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24个蜘蛛侠》迷穀寻途

8、我与失眠

　　一时间有些冷场。我保持着轻松的，不以为意的表情，其实心里已经响起了三重警报：不妙、不妙！我在他面前太放松了，想法根本没过脑就说出了口。太沉重了……这绝非我的本意，想想该说些什么混过去——

　　他沉默了一下，学着我先前的样子轻轻撞了一下我的肩膀：“你想见梅么？”

　　“……什么？”我看着他。

　　“梅姨。她不喜欢我这么叫她，所以我一般是叫她的名字，你想去见见她么？”他抓了抓头发，解释着，语气听上去有点忐忑。

　　“还有游戏，我有双人手柄，可以一起通关。梅的厨艺emmmmmm但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吃，我家附近有家墨西哥家庭餐厅蛮不错的。我可以在晚餐后送你回去。”
　　“你也说过，暂时会停留在这里。那可是斯塔克先生的技术！我也会帮忙的。呃，还有其他人？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

　　“如果真的……你真的认为我说什么都对的话。“他抿了抿唇，少年气十足的脸已经有了几分未来的可靠模样，棕色的眼睛柔和地望过来，语气十分笃定，”那么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回到复仇者大厦，托尼连口哨都懒得吹了，斜瞥一眼，满脸写着你俩不争气。

　　我没说什么，只是询问AI管家这人睡了多久就爬起来了，被嫌弃地赶回去洗漱。

　　这个世界的托尼跟彼得的岁数差是我见过最大的一个，他把后者当做继承者来培育，同时担当了领路人和长辈的角色——尽管他并不承认，而托尼也同样宽容地将来历不明的我划入了自己的保护圈内，不去追究到底。

　　所以。我想，他没看出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好奇心，或许还有可怜和责任心。除了这些以外不会还有别的什么了。尽管我不觉得自己可怜，也最不该由彼得·帕克来可怜。我难道不更像是一个来得莫名其妙的大麻烦么!

　　最终我还是挑了周末的某天，去见了这个世界的梅姨。她漂亮且亲切，熟悉的口吻让人热泪盈眶，我努力维持着初次见面的生涩模样，不过一顿饭还没吃完就痛快丢掉一切躺平任撸。是的，她看待我的那种眼神让我异常熟悉，就像是看见什么毛茸茸的幼崽。

　　明明是先给我和她互相介绍的彼得在这此的拜访中堪称全程透明，他是不是有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没注意。甚至他把我送出门两分钟后，我才反应过来他走在我旁边是准备送我回家。

　　这次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故作受伤的表情。表演的成分太充足，我知道他为何故意夸大情绪，又为何留出大多数时间让我和梅姨交流，哪个平行宇宙的彼得本质上都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我因此受益太多。但先前遇到的彼得们跟我的年龄差几乎都能充当我的长辈，他们都在努力端着可靠的形象包袱（我真挚地觉得他们本来的样子就足够可靠了），少年时期的青涩一面是我从未见到过的。

　　最好是顺着他给的台阶演下去，可是我却不合时宜笑得无法停止。彼得抿着唇没好气瞪翻了个白眼，虚假的生气表情没维持太久，莫名其妙因为我畅快的笑声也跟着咧开嘴乐了起来。十足好哄的青少年。

　　也许是刚刚轻松的晚餐，可能是托尼无言的保证、波兹小姐温柔的抚摸，也有可能是彼得先前肯定的预言。

　　一种轻飘飘的情绪充斥在胸膛中，来到新世界后我第一次感到了安心的滋味。最后我和他在路边傻不愣登地对着笑了五分钟，成功让所有的路人都绕道走开。

　　那天之后仿佛打开了隐形的开关，我尝试着接纳新世界的一切，开始学着同龄人逛街打游戏，看电影纪录片聊八卦，适应现代化设备，呆在实验室的时间减少了一大半。我以为缺少实验数据会影响进度，但开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托尼嫌弃的眼神逼退了。

　　托尼说甚至他的娱乐时间都比我多，做一件好事，多留一点两人空间给大人们，小孩还是去玩过家家吧。

　　……我分明是十五岁，不是五岁！

　　不过我还是顺着他的话跟三人组相约出来玩，通过这段时间的补课，我已经可以和MJ从黑色大丽花惨案聊到开膛手杰克了！

　　内德大为震撼：“……恭喜你，在离怪胎的路上更近了一步！“

　　MJ严谨地纠正他：“严格来说，我们这里没有谁是跟怪胎这个词脱开关系的吧。不过这只是爱好上的偏差。你根本没资格吐槽。”

　　“但你是不是晚上熬夜看了？”彼得望着我眼下遮不住的青黑没忍住问。

　　我干咳了一声：“只是昨天——我会早睡的啦。”他仍是半信半疑，不过没再说什么。

　　而同样的问题在几天后，被第二个人提起，她就没有像彼得那么好混过去了。

　　“莉莉，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

　　波兹小姐的开场白让我猛地一抖。一时间甚至有种被蜘蛛连名带姓直呼的支配感，一般这种情景出现的时候就代表着我最近做了什么坏事被他发现了，他打算严肃跟我谈谈，这时无论我使出什么招数——哪怕是呼叫梅姨支援，都绝对不管用。

　　所以是什么事情暴露了？我帮彼得缺课时打掩护？周末出去玩的时候偷喝啤酒被发现了？还是说这周伙同托尼点外卖的次数太多了？

　　我不想逼着你去做什么。波兹小姐最终叹了口气，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我下意识蹭了蹭。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郁结，很正常，我并不是想逼你说出来，但是你现在的睡眠状况很糟糕吧？却还是在我们面前摆出很正常的样子。

　　我一时失语。

　　“我们都很担心你，莉莉。”她担忧地说。

　　她那句担心彻底地击沉了我，我知道一份善意的重量，没办法轻易去辜负，几乎是毫无招架之力地接受了她的安排，之后去见见一位权威的心理医生。

　　我也很清楚自己身上有些问题光是自己无法解决的，而且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去看心理医生，躺平接受了，但借着最后一点嘴硬，我弱弱地说：“我明明很正常地在生活，波兹小姐是怎么看出来的？”

　　波兹小姐挑了挑眉：“经验之谈罢了。”

　　至少你是比较听话的那一个。她笑得没什么温度。很显然不那么听话的那一个在波兹小姐开始冷笑的时侯，就停止了看热闹的行为放空了眼神伪装自己在思考一个世界级的难题。

　　我投出了谴责的眼神。

　　其实我本身也没想着能瞒多久。我不想给任何人增加麻烦，尤其是给目前算是半收养我的托尼和波兹小姐。但他们估计是早就看出了我那点毛茸茸的小毛病，晚上的热牛奶、房间里更换成薰衣草味的香薰、多了很多的毛绒抱枕等，据贾维斯说是常驻房间的正常装饰更新，我大概能猜到不是那么回事，所以也变得更难开口。

　　直到确定问题一直没有解决的波兹小姐才会在这时选择跟我谈话。

　　我知道我生病了。不知道是从哪个平行宇宙开始的，我变得无法入睡。夜晚像是一个无穷尽的噩梦吞噬着我的体力和情绪，我像是一个被摔破的罐子，夜晚烦躁的时间一滴一滴流失，什么也留不住，你敲敲罐子只能听见空荡荡的回音。

　　有那么几个世界我花了大量的时间在睡觉上，并非我的本意，但是夜晚无法睡着的时间似乎只能在白天找补，但更多是浅眠，昏昏沉沉的一天过去了，我逐渐模糊对时间的概念。但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我被提溜去看了医生。

　　是的，提。具体过程不想再回忆，可能真就是触底反弹，我经历了一段相对稳定的时光，睡眠质量好转，虽然没完全治好自己的入睡障碍，我不再感到那么焦虑，大不了蹲蹲夜巡回来的蜘蛛嘛。

　　只是换了新世界之后难免有些情绪波动，我老毛病犯了之后又开始彻夜彻夜地睡不着，没到最糟的地步，我还以为自己能在他们发现之前自己调整过来呢。

　　托尼咋舌：“说真的，你这小鬼说不定会跟队长相性很搭。还不如当个臭屁小孩。”

　　前半句是夸奖吧，绝对算得上是夸奖了，那可是美国队长欸。我眼神亮晶晶的。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皱起了脸，嘀嘀咕咕自己身边怎么全都是没有什么欣赏能力的人，十个里面有八个是美国队长的铁杆粉，还剩俩一个是黑粉一个是路人粉。明明钢铁侠才是最酷的！他强调。

　　是的是的。所以彼得很崇拜你嘛。我附和。

　　在我跟彼得不是那么熟的时候，话题百分之五十都是关于钢铁侠的，我几乎已经快把后者的事迹完整地背出来了。彼得送我回家的时候，我总有种错觉他是想多蹭几趟行程来复仇者大厦。

　　他沉默了一下。托尼表情很微妙，介于得意、无奈和嫌弃之间，如果你是说……算了，他说，崇拜也不需要那么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