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今晚没喝酒

3、第三章 燕玲妹妹

　　“哟，你还真能睡啊？”
　　蓝坤突然惊醒，发现欧主任正站在床边对着他笑。
　　“哎，我怎么睡着了，那个…….护士怎么没叫醒我呢？”蓝坤看着墙上的钟，已经快中午11点，平常这时候都差不多派完包裹签收了。
　　“岩岩啊？她是护士长，可能忙着吧。”欧主任笑呵呵地应到。

　　蓝坤告辞了欧主任，摸了摸睡得有点麻的右肩膀，匆匆忙忙连跑带跳地从四楼下来，嘴里嘟囔着，“妈的，还有半车包裹啊，竟然睡了快一个小时……呃，原来她叫岩岩。”
　　他一路派着包裹，脑袋里时不时摇曳着那个护士的身影，虽然感觉有点奇怪，莫名想认自己做弟弟的漂亮的护士姐姐？但是，荷尔蒙的刺激下，蓝坤并没多在意只是觉得心情不错。
　　蓝坤这样也能睡着，看来是昨晚和阿龙混得太累了。
　　还别说，那个加了微信的9号今天上午还给蓝坤发了条留言，大概是问他这个周末有空没，肯定是想套路蓝去消费大保健吧？今天又累又忙的，蓝坤都还没空管她呢。

　　熟悉的纸箱，散发着一股中药味，银园巷16号，邱萍。
　　燕玲妹妹家的包裹，蓝坤双手抱起那个有点沉的纸箱，径直往巷子深处走去。
　　又一次走在这条熟悉的昏暗的老巷子，蓝坤心绪不禁沉静下来。
　　那是老巷子里的一个住户，一开始都是按瘦波师傅教的，打电话让她们出来路边自己取件，不过有次那个人说没空出来让蓝送到家里，也不远就送去了。有次在街上碰到她，看见她用轮椅推着一个大伙子（脑瘫似的），也不知道是她的儿子或丈夫？

　　后来，每次看到她家的快递蓝坤都送到门口了，记得第一次送上门时蓝坤还和那个叫邱萍的收件人聊了好一会，她很不好意思地连说了几个“麻烦你了”。往后的日子送过去，经常是一个小女孩收的，十岁左右，长头发，大大黑眼睛，不说话，有时正好自己一个人在木桌边吃白饭（只有一碗饭，没见有菜），每次去都是反锁着铁门的，小女孩默默的开门——有点迟疑的那种，后来送多了，她对蓝坤的防备才自然点了。
　　看着这昏暗的家，还有那小女孩不应该在这个年纪出现的哀怨的眼神，蓝坤每次送完转身离去时，都有点沉重。
　　拥挤不见天的巷子里，没开灯的安静的，某一个家庭——蓝坤相信，阳光真的照不到她们，即使在白天。

　　这个小女孩就是张燕玲，因为经常送，蓝坤和她混熟悉了还认她作妹妹。经常趁派件时给她带点吃的什么的。她爸爸因为工伤弄坏了脑袋，半个植物人一样，她妈妈邱萍现在身兼多份小工。
　　又是只有燕玲一个人在家陪着生活不能自理的爸爸，蓝把箱子放到厅角，看见妹妹正熟练地把爸爸轮椅下面的便盆拿去厕所冲洗。
　　蓝坤走过去像往常一样故意碰了一下张叔的手，终于惊奇地听见他说了句“……多谢”，虽然目光依然的呆滞，还流着口水。蓝之前也接触过张叔，不过读不出半句他的心里话。看来他只是肢体上植物化了，神智上还不算糊涂么？
　　“哥，你说我爸会好起来么？”她抬起头，圆溜溜的大眼睛有点湿润，正在用手帕给他父亲擦口水。
　　蓝坤看着这个刚辍学回来的妹妹，百感交集。

　　上个星期。
　　“妹，今天的作业会做么？”蓝按照往常一样，把纸箱放到厅角。纸箱是中药包裹，听邱姨说是一个偏远山区亲戚寄给她们的，挺贵，但比医院便宜多了，主要是医院看了二年，已倾家荡产，治疗却没什么效果，而这个偏方中药却有点作用，张叔的手指现在会动了。
　　“哥，以后你不用教我了……”燕玲妹低头小声说着,
　　“我想不去读书了”，她抬起头望着墙上挂着的书包，眼眶红红的。
　　“怎么了？不读书怎么行？”
　　原来，今天在学校时有同学嘲笑她，说她妈妈是个送外卖的，昨天晚上她同学家的外卖正好是燕玲妈妈送的。
　　“送个汤粉，还洒了一半出来，我给了她差评，哈哈~”，妹委屈地说,班里的同学一起这样笑她妈妈，还给了妈妈差评，她忍不住就拿笔把那同学的脸刺出血了，老师为此大骂特骂她一顿。
　　蓝坤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邱姨白天在市场帮人家青菜档卖菜，中午偷空回家煮个饭，顺便给张叔换床铺，早出晚归，晚上还骑着电单车跑美团。勤勤恳恳，不违纪不犯法，本是很光荣的劳动，不知道为什么在孩子们的眼里，却是卑微如斯。
　　他忽然想起，有次送包裹因为路不熟，被收件人指着脑袋骂傻瓜时的情境，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欺善怕恶，势利眼太多，不仅是成人，连小孩子的世界都是这样。

　　“妹，送外卖也是一份工作，没什么羞耻的，就像哥送快递一样~~”，他摸着她的头安慰道。
　　“我知道，但是她们经常打我，放学路上几个围着我吐口水，说我爸是傻子……”小燕玲突然跺着脚歇斯底里地咆哮。
　　邱姨最后只好让燕玲在家照顾张叔，打算等年底要么搬回乡下要么换个学校。
　　“她老子就是为了她这个小学的学位，才搞成这样的……”，
　　那天邱姨和蓝坤说起这事时，不禁哽咽。

　　邱姨一家是外地户口，本来在隔壁新坛市生活，由于小学没学位，张叔打听到大量市建筑工程队（高新企业）那有老乡搞到了孩子学位，不过要干“水鬼”活，就是到水泥浆里打捞钻头。张叔去干了几次，每次1万块，工程老板还给他开了高级管理证明，让燕玲顺利入读了本地小学。
　　于是搬了过来，解决了孩子读书问题，又提高了收入，本来生活挺不错的，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事了，在一次打捞过程中气管损坏，张叔因窒息脑损伤成了半个植物人。娘家劝说邱姨放弃治疗张叔，她不听，最终被孤立，唯有只身带着燕玲与患病丈夫艰难求生。
　　“现在有学位又怎么样，闺女有书也不想读了”，邱姨一边擦眼泪，一边接过蓝坤的包裹。

　　燕玲手脚麻利，很快就帮爸爸抹拭完了。
　　“会的，你爸爸一定会好起来的”，蓝坤蹲下来扶着她的双肩，“以后哥教你读书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