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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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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有言: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生六十四,六十四具而后天地之数备焉。
佛曰:去贪痴怨嗔恨,得六根清净,行善举,修功德身方登极乐。
世间万物皆有欲,而欲不足,便生恶,恶极成邪,邪念一出,孕妖魔而展宏图。
魔由心生,聚其形而为妖;妖混于世,以迷瘴诱人而食。
妖聚众,以妖气为刃,劈于一方小天地,其内鸟语花香,四季如春,灵气充盈仿若仙境。
“魔由心生,聚其形而为妖,世人皆知‘妖邪皆诸’,却不知,如无妖,又何来仙境矣。”邱光生道。
无相盘腿而坐,默念法华经不语,复又听其言。
“世人皆惧妖魔,却不知妖魔自何处来,又往何处去。和尚,佛祖可曾入你梦中,除了妖,渡了人,你又当如何?”
“道家言,道法自然,去甚,去奢,去泰,无为而治,具无所不能,长生不灭。”
无相未睁眼,捻珠而笑,宝相庄严,衬的那额间白毫似有佛光,“道祖可曾入你梦中,除了妖,灭了魔,你又当如何?”
“善便是善,为人而行善举矣,佛曰,众生皆苦,即苦,又何必自寻烦恼?”
邱光生四肢被束如虫,他卧于地,颊边有干草枯叶,趴伏而不见其容。
只闻一声嗤笑,又听噗噗两声,那藤草捆缚于他身,应声而断。
就见邱光生起身侧卧,解下腰间酒葫,仰头灌了一大口。
那酒如琼浆玉液,激的邱光生一个激灵,尔后豪迈一抹嘴,“我于你论佛,你于我论道,真真不知所谓。”
无相睁眼,见邱光生一副浪荡相,复而摇头,“佛道本一家,光生又何必分的那么清?于我等而言,是佛,是道,又有何区别?生于世,守的是本心,顺的,是本我。若能守本心,顺本我,除魔卫道可为之,诛神屠佛,亦,可为之。”
闻言邱光生抚掌大笑,道,“若勿嗔方丈听罢,必要施戒尺二十于彼身,如此言论你亦只能说于我听,而我,虽不打你,亦不是那般好对付。”
无相笑问,“你要如何?”
邱光生目光一斜,酒葫一晃,将其抛于彼身,见其抬手接住,方道。
“吃酒,此间无肉,便吃酒。尔之佛祖不曾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无相法师佛法高深,定不会缘这区区酒水,便破了那一颗无垢佛心,然否?”
无相笑而不语,昂首吃酒。
那酒,香醇无比,清冽而绵长,几口下肚,便觉一股火自腹中烧,这一烧,便烧上了头。
“好酒。”无相赞道。
“酒,自然是好酒,”邱光生睨眼,道,“更有个好名头。”
“为甚?”无相问。
“其名……”双目一眯,邱光生答,“忘忧。”
忘忧而喜乐,喜乐自无生。
无生称老母,真空复家乡。
酿酒娘桃姝,以酒代口,如此言。
“无生,老母?”无相双颊泛红,似是有些醉意,他道。
“然。”邱光生拾起藤草,松松缚于己身,重而趴伏在地,扭头道,“四百五十六年前,有一女童自东土一富户家中应运而生,传闻其落地便能讲人言,因其普一出世,即双亲皆亡,无缘无故。故,称其无生老母。”
一番思量,无相道,“无生老母创派罗教,三百年前灭教于世,而今亦不复当年是人皆拜之盛况矣。”
“和尚,妖从何而来?”邱光生问。
无相一愣,尔后垂眼去看手中酒葫,复一声长叹,“南无阿弥陀佛。”
“行了行了,知你菩萨心肠,慈悲为怀,快快把酒葫挂于我身,有人要来,莫叫人看见。”
无相依言起身,将酒葫悬于邱光生腰际,尔后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复一瞧,就不见了踪影。
恰恰此时有人推门而入,就见一老生,面色青灰,仿似不久于人世。
其后跟三两壮汉,各个膘肥体壮,肌肉虬结,面相凶悍仿若恶鬼。
老生立于门侧,其后壮汉跨步而入。
见邱光生并无异状,如破布麻袋般轻易将其扛起。
出门行至数百丈入一小道,小道清幽,花团锦簇。
约行两三刻,停步一老树前。
树杆粗壮且高,枝桠遮天蔽日。
树下有三四人,具昏睡不醒。
未待看清,壮汉便一松手,叫那邱光生面朝黄土背朝天,摔了个狗啃泥。
他闷哼一声,龇牙咧嘴却闭口不语。
扭头环视四周,见其前方十丈有余,设一祭坛。
坛上摆有鲜花蔬果,香烛元宝,不见荤腥。
再看那祭坛,以三层为一阶,又分三阶。
铺以罗教教义,喻为三才。
三复三为九,以示神女无生老母立诸神万佛之其上,为至尊圣者矣。
两侧又设童男童女二八之数,手捧如意灵芝、金银玉器、刀枪剑戟。
再观童男童女像,各个粉雕玉琢,精致可爱,身着襦裙长衫,眉眼清秀,着实讨人欢喜。
可倘若看久了,复又生出一股怪异之感。
邱光生脑中灵光一闪,心念一动间当即沉下脸来。
“道长,那童男童女……”无相见之似有所觉,于邱光生传音入密。
邱光生眉头紧锁,默然,不答。
壮汉似有所感,斜眼扫来,却未见不妥之处。虽心中存疑,仍只能将其暗暗压下,警惕之心大涨。
约莫一刻钟,有唢呐铜鼓之声自远方而来。
那音律断断续续,似隔千山万水,又仿若近在耳畔。
其内参有沧桑古朴之音,语调成曲,与音律贴合在一处,竟莫名显出几许仙音之意。
红裳宝靴,锦绸华盖。
青牛单毂七香车,罗帷翠被任君低。
一行人自山路而下,赶车的是位俊俏少年郎。
只见他长发束玉冠,腰缠金玉带,手持龙筋打神鞭,啪啪打响威武不凡。
其后坐一桃腮美娇娘,杏眼微睁,素手纤纤捏出法印。
那法印似佛像道,怪异非常。
明知四不像,却令人见了自有一股神气,油然自心生。
旁侧数十山民着红衣,穿白鞋,手中持香烛元宝一路挥洒,口念无生老母八字真言。
香烟然而不散,聚成一处,袅袅婷婷,妖娆而妩媚。
行至路尽,香车止而娇娘落。
就见她姿态婀娜,扭腰摆臀一摇一晃,莲步轻移,朱翠环佩当啷作响。
约行五六步,娇娘盈盈一跪。
与此同时,就看那烟火倏然一顿,向内猛然一缩,一个呼吸间复又勃然而发。
它似刀如剑,凝聚成刃,仿若洪荒巨兽张口呼啸,欲要择人而食。
那烟火协猛虎下山之势,豁然袭向美娇娘,穿膛而过。
再回首,那娇娘已然委顿于地,面色蜡黄不知生死。
此间用了半刻钟有余。
山民出列二人,抬手抬脚将美娇娘掷于一旁,复又入列启程。
复仔细聆听,唢呐铜鼓之音更甚几分,其间隐有一股湿冷之气扩散而开。
那气附于泥地青草之上,如蛇似虫,飘忽而鬼魅。
至祭坛前,山民列队两侧。
又听两声啪啪鞭响,那俊俏少年郎轻轻一跃,落下宝车拾阶而上。
他立于坛中央,扬手挥鞭,打向童男童女像。
鞭触彼身,那童男童女像仿似活了一般,蹙眉瘪嘴,具是嚎啕大哭。
那哭声夹杂怨气,如魔音灌耳,叫听者五脏六腑皆要跳出口来。
怨气浓黑而腥臭,如污秽之水黏稠至极。
观其聚气成型,宛若一条玄蛇活灵活现。
那玄蛇张开蛇口,吐出蛇芯,无声嘶鸣,尔后一个俯冲袭向那顶七香宝车!
秽气凝实,如龙似蛟,陷车中神像于无形之威。
不想就见一道七彩华光自车中弹射而出,那华光如剑如矛,似有万丈神躯隐于其后。
华光如棍棒,如长枪,使万钧之力打向玄蛇。
玄蛇不敌,溃败而下,转眼化作点点漆黑星芒四散各处。
又观那华光一闪,星辰漂浮而摆首,瞬时化为一座玄色灵桥,驾于祭坛及宝车两端。
复闻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再看,便见那七香宝车珠帘摇晃,无风而自动,径自分开两旁,露出其内那尊无生老母像。
那尊无生老母像貌似二八少女,一身红裳罗裙雕刻的细致入微。
面上神色似笑非笑,额间一点朱砂更添几分妖治。
神像有灵,无需人为便踏上灵桥。
桥身晃荡而不止,却无溃散之势。
双眸一睁一闭,那神像便自端坐于祭坛之上。
神灵归为,享受香火供奉,复听赞美之言。
12
待过一炷香,坛中少年郎抬手。
见状山民心照不宣,壮汉齐出,行至老树前,提起三四旅人及邱光生,以玄妙之法绕行于祭坛一周,后又带上一位妙龄少女。
少女面容清丽,身形有致,绑手缚足,以绢布堵嘴。
似知己命,少女径自垂泪,神色麻木而无望,若寻常人见了定会动容,心起恻隐之心,可观山民却不然。
他们各个面色潮红,如泛春潮,呼吸急促且杂乱,手骨弯折,以兽形之态跪伏在地,口喊无生老母护佑,伏身一拜再拜。
跪拜间,那俊俏少年郎踱步行下台阶,手捏法鞭,缓步行至少女身前,并将其拖至坛前沟渠旁,断其臂,砍其足,股股鲜血自少女体内顺势而流。
若说有奇,便在于此。
那少女之血无一丝腥气,反有花果之香自内而外,着实古怪。
而自那花果之香溢出,端立于坛上之神女像便有了异样。
最先是那双眼,木雕泥塑再如何有神,尤不及人眼,可现下那双眼泛若秋水,神采奕奕,似聚天地之灵气,包涵神韵。
有呼啸之声自神女像中起,那啸声如浪潮激荡四方,并地动之声势席卷八荒四海!
就当此时,三道人影齐齐跃出。
一人手提八百年雷击桃木剑,一人手展七彩五色翎,又一人周身燃气火光,势焚天下阴邪之物为殆尽。
此三人正是混入东丘寨的阿莲、阿爹及一阳道长。
三人于日前,以利诱那俩旅人行秘法,改头换面游荡于东丘寨外,果不其然山民上当,捉三人入寨内。
一入东丘寨,三人立觉,这寨中阴气极胜。虽状似一派祥和、富饶之相,实则其内早已腐朽不堪。
山民行于寨外,或有人相,一入寨中,阳气自逸。
失了阳气,失了人皮,山民具人不人鬼不鬼,实在恐怖至极。
又遇无生老母生祭,阴邪之气更胜以往,若此时再不动手,待无生老母归位,东丘寨自称一域,那时动手便难上加难,恐不成事。
思及此,三人各施手段与那无生老母神女像斗在一处。
见状,邱光生亦不觉意外,他拔地而起,就见此间山民突变,褪去人皮,露出丑陋之姿。
山民做兽状,龇牙低吼,四爪刨地,皮生绒毛颜色不一。
彼饶于祭坛辗转腾挪,张口吐出妖气化作兵器,寻机便要打来。
“南无阿弥陀佛。”
梵音佛文一出,佛光普照。
那佛音化为朵朵金莲,溢九色三十二相之一常光一寻相。
莲开莲败,复九九八十一回,落下莲子三三之数。
九九复九九,三三复三三,化浊气为清濯,如临西极莲池海会。
“华严第四会,夜魔天宫,无量菩萨来集,说偈赞佛……”
无相单手持佛礼,口念地藏菩萨本愿经,指掐达摩无相诀,金光照顶,万邪不侵!
又闻一声“风来”。
狂风肆虐,似要将万物倒伏于地!
邱光生轻抚拂尘,当胸一扫,脚踩乾坤八卦阵,手提八宝琉璃葫,灌酒而入口,叱道,“云来!”
狂风起而雷云聚,指尖一点灵光绘乾坤!
天干为十,地支十二,辅以二十四星宿,对五行生肖于一处。
刻盘而成天地,天地自生阴阳,阴阳分两级而交汇冠通,得浩然正气。
“天雷奔地火,破除世间邪。急急如律令!”
我自天地,我自乾坤,我自大自在!
邱光生当空而立,指捏上清天师镇鬼符,拂尘一甩打出一道劲风,喝道,“去!”
度天尺,量星步。
乾三,坤六,震仰盂,艮覆碗。
离虚,坎满,兑上缺,巽下断。
“天地玄宗,万气之根,四灵天灯,六甲六丁,助我灭精,妖魔之形,五行三界,八卦斩鬼,急急如律令!”
“灭鬼咒!”一阳道长惊道。
邱光生灌酒入口,只含不吞。一口琼浆如甘雨,喷吐于拂尘。
就见那拂尘泛出青光,挥、扫、横、砍自带神威,诛邪退散!
清风上我身,还我灵台当自正;妖除而魔灭,去阴且还阳!
风起云涌,雷霆聚其后!
“离婆离婆帝,求诃求诃帝,陀罗尼帝,尼诃啰帝,毗黎你帝,摩诃伽帝,真陵乾帝——莎婆诃!”
七佛灭罪真言一出,佛光大盛。
只见佛光聚于一处,凝出形,落于尔手。
就见其状,且长且扁,褪其锋芒竟是一把七尺三寸青锋剑!
无相收佛礼,提剑而行。
足踏虚空,步步生莲,垂眸而瞰众生。
众生有人、有妖、亦有魔。
“我佛慈悲。”
无相面露大慈大悲相,一剑斩出,万魂灭。
阿莲反手扇出一扇,杏眼圆睁,状似不信,惊诧道,“那是佛家功法?莫玩闹!和尚怎会使剑!”
“道即是佛,佛即是道,万事万物疏归同源,女施主,你着相了。”
无相提剑挥砍而下,剑身自童男像头顶百会穴而入,直贯丹田,将其劈成两半。
一缕秽气自童男像中腾身而起,狰狞如鬼面。
“当心!”
阿爹见状惊呼,“邪气入体,恐于修行有碍!”
无相承情,回首笑答,“多谢施主告知。”
正当此时之际,那鬼面瞅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无相!
阿爹一惊,方要开口,就见无相周身金光暴涨,鬼面触之即散。
见之,阿爹心中一凛,‘好霸道的护体佛光!’
无相脚踩般若波罗诀,口念金刚金,使妙法莲华大方广佛功,以一人之力,力顶童男童女五五之数。
再看那俊俏少年郎端立于坛前,扬手又是两声啪啪鞭响。
鞭身击打在地,坛裂而气涌。
那气且阴且邪,皆降于无生老母像。
就见无生老母像三目大张,目中射出朱红之光,尔后由慈转怒,面露凶恶之相。
只见它抬手一勾,打神鞭豁然入手,再一扬手,将少年郎猛地抓至跟前。
恍惚间似有仙音于耳畔徘徊不去,忽男忽女,忽老忽少。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少年郎唇角含笑,朗声笑道。
语毕,世间万物皆一寂,倏然间乾坤颠倒,斗转星移,又有一磅礴之气由脚底迸射而起。
那气阴柔绵长,如九阴之水自忘川彼岸,隐隐又携一丝至刚至阳之正气。
亦正亦邪,似仙似魔,令人捉摸不透。
却见阿莲眸泛精光,气急且激荡,复又反手一扇子抽飞身前童女像,将其打了个稀巴烂,高声吼道,“神龙骨!”
此言一出一阳道长浑身一震,定睛望去,就见一物自坛底徐徐升起。
那物什约半截手臂长,细而弯曲,由青黑之气包裹其上。缓缓飘至无生老母像前,尔后光华大涨。
只看其拉长拉高,如熔浆般变幻不止。
待两息而过,那物什猛然爆开,复又凝实。
就见其身无穷无尽,皮覆鳞甲,腹生五爪,头顶有角,面生两须!
以骨做引,龙现九州!
见此少年郎哈哈大笑,旋即投身无生老母像中。
只见他面容安详,仿似魂归故里,一生无憾矣。
但看两相一汇,无生老母像魔气大盛。
只闻周身阴风阵阵,鬼哭狼嚎,草木繁花一息即枯,如堕阿鼻地狱十八相府!
再看无生老母像檀口大开,一道无形之声自内而出,辅以打神鞭之威能,引动天地之气逆转阴阳,去阳而盛阴!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信我自无生!信我自家乡!”
手持打神鞭,足踏神龙躯,一目慈悲,一目怒,复又一目贪痴怨嗔恨。
此乃,无生老母真身!
邱光生脚踩乾坤八卦阵,一扬手并指轻点,八宝琉璃葫应势而去,当空而倒立。
就见其葫嘴大开,其内喷出酒水如甘露。
再见他并指一点于虚空,凌空绘符,“雷来!”
语罢,风云突变!
道道雷光汇聚一堂,如龙蛇之势,协九天之威当空而下。
“乾坎翻覆,艮震逆转,巽离左右,坤兑前后,急急如律令!”
——尔即乾坤逆转,吾便拨乱反正!倒要看看,究竟是道高一尺,亦或是魔高一丈!
“南无阿弥陀佛!”
莲开莲败,无相挥剑横斩,一剑生,一剑灭。
——既如此,小僧便助狂生一臂之力。
就闻轰隆一阵响,飞沙走石,狂风肆虐,地动而山摇。
见状一阳道长暗道不妙,如此动静,小天地必毁!
就见他祭出小鼎,护住周身,复又摸出罗盘掐指急算。
“兑卦为阴金,泽而九四,往西!”
此地不宜久留,先撤为妙。想罢,一阳道长斜扫一眼正魔两气交汇之地,略一顿身,旋即撤走,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阿莲心有不甘,若得神龙骨红莲教必能更上一层楼!虽无称王之相格,却能雄霸一方!
眼见希望在即,却终是无缘相得,可恨!着实可恨!
“老祖,此处危矣!吾等虽不得神龙骨,但灭一无生老母真身,足矣!莫要贪功冒进,恐得不偿失!”
阿爹苦口相劝,就闻小天地崩坏欲塌,更是心急如焚。
阿莲一咬唇,一跺脚,七彩五色翎胡乱挥打三四下,方才哑声道,“走!”
阿爹闻声领命,抱起阿莲运气业火红莲混沌四象功,以雄浑气劲隔开重重之危,寻得生门之处疾行而出。
俩人以红莲教秘法窥得生门所在,幸免于危难。
一出小天地,就见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此外数十步,一阳道长盘腿坐于石上,见两人现身,抬眼一扫,复又垂首闭目不语。
阿莲见状一声冷哼,左行二十四步,方拉阿爹席地而坐。
如此一等,便等了三天三夜。
等的阿莲心浮气躁,十分不痛快。
复又三日。
一阳道长起身,轻扫道袍,微一拱手无声告辞离去。
阿莲由不甘心,似要再等,却见阿爹收一鹰信,尔后听其言,“教内有异。”
阿莲恨恨,一碾指,一跺脚,足下五丈之地石碎而地裂,如此方才稍解心头郁气,尔后银牙一咬,扬手道,“莫叫我寻着那俩妖人!否则,定让他俩吃不了兜着走!”
放下狠话,阿莲转身疾行。
阿爹见此紧随其后,跃身而上。
13
朗朗乾坤,无声而起波澜,如水镜,一撩即碎。
一人卧躺于软席之上,手捏杯盏,微碾而不吃。
他剑眉一挑,道,“阿姝莫不是舍不得我,要留我做这压寨夫婿?”
阿姝柳眉入鬓,拂袖掩唇自生风流,她道,“阿生哥总是如此讨巧,只可惜,阿姝早已心有所属,怕是消受不得,她若知晓,会……”
生怒。
语毕,就见波澜又起,其内摄有一人,着僧袍袈裟,颈悬白玉菩提珠。
他闭目礼佛,口念妙法莲华经。
“尔时富楼那弥多罗尼子,从佛闻是智慧方便随宜说法……”
“汝等为子,从我口生,从法化生,得法余财。”一老妇执酒撵,搅缸拌水,张口道。
那缸有两丈余高,架有木梯,缸壁绘百鬼夜行图,缸檐刻众妖嬉闹图。
缸,色黯。其内浮有层层气浪,那气浪呈朱金之色,又隐含凶煞。
“佛子何不吃一口酒?”老妇又道。
“诸比丘谛听,佛子所行道,善学方便故,不可得思议。知众乐小法,而畏于大智,是故诸菩萨,作声闻缘觉,以无数方便,化诸众生类……”
“佛子就不怕,老妇将那狂生宰了,拆骨扒皮?”老妇奇道。
“示众有三毒,又现邪见相,我弟子如是,方便度众生。若我具足说,种种现化事,众生闻是者,心则怀疑惑……”
“也罢。”
老妇身形一顿,酒撵一翘,挥汤而起。
有香自酒中来,如梦如幻,见妄,见想,见红尘滚滚,一息仿若百世轮回。
待醒,无相见自躺于荒郊,泥干而黑裂,鼻嗅沙土气。
他复起身,又见邱光生负手而立,似在瞧那荒郊凄凉之景,又似仙人之姿,若能迎来一阵风,便能羽化登仙。
似有所觉,就见他回首,勾唇浅笑。
“和尚,若再见,不知又是何时。”
无相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或许,翌日?”
邱光生一愣,尔后伸手抚眉,朗声大笑,“你这和尚,你这和尚真叫人稀罕。”
无相但笑不语,待过半刻,复道,“我有一问,不知狂生能否为我解惑。”
邱光生挑眉,静待下文。
“神龙骨,在何处?”无相道。
“自在它……所想之处。”邱光生答。
14
“北方有州,其名为益。益州以西,立一城池。城以上吉乾卦得名,故为得水。得水城,墙高三丈六,墙宽五丈四。城中人来人往接踵而至,叫卖喧嚣不绝于耳。”
于室内,老妇山伏缓缓道来。
“其城四百年前皆拜无生老母像,信教罗教。城内有一名女子,姓萧。萧氏女因容貌秀丽,性子温软,被其父嫁于外地一豪富乡绅。尔后三百余年,萧氏女归去,留子孙于世。”
桃姝端来酒坛,递于山伏,道,“罗教覆灭后矣,第四百一十八年,萧氏复又得女,习得一身武艺,却嫁于帝王家。族内有一子侄,名礼。”
“萧礼有才,得昌隆帝青眼,惜乎,翼国命数已尽。有国便有龙,有龙便有运,国亡而龙逝矣。亡国前夕,昌隆帝困龙于一宝,交付萧礼携宝而退,待加以时日,寄望寻机卷土重来。”
山伏携酒瓢,倒酒入坛,道。
“萧礼携重宝,一路潜逃至益州得水城。尔后拜无生老母像,于小天地中与世长辞。”桃姝弯眼,笑道。
“重宝有二,其一为龙骨,埋于无生老母真身下;其二为一子,乃翼国皇室儿孙。其子面容俊俏,天生灵骨,修无生老母八字真言,拜无生老母像,位居护法。”山伏封上坛口,道。
“四百五十六年前,无生老母座下设有童男童女二八之数,童女皆练心法罗天三才诀,童男皆习术法业火红莲混沌四象功。尔后百年灭教,童男童女仍留有于世。其一童女有幸创教红莲,以红莲老祖自居。”
桃姝覆手于山伏肩头,道。
“红莲老祖闺名阿莲,侧立男童岭山公,因功法之故,二人相貌悬殊,便以父女之称行走于世。”
山伏弓腰驼背,轻握桃姝素手,道。
“行满丹书诏,月盈祥光生,万古续仙号,三界都是亲。延自九州全真邱字辈,道士邱光生,江湖人称邱狂生。”
桃姝揽山伏入怀,亲昵非常,她道。
“邱狂生有一友,乃一佛子。无量义者,从一法生。其一法者,即无相也。故,法号无相。”
山伏道。
“阿福,你可见那邱狂生,得了神龙骨?”桃姝问。
“得了如何?未得又如何?”山伏双眸一眯,反问,“世间有神龙,缘国而存。国亡而龙逝矣。世间有道,道是道,非常道。道即是道,道即是理。”
“故,你赠那道士元明镜,以示谢意?”桃姝道。
“然。”山伏答。
15
“世间本无神佛,更何论无生老母?无生老母乃众望所盼,由念而生。非神佛,为妖魔矣。经此一役,得水城再无无生老母真身,亦无神龙骨。”
邱光生肆然一笑,道,“有神魔生于古仟锋,其身量矮小,面丑如老妇,因诞于玄天湖,落地便有神通。可知过去,可预未来。名为山伏。其侧常伴一妖,名为桃姝,擅酿酒,喜食‘天露’,常扮貌美女子行走于世。”
“只见桃姝,却不见山伏,其中必有蹊跷。”无相道。
“然。酿酒娘桃姝赠我美酒,口述未来事,必有所求。”邱光生甩动酒葫,复而嗤笑,道,“自我打探,西郊酒肆于得水城三十六载。三十六载间夜夜笙歌,从无间断。而入住之人,见之山伏者却寥寥无几。”
“故?”无相道。
“故?故,山伏定困于城中某处。以桃姝之力亦不成事,是以,寻上我等。”邱光生一甩袍袖,道。
无相哑然失笑,摇头道,“狂妄自大。”
“那又如何?如今这江湖,又有几人似我?”邱光生睨眼反问道。
“这天下,不说妄语之人,又有几何?”无相一抿嘴,道。
“我自不惧,任红尘客评说去矣,我自是我,邱-狂-生!”
邱光生灌酒入喉,大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无为、随心、我自大自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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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工夫在一阳,一阳初动合玄黄;先天一炁从中得,炼就金丹是药王。
一阳,一阳……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