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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屠夫偃甲 ...

  •   衣轻尘手持夜明珠,小心翼翼地顺着阶梯往下走,越往深处走道便越窄,待楼梯到了尽头,通道已缩小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牢房宽窄,但是通道还有很长,衣轻尘只能继续深入探查,偶尔低声呼唤花沉池的名号。

      将要走到尽头时,左手边黑漆漆的牢房中终于传来了一阵虚弱的低吟,衣轻尘认出了那个声音,当即扑到了栅栏上,提高嗓音问道,“木头?是你吗木头?”

      “你回回我啊木头!”

      黑暗中,那人难受地咳了两声,好半晌,方才哑着嗓子道,“你一人来的?”明明听不出悲喜,衣轻尘眼中却猛地一湿,这一次,他没有责备自己涉险闯入敌营,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需要自己。

      撬锁并没有耗费衣轻尘多少时辰,因为这个锁,便是柳师父当年研制出的八宝玲珑锁。

      来不及多想,衣轻尘将牢门打开,试探着往前走去两步,踩到了些湿乎乎的东西,借着夜明珠的光辉,衣轻尘认出了这些似乎是那些毒烟消散后留下的残留物,而就在前方不远处,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正虚弱地靠墙坐着。

      他的衣裳并长发都异常凌乱,一双被发丝似掩非掩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认真却有些空洞。衣轻尘忙迎了上去,蹲下身来查探花沉池的状况,花沉池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是忍痛扶着墙壁缓缓起身,一瘸一拐地朝牢门走去,哑声道,“不宜久留......”

      衣轻尘赶忙跟上去,想要搀着花沉池,伸手一捞,却只捞起一条空荡荡的袖子。他愣怔了许久,花沉池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声,将另一只手递给衣轻尘,“你扶着这边......”衣轻尘强忍住翻涌的心绪,搀住花沉池,领着他朝门外走去。

      二人依着原路返回,衣轻尘顺带同花沉池交待了一番来时的遭遇和眼下的处境,花沉池只默默地听着,就在二人将要离开牢房所在的通道时,花沉池突然抬头问道,“你们来时可有看见一个女人模样的偃甲?”

      衣轻尘摇了摇头,“没有,我自进了这间院落,便只检查过这排屋舍,幸而你在这排屋舍中......”

      花沉池便又问,“慕容千带你过来这儿的?”

      衣轻尘点了点头,花沉池却敛了声。

      花沉池的举动无形中加剧了衣轻尘心中的不安,他虽心中忐忑,却又不敢直问,无奈之下只得转移话题,“你说的那个女人模样的偃甲是怎一回事?”

      花沉池淡淡道,“我来院中时,与她照面过一次。容貌并不如何出众,服饰倒很华贵,摆在一间屋子的中央,坐在椅子上,脑袋和视线都会跟着屋外人的走动而移动,神情动作太过木讷,一看便是偃甲......咳咳......”

      衣轻尘抚着花沉池的背部安慰道,“许只是普通偃甲,被国师安置在旁的房间了。”

      花沉池却哑声道,“你来时应当也发现了,这间院落里的侍卫都是做工十分粗糙的偃甲,除了必要的关节能够活动,其他部位都是固定的。但是那个女人模样的偃甲却连眼球都能够转动......”

      话至此,不再多言。

      衣轻尘只希望花沉池能少说些话,他的嗓子实在太过沙哑,也不晓得国师究竟多久未有让他饮过水了。

      因为挨得很近,凭借夜明珠的光辉,衣轻尘能够很清楚地看见花沉池遍体的淤伤,有鞭抽的,刀划的,铁烙烫的,就连手上的指甲也被尽数拔去。

      虽然他是个活死人,对痛感要较寻常人麻木不少,但不代表他不会痛。

      衣轻尘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继续看下去,花沉池注意到衣轻尘的视线,只将头埋的更低,袖子盖住手背,不再说话。

      衣轻尘携着花沉池循石阶一路往上,回到房中,方一跨出屋舍的门槛,便瞧见墙角处飞出一个头颅,头颅砸在院墙上头,摔出一堆杂七杂八的齿轮并铁屑,衣轻尘认出了这便是那屠夫的头颅,也注意到花沉池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僵了僵。

      他不清楚花沉池这段时日究竟遭遇了什么,但看这一身被虐待出的伤痕,还有花沉池眼下的反应,也能猜出与那屠夫绝对脱不了干系。

      衣轻尘想要走上前去查看,花沉池却将之拉住,摇了摇头,衣轻尘不解其意,疑惑地问道,“为何......”

      话音未落,那本已摔得扭曲的头颅又抖动起来,不多时,一具无头的残躯便提刀跑到了头颅旁,蹲下身将之拾起,蹩脚地安回了断口上。

      头颅与尸身固定的一刹,衣轻尘的视线便与屠夫对上了。

      二人对视片刻,衣轻尘猛地将花沉池推回屋中,自己闪身一避,躲开那力拔山河的一劈。

      屠夫劈了个空,将长刀从地砖裂痕中拔出,一步一步地向衣轻尘靠近。

      屠夫偃甲身形庞大,每走动一步,地面便会震上一震,长刀在地砖上拖曳,发出刺耳的声响,衣轻尘抽空看了看花沉池的状况,好像并未摔伤,又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屠夫身上,思索起应对策略。

      若是猜测不错,屠夫的头颅应该是被慕容千踢来的,而慕容千迟迟未有追来,应是还被旁的东西缠上了,自己不可再将屠夫引去给慕容千添乱。

      花沉池擅用毒,但毒物对上偃甲似乎并没有显著的作用,而且花沉池眼下恐怕也没有私藏的药物了,纵使有,自己也万不可拉他涉险。

      衣轻尘又向后一避,躲开屠夫的一劈。

      纠缠片刻,衣轻尘逐渐意识到了这类庞大偃甲的共有缺点,便是空有一身气力,却十分迟钝,这对自己而言便很有利了。

      又一侧闪避开屠夫的长刀,抬手抓住树枝,三两步攀了上去,于高处观察起屠夫偃甲的构造。

      柳师父曾经说过,一个合理的偃甲,必然是由一个核心与无数枝干构成的,大多数制作动物偃甲的偃师,都会习惯性地将核心设在头颅或心脏,除此之外也会有个别特立独行的偃师将核心设在后背或肚子上,却极少有人会考虑手脚这类极易磨损的部位。

      既然丢失头颅后还能行动,那么这个屠夫偃甲的核心必不会是在头部。

      思及此,衣轻尘将靴中匕首拔出,只待屠夫将树拦腰一砍,整棵树将要倾斜倒下之际,脚下一蹬,朝屠夫的心脏扎去,分明刺得很准,却只能刺得很浅。

      衣轻尘懊悔自己的气力太小,不得不松手舍弃匕首,躲开屠夫的又一挥刀,只是没想到,当他安稳落地后,视线中却出现了那屠夫再度滚落的头颅。

      衣轻尘愕然抬眼,发现这个屠夫偃甲竟是因为惯性没来得及撒手,将自己脑袋给活活劈了下来。

      偃甲终归只是偃甲,这是衣轻尘的第一个念头,旋即将屠夫的脑袋拾起,抛去了隔壁院落。不多时,一墙之隔的院落内传来一阵物事碎裂的动静,衣轻尘勾起嘴角笑了一笑,轻盈避开屠夫的攻势。

      又从锦囊内掏出一枚磁石戒指,对准屠夫胸口那个被匕首刺出的小孔,猛地一掷,令戒指嵌入其中。下一秒,偃甲的动作果真出现了奇异的变化,屠夫偃甲的步调逐渐变得难以协调,好似生锈了一般,举刀的手也卡在了半空。

      衣轻尘挑准时机,将匕首卡在树杈上,飞身跃到偃甲身后,借力一踹,令身形本就不稳的偃甲向前倾去,扑倒在树上,匕首的刀尖直对准了磁石,将之按入屠夫偃甲体内。

      屠夫偃甲挣扎了好一阵,片刻后,长刀从手心掉落,便彻底不动了。

      衣轻尘半蹲在地,望着自己不住颤抖的双掌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没有太多休息的时辰,只赶忙跑回房中去寻花沉池,花沉池正静静地坐在那儿,瞧见衣轻尘进屋,缓缓抬眼,淡淡问道,“可有受伤?”

      衣轻尘露出一个十分轻松的笑容,“我将那个偃甲毁了,而且没有受伤。”

      花沉池闻言舒了一口气,垂下头,低声道,“无事便好......”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抱歉......”

      衣轻尘将他搀起,宽慰道,“你我之间何须计较这些?命都是你救回来的,之前也总是你护着我,今次换我护着你,扯平了,多好。”

      花沉池将视线放得更低了些,“已经......永远都扯不平了......”

      恰一道惊雷乍起,将花沉池说出的话悉数盖过,衣轻尘愣了愣,追问花沉池,“你方才说了什么?没听清。”

      花沉池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二人兜兜转转,抵达中庭时,终于发现了慕容千的踪迹。彼时他穿着那身由宰相府准备的黑衣,面上戴着块狐狸面具,此地光线又暗,若非对慕容千身形再熟悉不过之人,根本无法认出他的真实身份。

      衣轻尘方一探出脑袋,便注意到了站在慕容千对立位置上的凤目男人,目之所及,二人皆有负伤,身侧散落着无数偃甲的残骸,可以看过早先经历了一场酣战。眼下正处于僵持阶段,谁都未有率先动作,衣轻尘思索半晌,便问花沉池,“你可知道除你之外哪儿还有活人?”

      花沉池只摇了摇头,彻底打消了衣轻尘趁此机会搜查其它房间的盘算,后者愕然道,“那,那皇......皇上呢?”

      花沉池的眸色黯了黯,“已病逝半月有余......”

      一瞬间,衣轻尘终是彻底明白了国师的盘算。

      以重病为由将皇帝囚禁于太医院,逼迫长公主牵制四家,又以此骗大夫入宫,让长公主以为皇帝还活着,从而不敢轻易突入太医院中。后哄骗灵山弟子入宫,长公主出于为皇帝的身体考虑,必不会刻意阻拦,只是没想到国师的真正目的却是花沉池的起死回生之法。

      而花沉池为了救出门下弟子自愿钻入圈套,虽然他也明白不一定能救得了,却仍甘心涉足,至于国师用人肉饺子引诱衣轻尘入宫的目的,也不过是想将之抓住,用以威胁花沉池,却没想到花沉池能够在偃甲的拷打之下想方设法将内院地图送出宫去,也绝不会想到月影会暗中帮助衣轻尘。

      衣轻尘便借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太医院。

      纵观全局,其实最大的变数还是慕容千和月影。

      总的来说,这些全都超出了国师的预料。也正是因为这一连串阴差阳错的巧合,才会造成眼下的境地。

      不过,如果皇帝已经病逝的话,风、月两家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思及此,衣轻尘便搀着花沉池大摇大摆地从阴影中走了出去,走到慕容千身侧,直面国师。

      国师看清二人,冷笑了一声,“可恨啊可恨,多好的一盘棋,就被你们给毁了,愚蠢的是你们,为何不肯乖乖交出起死回生之法?眼下计划失败,食髓教必将血洗中原哈哈哈.....”

      慕容千沉着嗓音道,“痴心妄想。”

      衣轻尘闻声愣了一愣,有一瞬不明白慕容千为何要突然改变声音说话,这个声音听起来似有些像江大哥,却没有江大哥那般正气。未来得及将疑惑问出口,国师却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球形偃甲来,高高举起,“你们,都妄想留住我!”

      衣轻尘当即意识到了这个球形偃甲的作用,提高嗓音道,“趴下!”

      球形偃甲被狠狠地砸到地上,爆裂开来的声响与气浪将衣轻尘掀翻在地,天地间只余嘶嘶作响的耳鸣,火光中,衣轻尘只意识到花沉池挡在了自己跟前,而慕容千却选择冲入爆炸的中心去追国师。

      那般近的距离,会死的吧?

      衣轻尘朝慕容千的背影伸出手,扯着嗓子叫喊着自己都听不见的挽留话语,下一刻,房屋、门窗、瓦片悉数炸裂开来,飞溅的碎片划过衣轻尘的脸颊,花沉池忙将衣轻尘的脸按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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