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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入魇 ...

  •   次日午后,日头已是大盛,窗外鸟雀啁啾,衣轻尘方才悠悠转醒,只稍一动作,身下便酸疼得仿佛被车马碾过一般,明明十余年都未碰过那处,如今突然用了,还不知节制,身体能舒坦才怪。

      但也不能全怪花沉池,因着入夜氛围暧昧,自己也没能拒绝花沉池的请求,加之前些日子还梦见了十年前二人做那事的场面,他一健全男人,多少还是会有些那方面的冲动的,便顺了花沉池的意。

      只是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木头居然这般狠......

      衣轻尘想要检查看看自己那处的状况,手指方一碰到,便疼得一个哆嗦,干脆自暴自弃地趴在了榻上,想再睡上一个回笼觉,房门却突然被推开,衣轻尘吓得赶忙用被子裹紧身子,下一刻便听到门外传来如会“噗嗤”的笑声,“公子你可算醒了,肚子饿么,可要喝些热粥?”

      衣轻尘勉强坐起身子,“不必了。你可有看见木头?”

      如会用食指点着唇珠,回想道,“我记得沉池长老一大清早便出门去了,问他去做什么,他说去药铺里看看,可这都中午了,回不回来吃饭也未提前说一声,饭也不怎好做。”

      衣轻尘只觉得身体有些疲累,也无甚胃口,便揉着太阳穴与如会道,“木头那份便先别做了,我再睡上一会,若他回来了,就将我那份给他吃,若醒了他还未回,我便将粥热上一热当晚膳。”

      如会觉之可行,点了点头,虽想与衣轻尘再多聊几句,但见后者眼皮半阖,委实是昨夜未有休息好的面相,不应打扰,便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衣轻尘躺下后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脑袋放空,抱着锦被缓缓睡去。

      迷迷糊糊中,有涉水的脚步声传来,梦里似乎有场大雨,一人在黑夜中仓促奔跑,衣轻尘方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峡谷之中,这是一座十分陌生的峡谷,峡谷两边的山壁上爬满了石藤花,却不是石林村的那座。

      他有些不明所以,只能顺着峡谷的走势往深处走去,越走雾气越重,越走雨势越发滂沱。

      “你来这里作甚?”突如其来的人声令衣轻尘慌忙止住脚步,不敢轻举妄动,一道修长的身影自雾气中缓缓走出,正是穿着一身黑裙的鬼面郎君,他抬手拖了拖面具,笑道,“你可是杀了‘不灭天’的人,来到这儿,是要自寻死路么?”

      话音刚落,身后的迷雾中又出现了一群新的追兵,鬼面郎君笑得万分得意,衣轻尘心中一紧,想要找准时机攀山逃走,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鬼面郎君那处走去,开口道,“带我去见天鬼老道。”

      “哦?”鬼面郎君闻言颇为吃惊,“你莫不是以为凭你现在的本事就能打得过那老头儿?”衣轻尘有些不明所以,身体却答道,“我不和他打,我寻他有话要说。”

      鬼面郎君捏着下颌道,“你莫不是也疯了?寻他说甚?你似乎根本没有明白自己的立场?”自己却道,“我知道,所以我来找你们......我可以告诉你们鲛珠的位置,可以帮你们进入中原.....”

      “只要你们能够毁了这个王朝,毁了中原武林......”

      鬼面郎君放声大笑,“毁了整个中原武林?有意思,有意思......”转过身去,勾了勾手,示意衣轻尘跟上,“跟着奴家来吧,奴家倒想听听,你究竟想用何种方法毁了这一切......”

      衣轻尘迈开步子准备跟上去,下一刻,一道雪白的身影缓缓与自己分离开来,只留予自己一道背影,随鬼面郎君步入迷雾之中。

      衣轻尘只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身影,慕容千。他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想要让慕容千停下,但梦境却逐渐扭曲起来,化为一片虚无。

      衣轻尘在虚无中站了许久,有些迷惘,他不晓得方才所目睹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自己凭空捏造的臆想,他有些不敢去面对了。

      “咦?”虚无之中,一道幽蓝的火光缓缓往衣轻尘这处靠近,不多时,真真与白发男子提灯走了过来。真真将衣轻尘端详片刻,伸手在他跟前一挥,衣轻尘便觉得肩头一轻,原本异常压抑的心情也变得舒缓起来。

      真真见状,叹了一口气,“你被魔族的煞气影响到了。”

      衣轻尘有些不明所以,真真则将双指并住,贴在衣轻尘额前寸许,缓缓后移,竟是牵出一团暗红的气焰。真真将气焰托在手心里看了片刻,淡淡道,“这魔族果真厉害......”手掌一握,将气焰捏的粉碎。

      气焰碎成红色的粉尘缓缓坠下。

      周遭虚无的黑暗也逐渐退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回了那片无量静海的模样。

      白发男子抬手将灯笼中的火焰熄灭,真真望了望周遭,与衣轻尘道,“食髓教邪法过于污浊,越过岭南后直接影响了江南、中原地带清浊之气的平衡,虽不甚明显,但于人或多或少是会有些影响的。加之渭城近来煞气突增,煞气本源于浊,你体内有一半神族魂魄,神源于清,极易受这类不干净的东西影响......”

      衣轻尘对神魔的规矩不是很懂,只大致明白了浊气会对自己身体有损,便问道,“有方法避免吗?”

      真真想了想,摇了摇头,“要么将那些魔族从渭城赶走,要么将食髓教封印或歼灭渡化。渭城浊气之所以如此之重,应是双方污浊叠加的后果,长此以往,中原地区大抵今后都难见日光,渭城更会阴雨连绵......这些你都没有办法改变。”

      说罢,又叹了口气,“你体内魂魄本有缺憾,神识根基很不稳固,此后入睡十有八九会入梦魇,且极易受他人梦境的影响,这些你都是要记住的。在梦里,你只是一个旁观者,无论遇到什么,看着便好,若是在梦中心生动摇,便极有可能再无法离开,不是每次都能恰好遇上我来救你的。”

      话音落下,便要转身离开,白发男子若有所思地与真真道,“你方才捏碎的那个......”真真摇了摇头,“无事的,他们一时半会发现不了......”

      衣轻尘却突然唤住真真,“等等。”

      真真停下脚步,等着衣轻尘发问。

      衣轻尘思索许久,终是放弃般说道,“无事......我忘了想问什么了。”真真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只留下衣轻尘一人兀自纠结。

      他想问真真,这场梦究竟是真是假,可话一到嘴边,却又无法问出口。

      他在逃避那个答案。

      “公子?公子?”迷迷糊糊中,如会的呼唤声不断传来,衣轻尘挣扎着动弹了一下手指,下一刻,脑袋却猛地挨了一拍,直将他拍了个清醒。

      衣轻尘愕然坐起,才发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连带着衣裳都被冷汗粘在了皮肤上,柳师父正高举着巴掌望着衣轻尘,口中骂道,“你小子怎回事?睡个觉都能睡出这般多的麻烦事来?”

      衣轻尘只一脸莫名,如会便解释道,“三个时辰前我将粥煮好来唤公子你吃饭,结果来了几趟都没能将公子你唤醒,我不大放心,推开门看了看,便瞧见公子你虽是在睡觉,神情却很痛苦,跟被梦魇住了似的,我唤你不醒,跑去药楼找沉池长老也没找着,不得已只得寻禅机先生过来......”

      衣轻尘捂着脑袋喃喃道,“三个时辰了吗......”

      如会点头,“是啊,虽然近来我也会时常做些噩梦,梦到年少时家中的那些事......但终归没有公子你这般吓人......”

      柳师父闻言缓缓将巴掌放下,皱眉陷入沉思。

      屋外,月家杀手突然从房顶上蹿下来,倚在门框边,颇为稀奇道,“这可真是巧了,小爷我昨夜也做了个噩梦,梦到的是当年第一次杀人时的事,后来醒了,便去街上散心,发现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被梦魇着。你们渭城是没修城隍庙么?这个数量有些过分了吧。”

      衣轻尘垂眸道,“许是近日食髓教突破岭南,前方战事吃紧,大家都很不安吧......”

      如会笑了笑,起身道,“公子说的是。我去后厨将粥热一热拿过来吧,沉池长老中午未回来,也不知道晚膳会不会......”

      月家杀手突然一愣,疑惑道,“你们不知道吗?”

      衣轻尘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直问道,“什么?”

      月家杀手想了想,自知失言,想要捂嘴,但细想了想,决定还是如实道,“小爷我昨儿本想在屋顶好好睡上一觉,奈何噩梦和......那个声音是吧,扰小爷我不得安眠......”

      衣轻尘闻言,脑袋嗡地一炸,整张脸便红了个透彻。

      月家杀手又道,“小爷我便干脆去街上喝酒,一直喝到早晨,当时街上还没什么人,就瞧着那什么花木头,出城去了。而且守城的侍卫也未拦他,小爷我瞧他身上背着行囊,牵着匹马,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出远门的架势。”

      衣轻尘心中咯噔一声,月家杀手便接着说道,“小爷我昨夜还听人说,国师为了抓那花沉池,特意骗了一群灵山弟子进宫,用以威胁,所以小爷我估摸着他会否是去了京城。”

      “其实小爷我体内种了他的毒,看他的意思是想让小爷我瞒着不告诉你们的,但小爷我想了想,解药都在他手里,若他入京后回不来了,小爷我岂不是只能等着毒发身亡?所以你们要入京去找他吗?现在去也许还能赶得上。”

      将月家杀手所说的一切串联起来,衣轻尘终于明白花沉池为何昨夜会那般不知节制了,直气得将床榻一拍,掀开被子便要起身,却是双腿一软,腰窝一疼,险些又摔了一跤,幸而扶住了床框,才不至于摔得太难看。

      柳师父与月家杀手显然都是老江湖了,当即明白了造成衣轻尘眼下境地的缘由,前者碍于老脸不想过问,后者只捂嘴偷笑。

      如会却是不谙世事一脸莫名,一面扶着衣轻尘一面追问道,“公子你哪儿不舒服?可要如会帮你看看?我医术虽比不得二师姐,但看些小伤小痛还是没问题的。”

      衣轻尘羞红了脸,摆手拒绝如会的好意,又从衣柜里挑了件新衣裳穿上,不顾下身的酸痛,扶着墙便要往门外头走,却被柳师父一把拦住,“你小子这样是去帮忙还是添乱?”

      衣轻尘便道,“就是一点点伤,过几日便好了。”

      柳师父却皱了眉,“你莫欺老夫一把年纪不懂这些,哪有这般快?你追上去不得骑马?疼不死你小子的!”

      衣轻尘只得挣扎道,“我这些伤不算什么,若是木头入京出了事,那才是当真要命。”

      师徒二人一番争辩,谁也不肯退让,柳师父甚至已经骂出了脏话,如会只得在一旁劝和,却也杯水车薪。衣轻尘咬定了要去京城寻花沉池,谁拦都不好使,气得柳师父火冒三丈,险些把桌子都给砸了。

      月家杀手被二人的架势吓得一哆嗦,弱弱地举起手,提议道,“其实小爷我可以陪着去的,因为小爷我的解药还在花沉池那儿......”

      柳师父却吼道,“不行!老夫说不行就是不行!这臭小子一出渭城准没好事!哪次不是一身伤回来?要是一直乖乖呆着哪有如今这些破事?衣轻尘!老夫今儿就把话撂这,你小子若是敢再踏出渭城一步,便莫再踏进这个家!否则别怪老夫把你的皮扒下来!”

      柳师父当真是气急了,竟连这种话都说了出口,直吓的如会连连跳脚,“先生,我们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衣公子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

      柳色青一拍桌子,“放屁!他小子要是懂事今儿就不会想着追上去!一天到晚总想着这些不靠谱的,正事不做一件,听老夫的话早些娶妻生子多好!”

      衣轻尘被骂的心中窝火,却忍着不愿发作,直仰起脑袋深吸一口气,便要出门去。柳师父在身后大着嗓门道,“你小子去哪!”

      衣轻尘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喝粥。”

      直到衣轻尘的脚步声远去,如会方才壮着胆子问柳师父,“先生你为何要这般凶衣公子?您是知道的,沉池长老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柳师父因着方才的情绪起伏,气息一时有些不稳,咳嗽了几声,叹道,“此行必然涉险,且凶多吉少,否则恩公怎会不带他同去?还在临行前做这些事?这小子看起来聪明,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心不够狠,不够绝,难成大事,若放他去京城,眼下世道这般乱......哎,你们莫以为老夫这两腿瘫了,便是个困在渭城的废人,江湖上的那些事老夫都晓得......他与慕容公子一并呆在渭城才是最安全的。”

      “想来恩公应当也是这般盘算的......”

      如会怀疑道,“可先生你也没法拦住公子吧?”

      柳师父从袖中掏出一串钥匙来,垂眸盯了片刻,吩咐二人道,“恩公早便料到会有眼下状况,所以临行前委老夫在粥中下了些药......你们一会去后厨将那小子搬回房中,老夫用八宝玲珑锁将门从外头锁上,便不信他这泼猴还能逃了。”

      如会默默攥紧衣袖,“京城这般危险吗?那.....那些同窗和沉池长老岂不都很危险?”

      月家杀手没有回答,只无奈地叹了一声,抬手依次抚过腰间两侧的六把弯刀,转身朝屋外走去,“我先去追那花木头了,告辞。”

      如会往外头跟了两步,方一走出回廊,便发现天已阴沉下来了。

      滚滚浓云压顶,中有雷龙攒动,平地狂风大作,如会呆立于原地,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缕光线被云层隔绝,转头望向跟出来查看天气的柳师父,“先生,我总觉得衣公子他......不会就这么乖乖等着的......”

      二人赶去后厨,果真未有瞧见衣轻尘的身影,后者甚至连锅盖都未打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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