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青衣如顾

21、贰·壹 兰陵王

　　叶林点齐禁军之后，姬清苑即率队前往齐鸣王府。

　　另一边厢，一直监视王府动静的褚惊鸿虽不了解这当中过程，那日救了秦廉和几位大人之后，在他暗示之下这两日对王府监视却越发严密。

　　姬宁远出城之事他早已知晓，秦冉冉也传话叫他不必理会此事。这王府中大小事务，俱是由总管孟喜主持。这日天光微亮，他便注意到府内有所异动。府中家眷俱都收拾妥帖，有条不紊往外行去。而他一直守在外头，他们合适做好这等准备，他却丝毫不知。

　　这孟喜果然还是有些本事。叹一口气，褚惊鸿不待众人出门，已然自树上跃下。他落地之时暗运内息，疾风带起，门口几辆马车的马儿俱都受惊，嘶叫之下各自跑散开去。

　　褚惊鸿前两次出现都戴了面巾，此次反倒来不及准备，素颜含笑相向，那等容色气度，却叫孟喜一眼便认出来，皱眉道：“又是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褚惊鸿笑道：“在下岂敢怎么样。但京城中有异动之前，还望先生请诸位夫人小姐们安心呆在王府之内。”

　　孟喜沉声道：“你莫以为你是‘天光’传人，我便怕了你，速速让开。”

　　“‘隐侠’孟三通，闯荡江湖数十年，又何曾怕过任何人。”不理会孟喜震惊神色，褚惊鸿犹自浅笑，“晚辈却想不明白，昔年仁义无双的孟大侠，如今怎会甘心做奸臣齐鸣王门下的……”只觉剩下的话颇为无礼，褚惊鸿向来有礼有节，自然说不出口。

　　孟喜听到“奸臣”二字却早已动怒，沉声道：“你既知道我昔年名号，便知我从不与小辈动手。但我却更不许任何人侮辱王爷，亮出你的兵器！”

　　右手多出半弧弯刃，正是“天光”，褚惊鸿抱一抱拳，那刃上银光映了容色，英姿难书：“在下褚惊鸿，今日有幸得孟大侠指教，请。”

　　“褚惊鸿。”孟喜喃喃念了两遍，看向他道，“你是天下第一剑幽城城主褚翔天的什么人？”

　　褚惊鸿肃然道：“幽城城主正是家父。”

　　沉吟片刻，孟喜只叫众人再次退回房中，这才转身向褚惊鸿道：“我昔年数次欲与你父亲比武未果，如今‘天光’既然已经到你手中，想来你必定有几分真本事，我便与你斗上一斗。但比武之前，我却也要与你说出实情。今日我势必要离开此处，你若现在让开，我们比武另约。但你若执意不肯走，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褚惊鸿天光在手，气度如珠如玉：“不必多言，今日你我都只有一个目的，孟大侠不怪罪晚辈失礼已是万幸，这就请吧。”他明知孟喜功力深厚，也不做多余客气，说完最后一个字，他身形已动，手中薄刃在熹微中划出一道清亮的裂痕来。

　　孟喜手中不知何时亦多出三尺青锋，起身相迎。两人都是用最直接的打法，一出手已是杀招。只因两人都明知对方功力与自己相差无几，繁复的姿势，用在此处只是累赘。

　　两人身形动作越发快。若说前面几招还有互相牵制的意味，交手数十招过后，两人眼中心中，已只有对方一个人。此刻就算王府中人悉数大摇大摆走出去，褚惊鸿想来也不会再有反应。

　　孟喜在眼前安置他们进屋那空隙之中，正是做了如此暗示。他前半生虽是闯荡江湖的侠士，磊落坦荡，此后却毕竟跟了姬宁远这么多年。

　　就算眼前站的是褚翔天或者封尘这样的对手，孟喜依然不会忘记今日自己唯一的目的是送王府中家眷离开。

　　两人交上手之后，府中两位老人已带了众人匆匆向门外行去。只可惜众人终究没有脱身，而褚孟二人也终究没有分出个胜负来。

　　打断两人的只是一粒破空而来的石子。“呛”的一声过后，褚惊鸿顺势连退几步，这瞬息之间已然运气调息，心知若非这石子，他与孟喜此时已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不及看救命恩人是谁，褚惊鸿指了王府中众人气急败坏道：“好你个孟三通，我把你当作武林前辈来尊重，不想你却如此阴险狡诈。”

　　“我如今名叫孟喜。”孟喜声音平静，当中意思却表示得明白，他如今是齐鸣王府的管家，而非当初的隐侠孟三通。

　　褚惊鸿心中憋闷，却找不出话来反驳，郁郁向方才那石子的来源处望去，却见一张吟吟笑脸，青衣飞扬，那容色清妍，比之寻常女子更美上三分，不由诧异道：“是你？”

　　姬清苑反倒惊奇：“你怎认得出我来？”

　　褚惊鸿蹙眉：“你如此说，岂非也认出了我？”

　　两人对视，片刻齐声失笑，姬清苑直到这时内息才调整过来，拍拍胸口笑道：“要知我方才为着救你，可是险些连自己也内伤。那日你救我一命，今日咱们也算扯平了，可是……”指了众人，姬清苑笑意更灿三分，“你苦心拦下这些人，却又帮了我大忙。如此一来，岂非仍旧是我欠了你？”说着面露苦恼之色，却是七分嬉戏。不知为何，两人虽是第一次见“面”，眼前这白衣的少年，却叫姬清苑觉出难得的亲切投合。

　　褚惊鸿心中正是与他相同想法，闻言摇首坦然笑道：“我今日截住他们，对你或是送出个人情，但初衷却绝非为你，所以不必太放在心上。”

　　等的便是这句话。姬清苑笑眯了眼，同为男人，还是年龄武功看来都差不多的男人，叫他两次三番欠别人的情，他可抹不下这掩面！转向孟喜之时，面上却已敛了笑意。

　　孟喜早已跪下身去：“见过四皇子。”

　　“见过四皇子。”府内下人通通跪拜。

　　四皇子？褚惊鸿挑眉，冉冉却是瞒了他多少事？

　　挥手叫众人起身，姬清苑淡淡道：“瞧诸位这收拾妥当，却不知要去往何处？孟管家，可否说来一二跟我知道。”

　　孟喜眼睛从门外站列整整齐齐的禁军身上掠过，一刻慌乱，终化作平静，低头不语。姬清苑看了众人，连连冷笑：“日前齐鸣王府中由孟管家示意，公开诛杀几位朝廷大员，视同谋反！此事牵连过大，我看也不是你一个管家做得了主，不如这就请我那七皇叔出来相见如何？”

　　“回四皇子话，如今王爷不在府中，一切由小人暂代。”孟喜静静道，“行凶之事也是小人一人主持，四皇子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便是。”

　　“要杀要剐冲着你来？”姬清苑笑出声，“孟管家，亏得前一刻你还向那位褚公子表明你如今叫做孟喜。好歹在王府呆了十年，孟管家可知朝廷和江湖的规矩？可知道何谓谋反？”

　　退后两步，姬清苑挥一挥手：“将齐鸣王府所有人等，全部收监，容齐鸣王回京再审！”

　　孟喜霍然起身，同时门口一排禁军已然高高举起手中弓箭，蓄势待发。

　　姬清苑闲暇笑道：“孟管家，还有甚未了之事？”

　　良久孟喜摇头，颓然道：“任凭四皇子处置。”他自己当然不怕身前身后那弓箭手，但他也绝不能置王府中人安危于不顾。

　　然后左思右想之下，众人动手之前，孟喜终于还是随时撂倒几人跃过众人而去，姬清苑挥手之下，先前举起那一排弓箭手正要再次拉弓，姬清苑面色大变之下却又急急叫道：“停！通通住手！”

　　前方不远处一个青衣女子急急跑来。那孟喜原本心里已不做打算，此刻闻得姬清苑声音，却不由精神一振，顺势便掠上前掳了那女子在手。姬褚二人惊怒之下，齐齐失声叫道：“秦冉冉！”

　　“冉冉！”

　　秦冉冉只觉腰间一股大力几乎要将她掐成两段，忍不住道：“那个……我已经在你手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用力。我若被你掐死，你同样跑不掉。”一边说着，心中暗叹倒霉。她原本是打算在宫中休息，但突然想到褚惊鸿还在王府之中，若叫姬清苑和他碰上，只怕他会有麻烦，情急之下，这才匆匆赶来。谁知那两人都平安无事，反倒她一来便沦为旁人人质。更加悲哀的想到，他们俩倒是吼什么吼，生怕这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成？

　　孟喜一怔之下，手上果然便松了几分力道，皱眉道：“你就是秦冉冉？”那个从他派出的几批杀手和姬宁远眼皮子底下平安逃过的秦廉之女？

　　秦冉冉叹一口气：“若非他二人方才叫得太大声，想来我也不会承认。”反问道，“你就是孟喜？”

　　孟喜疑虑：“你如何知道我？”

　　秦冉冉再叹一声，自然是从那两个这会儿子急得脸都变了形的男人口中得知：“我方才见你掳下我那一招擒拿功夫颇为奇特，我大胆猜测，那却是‘隐侠’孟三通的独门绝学‘擒龙爪’。孟三通在武林中消失数十年，莫非却是到了京师的齐鸣王府当管家？”

　　孟喜再怔，不由得不正视眼前这女子，淡淡道：“你聪明冷静，确然非凡。今日我得你相助，想来可以平安脱离此处。”

　　秦冉冉笑得更苦，望向前方，入目却是姬清苑惶急无措神色，心里不由自主便腾起几分暖意来，再看向褚惊鸿焦急全不加以掩饰，扬声道：“四皇子，褚大哥，这位孟管家说你们硬要他的命，他便要我为他垫底，这却如何是好？”

　　被提及的三人都是一怔，孟喜正要说话，却又被她低声喝住：“想要平安离开，就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