个空,竟是打着旋儿掉了个头,重新袭向二人,衣轻尘见状,慌忙推开花沉池,果不其然,树枝没有选择攻击花沉池,而是选择了自己。

      衣轻尘想了想,决心赌上一把,便忍着腿脚处的伤痛朝南行军队伍奔去,直吓得队伍前列的将士们纷纷后退,眼见离南行军队伍越来越近,衣轻尘却突然一转方向,朝另一处奔去,如他所预料的那般,树枝没有选择进攻南行军,而是继续攻击自己。

      衣轻尘觉得有些好笑,亦觉得十分冤枉,想来是因为起死回生之法的失败,天鬼老道方才起了彻彻底底的杀心,并将术法失败的缘由归咎在了自己身上,而且,追杀自己为妻报仇的欲望远高于覆灭整个南行军。

      在旁人看来,衣轻尘很是倒霉,可对于衣轻尘而言,他反倒很满意这般结果。

      就他看来,眼下敌人除开天鬼老道外,还有个隐藏在暗处的国师,若是自己能凭一己之力与天鬼老道周旋,让南行军保留足够的实力的话,国师的计划势必会被扰乱。

      无论如何,让花沉池活着回去,是自己行事的首要目的。

      虽然衣轻尘是这般想的,可是身体早已到了极限,奔走拖延了一盏茶的功夫,追逐自己的树枝数量也渐渐多了起来,虽也有不少树枝中途选择了去袭击南行军,但那个数量,众人还是足以应付的。

      为了不让追逐自己的大量的树枝突然掉头袭击南行军,衣轻尘还会尝试着用暗器袭击端坐高处的黑衣女尸,或者摆出一副要冲上前去的模样,引得天鬼老道专心对付自己。

      不过让衣轻尘从始至终都觉得很奇怪的是,天鬼老道为何要一直站在那儿?

      明明只要他肯亲自下来追杀自己,自己是一定逃不掉的,难道是所谓的术法的副作用?或者说......

      他在提防国师对女尸出手?

      衣轻尘似有些了然了,想来国师一直没有现身,不仅对南行军而言是个隐藏的威胁,对于天鬼老道来说同样也是,女尸是天鬼老道的软肋,国师同样也很清楚这些。

      所以哪怕要对抗南行军,追杀衣轻尘,天鬼老道也绝对会将保护女尸的安全摆在首要,所以才会用术法弄出桃树,好兼顾保护女尸与进攻南行军么?

      衣轻尘尚在思索接下来的计划,腿部关节突然传来古怪的声响,小腿一疼,衣轻尘暗道不好,下一刻便扑倒在了废墟中,只当机立断抱住脑袋,顺着斜坡往下滚去。

      原本衣轻尘摔倒的地方已被树枝扎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四周的残骸纷纷陷落,填补着这个空缺,衣轻尘一股脑滚到了废墟之外,花沉池将之搀起,沉生与如英拔剑迎击袭来的树枝,掩护花沉池将衣轻尘带回南行军营地检查伤势。

      衣轻尘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分析告知了虞暮,虞暮便对众人下了死命令,只守不攻。

      只要国师一刻不出现,天鬼老道是绝对不敢孤注一掷与众人搏命的,不管天鬼老道有多厉害,到底和无量和尚一样,只是一介凡人,力量总会有耗尽的一刻,不管要耗多久,南行军人多,便陪着他耗!

      命令脱口,虞暮又根据实力分出了好几十个小队,使之轮流应付树枝,如此一来其他人便能够伺机去寻国师的行踪以及养精蓄锐了。

      天鬼老道是个聪明人,也没有去袭击那些暴露在眼皮底下的负责搜寻国师行踪的南行军,无形之中,一个于双方而言都极为有利的契约悄然签订。

      衣轻尘也意识到了若要彻底打败食髓教,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自己的身体到了再也强求不得的极限,便也不再抗拒花沉池的医治,任凭花沉池取下那些绷带,疼得浑身都在发颤也不愿吭声。

      绷带被尽数抽去,四肢的惨状惹得周遭人群议论纷纷,衣轻尘下意识去看花沉池的神色,花沉池至始至终只是黑着脸,默默地为衣轻尘敷上麻药,从药匣中掏出刀具,擦拭消毒,哪怕树枝突然袭来,堪堪被沉生抵住,亦是不为所动。

      手术便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进行着,衣轻尘的双眼被蒙上了一层白布,只能感受着皮肤被割开,里头的偃甲木被逐渐抽出,又被灌入很多药粉,而后被缝合,被包扎,待到眼前的白布被取走,衣轻尘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去寻花沉池的身影。

      花沉池一直都跪坐在衣轻尘身侧,没有离开。

      腐烂且带着脓血的偃甲木被摞在一块白布上,散发着古怪的腥臭味,如会跪在这堆偃甲木旁,埋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也不知是否在哭。花沉池没有去嗔怪如会,也没有责备衣轻尘,到头来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衣轻尘擦拭着身上的血污。

      待到围在这处的人群逐渐散去,花沉池方才淡淡地开口问道,“在你梦境里的那个我很强么?”

      衣轻尘晓得他问的是厌喜,回忆片刻,说道,“到底是神明,能掌花开花谢,百草生灭,自是厉害的。”

      花沉池闻言垂下眸子,有些失落道,“我若还是神躯,亦不会如此无用。”

      衣轻尘闻言轻笑出声,“你若还是神,我二人这段凡俗的缘便也该到头了。”

      花沉池握住衣轻尘的手紧了紧,“你不信我?”

      衣轻尘摇了摇头,坦然道,“诚然你深情不渝,我也只是介凡夫俗子,轮回个几辈子,音容相貌乃至脾性都会改变,不再是衣轻尘,你认识的那个衣轻尘也会渐渐淡在记忆之中,能够陪你走至最后的理当是一个与你有着相当寿数,相当本事的人,而不是一个只会拖累你的绊脚石,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花沉池却闭上双眼摇了摇头,“你有一世的悲欢喜怒,我的岁月里却只有一个你。纵使你觉得这些是为了我好,未必都是我所求的。无论如何......我不会抛下你......”

      衣轻尘闻言,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却也只是笑,单纯地笑,没有给出回答。

      偃甲木被取出,四肢失去了支撑,衣轻尘再度变作了一个什么都做不得的废人,只能静静地躺在一方毛毯上,看着一批批南行军弟子前赴后继地拖延着天鬼老道,纵使眼下看起来双方为了保留实力而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可终究不可能持续太久,若是某一方快要达到极限的话,必定会做出孤注一掷的举动。

      思及此,衣轻尘转头去问坐在一旁休息的如英,“附近都没能找到国师的行踪?”

      如英不久前才与树枝缠斗了一番,眼下已有些疲累了,正欲合眼小憩,听到衣轻尘的问题,想了想,答道,“确实没能寻到线索。若他当真是个偃甲人,头与身躯分开都能存活,那么会否可以得出其实头与身躯中的一个部位是能够被舍弃的?”

      如会闻言,擦了擦已经红肿的眼眶,试探着同二人搭话,“其实偃甲......”说话间,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花沉池,花沉池便合上眼,不去看如会,如会这才安下心来,继续道,“只要稍复杂些的偃甲其实都是有一个核心存在的,只要核心不毁,哪怕偃甲人的身躯毁灭,重新将核心安置到另一个躯体中,便能够重新使用。当时千公子只是砍去了国师的头与身子,并没有毁去核心对吧?”

      如英点了点头,如会便沉思道,“如果千公子不知道国师是偃甲人的话,此举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可若是千公子知道国师的真实身份,却还是选择了这种瞒天过海的方式欺骗众人,是不是就是说......其实千公子和国师是一伙的?”

      衣轻尘下意识辩解道,“当时偃宗的人都在场,小千若是......”回想起当时慕容千确实阻拦了偃宗弟子销毁偃甲残骸的举动,衣轻尘也再说不下去了。

      如会见状,喃喃道,“果然如此。”

      衣轻尘偏过脑袋,愈发地想不明白慕容千究竟打算做什么了,他的立场究竟为何?他的目的究竟为何?自己还能否选择相信他?

      “虞帅,弟兄们都快要撑不住了。”又一批将士被换下,其中有人对虞暮道,“弟兄们已经是第二轮上去了,再来第三轮的话,就得被这些树给生生耗死了!”

      虞暮作沉思状,一时间给不出决断,衣轻尘晓得预计中的极限终是来了,且比预计的时辰还要早些,接下来虞暮不论是战是耗,率先抵达极限的南行军都必将处于下风。

      终于,伴随着一批御林军的溃散,一连串树枝便朝着南行军队伍袭来,沉生与如英飞快拔剑,斩断了刺向花沉池与衣轻尘的树枝,虞暮见状,咬牙下令道,“诸君拔剑,随我上!”

      沉生与如英也必须跟上去,再无法照顾衣轻尘,衣轻尘也不想拖累他们,便笑道,“你们去吧,我会与沉池会想出自保的法子的。”

      混乱中,花沉池将衣轻尘搀起,同如会道,“用绳索将白雪束在我背上。”

      衣轻尘尚未反应过来,已被如会用绳索牢牢缚住,花沉池尝试着用仅存的左手将衣轻尘往上托了托,生怕他被绳索勒的难受,衣轻尘颇有些担忧花沉池的身体,“你先前还在用起死回生之法,又少了不知多少神魂,身子还能撑得住么?”

      花沉池淡淡答道,“尚且安好。”负着衣轻尘,逆着人潮走到了留守的队伍附近,眼下这儿只剩下药宗与世家中的少许谋士了,若是前线将士们也被击溃,南行军便算是彻底完了。

      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国师也差不多快要现身了吧?

      衣轻尘四下里观察着,生怕遭了国师的偷袭,然而环顾许久,仍是没有发现国师行踪,只好感慨道,“当真沉得住性子。”

      虞暮率着一队御林军奋勇厮杀,直直辟出了一条通往血桃树的路来,一队偃宗人马损兵折将沿着此路抵达血桃树下,以偃甲伐树。刀宗、花宗等便用着各自的法子牵制着乱窜的树枝,为偃宗弟子们作掩护,余下千人铁骑直接朝天鬼老道那处杀去。

      拂尘腾空,血红的阵法一道接着一道浮现天际,废墟下冒出尸人的手臂,以血凝成的羽箭似雨水一般纷纷扬扬袭向众人。

      乌云渐浓,敛去天光,漫天血色混杂在乌云之中,好似天灾将至,人间血海。

      空气变得很闷。

      自山谷更深处无缘无故吹来一阵阴风,一切似都在天鬼老道术法的影响下变得混沌起来。

      众人见状,皆知再不可久拖,便纷纷使出绝杀的气劲以命相搏,眼下天鬼老道近在眼前,可能一辈子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与他如此接近的机会了,因而哪怕身中数道血箭,也要不管不顾地将之斩杀,为死去的亲人们报仇。

      虽然在场人人几乎都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可到底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直到鲜血流干,脱力倒下,到头来却连天鬼老道的衣袖都没能碰上一碰。

      随着越来越多尸体的出现,空气里的血腥气息逐渐浓重起来,天色也显得愈发诡异了,终于,偃宗那边传来一声高呼,血桃树应声倒下,滚落废墟,变作了一截无用的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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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有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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