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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自损 ...

  •   周遭围聚过来的侍卫越来越多。

      时间耗得越久,对无量和尚便越是不利,衣轻尘思衬着无量和尚应该差不多要动手了,便与如英眼神示意,如英瞥了衣轻尘一眼,抬起手来,周遭原本有些松懈的侍卫当即再度警惕起来,无量和尚见状道,“阿弥陀佛,贫僧不愿杀生。”

      衣轻尘顺口问道,“那你杀过生么?”

      无量和尚闻言愣了愣,好半晌,方才垂眸道,“杀过很多该死之人。”

      下一刻,帐内突然传来如会惊恐的声音,“豆子,豆子你怎了?”

      帐外人皆是一惊,衣轻尘当即大声问如会,“豆子她怎么了?”

      如会惊慌失措地颤声答道,“好奇怪,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无量和尚闻言将声音抬高了些,问道,“请问女施主,豆子姑娘可是浑身痉挛,口吐白沫?”

      如会便道,“对......”

      无量和尚舒了一口气,“阿弥陀佛,这是豆子姑娘生来便有的病症......”

      不待无量和尚说完,如会又高声道,“不对,她呕血了!是肋骨,她的肋骨断了,方才痉挛的时候刺入了内脏......”

      衣轻尘吓得愣了神,连无量和尚何时冲了过来都未注意,幸而如英拔剑极快,很快便拦住了无量和尚的动作,衣轻尘晓得如会的医术完全无法仰仗,赶忙与最外围的侍卫道,“快去请花沉池花公子过来!”又转头质问无量和尚,“你懂医术么?”

      无量和尚虽摇了摇头,可眼神已变得与先前有些不大一样了,带着一股子狠戾味,这种眼神衣轻尘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杀过很多人,根本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衣轻尘早在渭城初遇时便怀疑过无量和尚的身份,因为无量虽披着和尚的外皮,举手投足却总无意间透露着一股对生灵的漠视,真正经过佛理感化的佛门弟子应当是予人以亲近之感的,可在无量的脸上却寻不出一丁点慈悲相。

      南行途中,衣轻尘特意寻过同行的少林弟子问过这个问题,少林弟子真诚解答衣轻尘的疑问,甚至飞书回了少林,少林方丈又特意联系到了另外几家禅院,在所获悉的各家弟子名册上均没有寻到无量此人的消息。

      其实无量是不是真和尚并不重要,毕竟立地成佛的先例还是存在的,只要有向善之心,万物皆可成佛。

      于佛理一途,衣轻尘并不精通,只晓浅表,再多纠结已无意义,转而专注地观察起无量手头的动作。

      其实眼下境况,无论衣轻尘如何作想,如英也定不会放虎归山,一战在所难免。

      去寻花沉池的侍卫久久未归,反倒顺路喊来了不少帮手,其中来的最快的便是先前斩杀自家尸化弟子的剑宗长老元惑,此人做事比朝雨还要雷厉风行,进了营地,二话不说,瞧见无量便拔剑刺去,虽是冲动,倒也打破了原本僵持不下的局面。

      战局看似元惑占据上风,实则从始至终无量都未出手,只是一味抵御,元惑无论如何也刺不到无量,越打越是憋屈,终是怒道,“都看着做什么!想要放虎归山么?”如英方才抬了抬手,众侍卫一拥而上,却被无量的力量震得向后退去。

      衣轻尘和如英便是在等这个,他们之所以不敢贸然出手,便是觉察到了无量在隐藏实力,此人敢单枪匹马独闯营地,身手定不会差,衣轻尘本想逐步试探无量的实力,以做到万无一失,只是没想到元惑来的实在有些突然。

      不过眼下可以肯定的是,无量真的很强,仅凭元惑一人肯定无法将之拿下,侍卫纷纷倒地,江止戈与如英拔剑冲去,与元惑三剑合璧,招招凌厉,却都被无量给死守住了,衣轻尘不敢在三把剑中插手,只能在旁静观。

      一盏茶后,无量防守如英一剑的动作似较先前放缓了些,如英得了空隙,欲意强攻,却还是慢了一步,被无量给挡住了,还挨了无量内力一震。

      衣轻尘若有所思地开口道,“诸位,时间拖的越久,精神便越难集中,防守中的漏洞便也会越大......”尚在酣战中的三人听到衣轻尘的说法,互相递了个眼神,当即改变进攻方式,以拖延时辰为主。

      又一盏茶后,无量的防守果真愈发疏漏起来,三人趁此猛攻,剑锋得以擦过无量的衣料和皮肤,虽很快又会被无量防住,可终归是让无量见了血。

      衣轻尘本想在旁寻找漏洞用暗器辅佐三人,不过委实找不着机会,又不敢胡丢添乱,便只能继续看着,与衣轻尘一同看着不敢插手的还有先前一众被震倒在地的侍卫。

      又打了一盏茶功夫,无量身上已多出了六七个口子,虽都不深,却是血流不止,空气中有血腥味蔓延。

      衣轻尘嗅了嗅,下意识捂住鼻子道,“这血味,会否太浓了些......”话音刚落,外围便有一众侍卫突然倒地,衣轻尘看不清那边的状况,只能出声问道,“怎回事?”

      便有侍卫回道,“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肠子都流出来了......”

      衣轻尘愣了愣,转头看了看无量,不应当是无量啊,那难道......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衣轻尘心中浮现,衣轻尘赶忙四顾起来,可是侍卫围成的人墙太厚,根本什么都看不到,衣轻尘正盘算着要不要去外围找,耳畔突然响起一个轻飘飘的女声,“嘻嘻,衣白雪,好久不见......”

      衣轻尘猛一回首,身后那人便纵身跃起,跳到了营帐顶端。来人长发披散,双手撑地,指甲细长,有血沿其指尖流下,正笑得无比开心。

      衣轻尘心中不祥的预感应验了,往昔在赵氏老宅与石林村遭遇的一幕幕血腥画面跃然眼前,既然夜萝来了的话,那断月呢?

      衣轻尘又四下里搜寻起来,夜萝注意到衣轻尘的反应,笑道,“别找了,阿姊不在这儿,我只是奉命来接这个臭和尚回去的。”又望向无量,露出嫌弃的神色,“怎弄的这般狼狈?你说要留下来找豆子妹妹,我才将镇守城外山谷的任务交给你,结果这么久都没跟上来,天鬼老头都急了,这才让我回来看看,就凭你这样,还想保护豆子妹妹?”

      目光扫了扫,又问无量,“所以豆子妹妹找到了么?”

      无量淡淡道,“在你身下的营帐中。”

      衣轻尘赶忙将暗器抛出,却还是没能阻止夜萝一把撕开营帐的动作,暗器也被夜萝给一巴掌拍开了,在营帐将要轰塌的一瞬,夜萝极快地从缺口钻了进去,又在营帐彻底塌成一滩前,及时抱着豆子跃了出来。

      豆子眼下呼吸沉重,脸色绯红,唇角仍溢着血,夹带着残留的白沫,夜萝看得气恼,怒骂无量道,“无能和尚,豆子妹妹交给你,你就将她养活成这样!”

      无量和尚低头不语,夜萝又望着衣轻尘并一众侍卫,恶狠狠道,“这是你们谁干的?是谁踩的豆子......我要把他的脚打断,碾碎,再把肉和着骨头一片一片切下来......”

      衣轻尘便将发现豆子的经过简短与夜萝说了,夜萝听得将信将疑,却仍很恼怒,“说到底还是你们这群武林正道中的败类将豆子弄成了这样......畜生。”

      这一次衣轻尘未再多说什么,算作默认了,一旁的元惑突然出声道,“食髓教两位护法都在跟前,愣着作甚!”话音刚落,便提剑冲向了夜萝。

      如英瞥了元惑一眼,低声道了句,“冲动。”与江止戈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夜萝手上抱着豆子,不欲与三人纠缠,只飞快腾挪到无量跟前,将豆子交给无量道,“你太无能,带着豆子先去找天鬼老头治伤,这处交给我来善后。”

      无量和尚抱着豆子起身,夜萝便冲到元惑面前,狂笑着与之厮杀起来,无量见状,脱下袈裟将豆子小心翼翼包好,握着禅杖走出几步,衣轻尘颇担忧地追了上去,“路上拖延太久,豆子会有生命危险的......”

      无量和尚闻言顿了顿,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衣轻尘,鞠了一躬,淡淡道,“阿弥陀佛,多谢衣公子担心。”

      衣轻尘自知打不过无量,周围的侍卫也颇知分寸的未有贸然出手,夜萝在一旁越打越疯,笑声也逐渐癫狂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杀了你们......”

      动静越闹越大,周遭帐子里的人也逐渐走出来看热闹,这些人只是皇族带在身边的谋士,大多没有打架的本事,夜萝很快便注意到了这群人,只想方设法摆脱如英等人的纠缠,冲到这些谋士跟前,举起刀刃般的指甲,刺入皮肉之中,将他们脖颈处的经脉切断。

      血如泉涌,喷溅不止。

      倏忽间人命陨落。

      夜萝将尚还热乎的尸首抛向如英那处,抽空去看无量那边的状况,眼见衣轻尘和那群侍卫只是默默看着,却不敢出手,便嘲笑道,“下人就是下人,宫里还真是养了群吃软饭的。衣白雪,说再多好听话也没用,想要便抢回来,抢不过便闭嘴滚蛋。”

      衣轻尘神色复杂地望了望夜萝,又转头去看昏迷不醒的豆子,心里掐算着花沉池与沉生抵达的时辰,转头与周围侍卫道,“一起上,拖住他。”

      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未有动作,如英以剑抵住夜萝的利爪,抽空吩咐众侍卫道,“眼下你等都听衣公子的。”

      侍卫们犹豫再三,终是硬着头皮冲向无量和尚,一时间面对数十人夹击,无量顾虑到豆子的身体状况,不敢胡乱动用内力,只能以禅杖逐个击破。就在无量和尚又击退一名侍卫后,人群中突有一抹白影闪过,待得无量回神,怀中已是一轻。

      衣轻尘抱着豆子冲出人群,奈何豆子虽轻,却也有些分量,衣轻尘跑得不似先前那般快,被无量震开的人群撞了一撞,身形一个趔趄,堪堪被人扶住,衣轻尘刚想道谢,便闻到一股盖过血腥的药香,唇角不自觉上扬,仰头看着来人,“你终是来了。快看看豆子的伤势。”

      花沉池收回揉着衣轻尘脑袋的手,目光扫过豆子,从药匣中取出纱布和几片木板,小心翼翼地固定住豆子的胸腔,又从袖中取出个瓷瓶来,将几粒淡金色的药丸倒入豆子口中,淡淡道,“这只是保护脾脏的的药,若要根治,须得手术。”

      豆子得花沉池诊治,无量被反扑的侍卫们用长矛架住暂且动弹不得,衣轻尘稍安心了些,只是还未来得及喘气,夜萝便突然狂笑起来,“大师兄......大师兄......告诉我吧,起死回生之法......你是怎么救活衣白雪的?”

      元惑挥剑道,“起死回生不过妄想,邪魔歪道!”

      夜萝轻巧避开,笑道,“怎会是邪魔歪道呢?我好歹也是死过两次的人,现在不还是好端端地站在你等跟前么?”

      如英闻言皱眉斥道,“胡言乱语,扰乱军心!”夜萝还想继续说下去,如英凌厉的剑招便紧随其后跟上,直逼得夜萝再无暇顾及其它,只能专心应付如英。

      如英一旦发起狠,江止戈根本插不上手,元惑收势在旁默默看着,越看越是惊奇,末了竟是说了句,“放在药宗这么多年,当真是屈才了。”

      话音刚落,夜萝突然有些重心不稳,平生挨了如英一剑,剑锋直扫过夜萝的左肩至右腰,夜萝怒而握住如英的佩剑,生生将之掰断,而后跌落在地,呕了一小口黑血。如英握着断剑向后退了三两步,夜萝摔倒在地后却再爬不起来,只能勉强看去花沉池,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花沉池淡淡道,“用了一点专门对付黑血的药粉。”

      夜萝闻言眨了眨眼,好半晌方才笑了起来,“不愧是大师兄啊......”

      “夜萝?”沉生姗姗来迟,方一挤过人群,目光便被躺在地上,被数把利器直抵咽喉的夜萝所吸引。夜萝闻言转头瞥了沉生一眼,轻笑道,“哦?软骨头?你想说什么?同情我吗?可怜我吗?还是想问些别的什么?”

      沉生缄默着摇了摇头,不欲多言,夜萝反倒不依不饶地要挣扎着起身,任凭利器划破皮肤,又伸手去抓那些利器,直将自己弄得浑身是血,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沉生,“你真的没有要问的吗?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啊!”

      利刃蹭过夜萝脖颈处的经脉,黑血喷涌而出,洒在周遭侍卫的身上,一些溅入眼眶,当即便有侍卫捂着眼眶哀嚎着半跪倒地,夜萝看着这些侍卫的惨状,竟是苦笑道,“疼吗?很疼吗?你们不过才溅到一两滴而已......”

      又伸手去撕扯自己脖颈处的伤口,将血肉扯得外翻,顿时血流如柱,夜萝的神情却是似哭似笑般的疯狂,“你们看啊,我的身体里都是这种血,哈哈哈哈,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去看花沉池和沉生,“我的好师兄们,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难道不清楚么?”

      夜萝的举动委实可怖,直将周遭人看得连连皱眉,议论纷纷,却全然听不见怜悯夜萝的话语。

      衣轻尘的目光扫过人群,看清每个人脸上的神色,回想起幼时家中,每个人临死前七窍流出黑血的狰狞,因着时隔久远,衣轻尘早已淡忘了那种疼痛,但应当还是很痛的,兄长用脑袋去磕床角,阿姊疼得咬断了自己的手指,这些本已经模糊了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

      衣轻尘默然地深呼吸了一阵,方才稳住情绪,便又听夜萝道,“十多年了......我明明应当长大的,却永远只能用着这副长不大的身躯......”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夜萝的话语吸引过去,没有人意识到夜萝接下来想要做什么,直到夜萝脚踝稍一用力,在地上扫出一小片痕迹,做出发力的姿势时,衣轻尘方才意识到了甚不对劲,可他尚来不及开口,夜萝便已冲破侍卫们的束缚,冲到了沉生跟前,瞪大了眼睛笑道,“你想见阿姊对吧?跟我走一趟吧?”

      沉生闪身避开夜萝的利爪,却发现夜萝的动作十分诡异,似乎根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赶忙转身同衣轻尘道,“公子躲开!”

      衣轻尘连忙后退避开夜萝来抢豆子的动作,夜萝扑了个空,当即改变轨迹,跳到了一旁的帐子顶上,气恼地嗤了一声,江止戈忙问花沉池,“花公子,这是怎一回事?”

      花沉池晓得他问的是夜萝明明中了药,却很快便能动弹的事,只望着地上那滩血迹,淡淡道,“她将身体里的黑血放了很多......”

      衣轻尘方才意识到夜萝先前说那些话不过只是缓兵之计,为的不过是放掉体内大量的黑血,缩短药效持续的时间。可是尸人行动也是需要血液作为供养的,体内若是大量失血而不及时补充,后果和人类大量失血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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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自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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