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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怪物 ...

  •   二人躺在一个被窝中,衣白雪将慕容千朝自己怀中带了带,抱得比往常紧了些,“当年捡到你时,襁褓中有乌玉一枚,上头刻着‘慕容’二字,彼时我不清楚,只当那是什么花纹,后来出了乱葬岗,问了些人,才晓得此物不是寻常人等能够拥有的。你父母许是富豪商贾,许是官吏名侠......无论如何,终归是要比我出息些的。这些年来我多方打听,奈何慕容姓氏很是常见......”

      慕容千将衣角攥在掌心,觉得衣白雪此刻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铁刺般敲击着自己的心脏,可谓字字诛心。原来雪哥哥早在很久前便盘算着将自己交给别人了?

      他张了张嘴,想撒个娇,求求衣白雪不要将自己送走,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反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涌上心头,泪水夺眶而出。他哭的很是小心翼翼,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幸而头顶处传来衣白雪浅浅的鼾声,让他能够哭得安心些。

      他早便晓得,自己对衣白雪的依赖远胜过衣白雪对自己,可是感情无可抑制,衣白雪是他仅有的八年人生中的唯一颜色,他从未见过父母,对这二字的理解也仅止步于学堂的书本,他不晓得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自己是一只可怜兮兮、可有可无的小狗,他晓得这样刻画自己在衣白雪心中的地位有些过分,可他同样也明白,自己若是离开了衣白雪,后者定能过得比现在逍遥快活。

      他大着胆子去看衣白雪的睡颜,将后者唇畔的发丝轻轻撩至耳后。就这般安安静静的盯了一会,他发现不知自何时起,衣白雪原本长长的羽睫下已泛起了淡淡的淤青,睡梦中的唇角也不再是千篇一律地勾起,不过少年年纪,便已了然闲愁滋味。

      慕容千这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于衣白雪而言,或许真的只是个负担,从来只是他在索取,却无法为衣白雪做些什么,这样的自己留在他身边还有什么意义呢?

      “呵呵。”屋外传来一道清脆的笑声,虽被刻意压低,配着屋内昏暗摇曳的烛火,仍将气氛渲染得无比诡异,慕容千觉得不大对劲,下意识钻回了被窝。他听见了哗啦啦的雨声,鬼号般的风声,屋檐上啪嗒啪嗒的滴水声,还有廊外不知什么东西拖行的声响。他兀自听了一会,直到那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后屋门被突然推开。

      啪嗒啪嗒......

      “呵呵......”

      那东西停在了卧榻跟前,浑身上下的水珠仍在不停坠落,慕容千已然吓得连哭都忘了,只能拼命地戳着衣白雪的腰窝,希望能够将雪哥哥戳醒,可天不遂人愿,衣白雪睡得太死,被慕容千戳的呻吟了两声,翻个边又继续睡了,顺带将盖在慕容千上身的棉被也给卷走了大半。

      突然失去遮掩物的慕容千浑身僵住,黑暗中,他只能瞧见那东西约莫是个人形,正高举着双手,手里头拿着把仿佛匕首的物事,作势便要砍向衣白雪。慕容千瞧着那东西要伤衣白雪,努力着,挣扎着,从喉头挤出一句破了音的呐喊,“不要!”

      那玩意显然是被慕容千突如其来的一喊给喊愣怔了,一时间失去了动作。慕容千还未喊完,便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拦腰一带,眨眼便跃到了门边。

      刹那间火光冲天,屋外是接连不断的脚步声,花沉池推门而入,站在衣白雪身侧,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滩湿哒哒的东西。

      慕容千从衣白雪怀中探出头,最先在意的不是去看那东西火光下的模样,而是自己哭哭啼啼的模样有无被装睡的衣白雪瞧见,衣白雪显然也很清楚慕容千的那些小心思,只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莞尔一笑,而后警惕地看向那滩作妖物事。

      慕容千这才忆起眼下光景,忙顺着衣白雪的目光看了过去,目光落定的一瞬,他的呼吸滞了一滞。那是个仿佛刚从水中捞上来的女人,身材矮小,浑身只裹着一条破烂粗布,暴露在外的皮肤皆是漆黑扭曲的烧伤疤痕,只有脸和腿上还有些残存的肌肤,却也深浅不一,好似来自不同的人。

      她转过身来看向花沉池,卖力地抬了抬嘴角,露出一个很不自然的笑。

      花沉池冷冰冰地,波澜不惊地问了一个问题,“小翠是你杀的?”

      那女人拔起插在卧榻上的匕首,作势便要从窗框跃出,却被破窗而入的沉生给生生踹了回去。沉生守在窗口,满脸嫌弃地甩了甩自己的脚,“我滴个乖乖,不会烂鞋底吧,这可是新买的靴子。”

      那女人吃痛的从喉头挤出几声呻(防屏蔽)吟,攥紧手中的匕首便向墙角退去,花沉池却步步紧逼,仿佛此刻的他才是那个变态杀人凶手。就在花沉池即将靠近那女人之际,窗外传来了一阵骚动,有人在拼命喊道,“库房里的马车失火了!给长公主救命的药啊!快来人救火啊!”

      一时间,在场众人皆有些迷茫,既想去救火,也不敢放过这个杀人凶手。

      就在众人出神之际,那女人飞快地从另一侧窗户跳了出去,噗通一声栽进了鲤鱼池中,沉生紧随其后跳了进去,衣白雪也要去追,刚跑到窗口,便被花沉池喊住,“沉生一人足矣,其余人等去救火。”

      衣白雪却不大放心,“万一那女人只是装模作样保留实力,沉生公子一人贸然去追,岂不危险?”花沉池只瞥了他一眼,一面出门一面道,“他的实力,我自然比你清楚。所有人,救火!”

      慕容千扑在衣白雪怀中,朝花沉池的方向吐了吐舌头,“没有人情味的木头,雪哥哥,我们去找沉生哥哥好不好?”他私心是想让衣白雪远离花沉池,不料衣白雪却摇了摇头,带着他一道从大门出去了,慕容千心中很是不解,“救火这般多人,多我们不多,少我们不少,为何不去帮沉生哥哥?”

      衣白雪看了慕容千一眼,无奈地笑了笑,“那女人显然是冲着我二人中的一个来的,眼下沉生已不知跑去何处,贸然去追失了方向,若遇上那女人你我又该如何?不若往人多处去,她自是不敢动手的。”

      行至院中,可以瞧见隔壁院落的一间屋子内正燃着熊熊大火,一众弟子一面递水一面抱怨,“才下过雨,怎会走水!一看就是那凶手事前做的准备,大师兄也是傻,理当先将她擒住的!”

      在隔壁递水的另一弟子出声道,“你别傻了,这屋中药材可是给皇室的,若是毁了,药宗名声跟着一并毁了不说,百年内怕都没法同其它九宗较量,大师兄这是叫识大体知轻重,不像你只晓得一头热,师尊怎的没让你来当大师兄?”

      许是地面潮湿,许是雨势渐大,火并没有冲出库房,很快便被灭了。慕容千闻着那连雨水都盖不住的油脂气味,只觉得头疼脑胀,花沉池冒着雨走回了廊下,面色不大好看。衣白雪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皱眉道,“尸油?”

      花沉池肯首,“特制的尸油,仅一滴便可烧上三天三夜。”衣白雪明知故问,“这也是你们灵山的手笔?”

      花沉池垂眸,“灵山有一弟子墓,墓中供奉为灵山捐躯之弟子,中燃长明灯九百九十九盏,需大量尸油浇灌,我等下山时也带了些,本意赠与京中佛塔......”说罢,抬眸看向院中一众弟子,皱了皱眉,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妥。

      慕容千抬手在衣白雪眼前晃了晃,“雪哥哥,雪哥哥。”

      衣白雪回过神来,“嗯?”

      慕容千便卖乖道,“小千见过那女人的脸,能将她画下来,若是今夜捉不住,隔日也可将画纸移交官府。”

      慕容千的提议得到在场众弟子的一致同意,其中几人为他寻来纸笔,将他领去了书房。画画历来都是精细活,慕容千一笔一画描摹许久,待他停笔,已是寅时。

      衣白雪将画纸捧起端赏片刻,点了点头,又递给花沉池,花沉池看了一会,没有挑出刺,便也闭目点了点头。慕容千瞧见衣白雪终于笑了,心中很是宽慰,连眼中的酸胀感都忘却了大半。

      画纸被交到腿脚麻利的弟子手中,正准备送去给官府,恰遇上屋主老太太来此检查屋舍被烧状况,听闻害死小翠的凶手被画到了纸上,便不顾在场药宗弟子的阻拦,硬要看上一看,结果才看一眼,便捂住心口向后倒去,幸而断月扶住了她,这才没直直摔下。

      断月掐了好一会人中,老太太才晕晕乎乎地转醒,用拐杖指着那幅画,声音颤抖道,“这画上画的,便是我那可怜的翠儿啊!”

      老太太一语将在场所有人惊了个毛骨悚然,几个胆小的女弟子围作一团,小声议论起来,“莫不是那小翠死的冤枉,特来索命来了?我听闻女子较男人更易招惹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我带了些朱砂,你们可要分些避避邪祟?”

      断月却摇了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是不信这些的。”沉生忙收回讨要朱砂的手,连连称是,“断月师妹言之有理,你们你们,也不看看眼下什么时候,净说些有的没的,快闭嘴快闭嘴,不然大师兄要罚抄药典了。”

      提议分朱砂辟邪的女弟子白了沉生一眼,大抵是怕极了,连带着语气也不是很好,“墙头草,你若不怕不分便是,大师兄跟前装什么蒜?还有你断月师妹,你为何总爱同我们唱反调?我晓得你聪明,伶俐,仗着师尊喜欢便瞧不起我们这些打乡野来求学的,说到底你不就也这么回事,连你妹妹的命都救不了,空担着个二师姐的名头,其实也就是个花瓶!”

      “沉芷!”花沉池握住沉生即将扇过去的巴掌,冷冰冰地瞪了沉芷一眼,“道歉,再将药典罚抄十遍。”

      被唤作沉芷的女弟子并不因花沉池的出声而畏缩,反而紧盯着他的双眸,神情很是不屑,“呵,我也晓得师兄你同他二人是青梅竹马,自然会护短些,可你也应当明辨什么是公,什么是私,别告诉我连你这个长老都没发现,方才围剿那个凶手时,断月根本不知身在何处!尸油只有你们这些高阶弟子才有,旁人想从你们手里夺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若说她与那凶手毫无瓜葛,我是不信的。”

      又瞪着断月,咄咄逼人道,“断月,你敢对天发誓,这火不是你放的?”

      “够了!”沉生虽是心胸开阔的主,却听不进半点对断月不利的言论,当即挣脱花沉池的束缚,抓起断月的手腕便向无人处带,“你若要分朱砂便分啊!没人拦着你!简直泼妇。”

      断月一面安抚沉生,一面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花沉池,眸中满是歉意,花沉池便也望着她,良久不言。

      围在沉芷身旁的一众女弟子拉拉扯扯,终是将沉芷劝的烦了,她这才双手一摊,走到花沉池跟前道歉,“方才是我言重了,还望师兄大人有大量,勿要见怪。”花沉池也没有怪罪沉芷的意思,只劝退了在场其余弟子,转而问了她一个问题,“你为何如此针对断月?”

      花沉池问这话时,衣白雪和慕容千还是在场的,慕容千看完方才一出戏,只觉得大宗大派内里果然十分混乱。沉芷听到花沉池的问题后先是一愣,而后笑了笑,反问花沉池,“我不过是个神神叨叨的女人,若我说了,大师兄又会信上几分?”

      花沉池只闭目思衬道,“我自有判断。”

      沉芷便将自己的想法如实托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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