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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织梦 ...

  •   “父亲。”靳清云走了过去,朝护工望了一眼,护工松开轮椅,自动回避。

      靳父睁开双眼,瞧见靳清云,面上露出个温雅的轻淡又真切的笑,“清云,你来了。”

      他不着痕迹打量靳清云,见他气色红润,行走自如,眸光闪了闪。

      “父亲见我没事,是不是很失望?”靳清云笑嘻嘻地问,“想打量就大大方方地打量,我又不是不允许。”

      他张开手,转了一圈,“看,你儿子多健康。”

      有了梦妖内丹,五感较之之前不知敏锐多少倍,靳父那道目光,他自然不会错过。

      靳父笑容微僵,“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只盼你健康平安,你没事,我只会高兴,怎么会失望。”

      “哇哦,父亲为了我口是心非,撒谎成性,我真的好感动。”靳清云抚着心口,动容地开口,“父亲为了我,连其他孩儿都不认了,儿子真的,太感动了。”

      靳清云以手抚去不存在的眼泪。

      靳父瞳仁微缩。

      他藏的后手,也被他查到了?

      靳父早些年在国外冻结了精..子.,防的是靳母活得太长,彼时他失去了生育能力,无法再拥有自己的后代。

      至于靳清云,他是靳家的孩子,与他楚家何干?

      他想拥有的,是姓楚的孩子。

      当然,与荣华富贵比起来,孩子也得往后排。

      所以,他只敢在靳母和靳老爷子都死后,才让人将自己的孩子孕育出来,为了牵制住靳清云的注意力,他故意找了无数女人,还让其中几个女人怀了孕。

      对于这个靳老爷子养大的孩子,他从不敢小瞧。

      他讪讪地笑,“你说笑了,我真没其他孩子,我的财产,以后都是留给你的。”

      不能承认。

      承认了,谁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他不由得暗恨,老天怎么就这么青睐靳家,当初的巫咒,现在的车祸,这孽子都毫发无伤。

      靳清云哈哈大笑,“真是谢谢父亲了,还想着将财产都留给我,不过我呢,将财产全留给国家爸爸了,父亲,你是不是特比开心?就算我死了,你也拿不到靳家的财产呢。”

      “我靳家的财产,和楚家有什么关系呢?你说是不是,我姓楚的漂亮父亲?”

      靳清云居高临下地睨视他,眼底不乏嘲弄。

      “你!”靳父气疯了,这孽子,宁愿将财产上交也不愿留给他,“我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你自小被你爷爷夺走,不能养在我身边,便算如此,每次见面,我对你也给足了父爱。”

      “若早知你会被你爷爷养歪,如此不孝不义,当初我拼着与你..妈.妈离婚的代价,也要将你养在身边。”

      靳父痛心疾首。

      听到靳父诋毁他爷爷,靳清云眸光微冷。他一字一句的开口,“可别,我怕我长成第二个你,成为一个觊觎旁人家产的小人。”

      “什么觊觎别人家产?我若真觊觎靳家,在你..妈.妈去世,你爷爷生病,精力不济时,我会出手谋夺靳家,在你..妈.妈还活着时,我会哄着她将她手中财产,靳家股份都转移给我,可是我没这么做。”

      “我拒绝了你..妈.妈你爷爷给我的股份,拒绝了他们给我的大比零花钱,你..妈.妈去世后我更是守了三年。我做得还不够吗?世上有几个男人,能为妻子守孝三年?”

      “和世上绝大多数男人相比,我足够重情重义了。老爷子去世后那三年,我替你守着公司,你刚成年就想接手公司,我不是立即放了手?”

      “你彻底掌握靳家嫌我碍眼,将我送到疗养院,我不是也老老实实过来了?我还对外人说,是我身体不好,你孝顺,结果到头来,是我心怀叵测?”

      “你怎么能这么想你亲爸?老爷子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自认我做的一切,对得起你..妈.妈,对得起老爷子,对得起你,对得起良心,你怎么能这么误会我?”

      呵。

      靳清云气笑了。

      那是他不想吗?他只是畏惧人言又没本事。

      他不敢对外人耍横,满身拿捏人的本事用在他妈妈身上,所有的城府用在他身上。

      别人揭穿他算计,他怕是下一秒就惊慌失措,他对他直接贴脸开大,他就这般沉得住气,口风不露分毫不说,还将自己置于道德大义之上,张口间颠倒黑白,他反成了个不仁不义的不孝子。

      不过是吃定他妈和他,对他不会如何。

      “行吧,我就等着继承你的财产了,我的好父亲。”靳清云一句话终结话题。

      靳父噎住。

      到底是谁觊觎谁的家产?

      他坐拥靳家无数富贵,还觊觎他这一瓜两枣?

      “你真的准备将靳家财产,全献给国家?”

      靳父没能忍住,问道。

      “那还能有假,只要我出事,国家立马接手。”靳清云笑吟吟地盯着靳父,颇为高兴地看着他面色青青白白。

      靳父呼吸微重,心头不断狂骂靳清云,更恨自己之前心不够狠,没有直接将他丢到山上,另找个婴儿抱回来。

      若他这么做了,哪还有靳清云什么事?

      “你给我买个别庄,我不想住疗养院,想住别庄。”

      靳父立马改变策略,将继承遗产改为捞钱。

      捞钱,捞钱。

      儿子养老子,天经地义。

      “父亲,我要是将你送出疗养院,旁人怎么瞧我?不顾老父亲身体安危的不孝子?”靳清云笑道,“我敬爱的父亲,您为了儿子名声煞费苦心,儿子又怎么忍心破坏您的苦心孤诣?”

      “好了,父亲,今日份父子培养感情时间到,我先走了。”

      说着,不等靳父开口,长腿一迈,出了门,转眼消失不见。

      靳父气得牙齿咬唇,恨得不行。

      这就是他不待见这个讨债鬼的原因,谁家儿子会这么对待父亲?

      靳清云出了院房,并没直接离开,而是寻了个草木遮挡,又正对着楚天云房间大窗户的椅子坐下,靠着柱子入睡。

      进入梦境后,他寻到靳父神魂,将他拉入梦境——这是梦妖天生技能,不需要旁人指导,福灵心至,便会操纵。

      楚天云很少做梦。

      他自与妻子结婚,便将自己养得很好。

      只他如今将近五十,容貌瞧起来只二十余岁便可知道,岁月的流逝在他身上变化不大,除了让他增加沉淀与阅历,更富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外,无其他坏处,如酿好的佳酒越老越醇,越迷人。

      居移气养移体,这些年的金钱与富贵,早已洗脱了他的跟脚,他成了他幼时最渴望成为的成功人士。

      便算是现在,他被他亲生儿子送来疗养院,但他生活富足,物质不缺,还有人精心照料,除了没了女人陪着,依旧是神仙日子。

      对于有没有女人陪着,他并不在意,他于女色其实没那么看重,后边找了那么多女人疯狂,不过是为偿还前些年只守着妻子的报复性消费,也体会一番传说中男人最向往的软玉温香夜夜笙箫的滋味。

      体会过了,也就那样,意味索然。

      他心宽,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只要他儿子还是靳家家主,他的荣华富贵少不了,他只享受现在,从不拿过往困住自己。

      可是在这平平常常的一天,他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刚从大山爬出,来到城里的那一天,他穿着洗得发白、变形、脆弱的自家阿妈缝制的老布衣服,穿着破了个小洞、脚底已经磨得轻薄的千层底布鞋,在一个雨后,来到靳家的老房子前。

      他知道是做梦。

      他第一次来靳家老房子,身上穿的是靳母给他买的高定衣裤,还做了妆造,不管内里如何,温润且精致的外表,特意学过的形体,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在梦里,他局促地站在老宅子门口,满满的都是自卑与胆怯,生怕自己鞋底沾的灰,脏了门口三万一条的手工精织羊绒踏脚垫。

      踏脚垫旁边,半人高的青花瓷花盆生长着万年青,万年青上挂着一个个宝石充当装饰的花。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往前,想要摸摸这宝石是真是假。

      他的手刚碰上去,靳家老宅的雇员出现了,他们一个个眼神鄙夷地望着他。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上不了台面,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懂。”

      “上门做客不知道拿礼物也就罢了,居然还来主人家偷东西,真是给自己父母丢脸。”

      “你得体谅他啦,山村出来的穷小子,眼界就那样,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污泥里的烂泥,你能指望他有多体面,洗得再干净,表面再光鲜,也是穷酸气腌入血肉,掩盖不住。”

      雇佣们捂着口鼻,嘻嘻哈哈,指指点点,化作千刀万剑在楚天云体内扎,一时间楚天云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拿起一把枪将这些人突突突地全都突了。

      天旋地转,他从睡梦中惊醒,那梦里残留的情绪依旧萦绕在心底。

      楚天云平生最恨旁人拿他出身说事,更恨旁人轻蔑的、嫌弃的、瞧不起的目光,好似他依旧是那个从山村里出来的穷小子,与富丽堂皇的城市格格不入。

      自卑是他的底色,是刻入骨子的痛。

      他坐在沙发上,身上气息沉郁,久久不得释怀,不等他安慰自己,他再次堕入梦乡。

      依旧是靳家老宅,他坐在长长的梨花木椅子上,手脚不知如何安置。

      桌上的瓷器精美,白得像天山的雪,上边的画艺术十足,贵气精致,纯银打造的刀叉有致摆放,香甜的红酒装在高脚玻璃杯里,反射着迷人的光。

      靳老爷子和靳母姿态优雅地进食,一举一动流畅自如,美好如画。

      有雇员端着漆木盘过来,盘子上有水杯、湿巾以及精致的莲花鎏金小盆,他望着端到自己身侧的精雕暗刻漆木盘,不知所措。

      他心头惶然且惶恐,将求助的视线投向靳母,靳母却没有瞧向他,她正低头用银叉切牛肉。

      他迟疑着,端起盘中的水小口喝了下去,琢磨着自己有没有失礼,却瞧见雇员鄙夷的、轻蔑的、嘲讽的笑,“哈哈,他将漱口水喝下去了。”

      “咦,好恶心,什么水都喝。”

      “原谅他啦,他喝泥巴水长大的,只知道水透明就能喝,不知道不同等级的水有不同的作用。”

      “啊!”

      楚天云愤怒起身,正想破口大骂,他又从梦里惊醒,郁气长萦于胸,良久不得纾解。

      片刻,他又坠入梦乡,接着上次的梦,他拿起刀叉,有雇员掩嘴嘲笑,“瞧这没常识的样子,连刀叉都不会拿,怎么敢伸出手来的?”

      “你得原谅他,打小没见识,他能克制住不在刀叉上咬一口,就是厉害了。”

      “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

      嘲讽的笑声四面八方传来,嘻嘻嘻嘻地全钻进他耳里,他捂着耳朵,想怒吼,想大骂,想宣泄,但他什么都说不出,他蜷缩着身子,只想逃离。

      梦境中的靳清云望着这一幕,饶有兴致。

      当初他怎么让他..妈.受气,他就怎么让他受气。

      靳清云并不歧视从山村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像他助理韩力,亦出生山村,从小父亲早死,由母亲教养长大。

      他可以说是吃百家饭长大,打小的学费也由乡村们你十块我十块凑齐,后来靠优异成绩考上高中,受到靳家的资助,方读完大学。

      可以说,韩力的家境,其实还比不上当初的楚天云。

      但韩力对自己的贫寒接受良好,高中时寒暑假在工地打工,大学时勤工俭学,发达后更是回馈乡亲,给乡亲找到一条致富路。

      他不以自己有没有贫穷自卑,反而为自己拥有乡亲的人情味而骄傲。

      不像楚天云,进了城,恨不得抹杀自己过去十八年。

      他的父母,一心一意供养他的父母,也被他留在了乡村,只每年给些钱了事。

      他歧视的,是忘本且没良心的人。

      “靳同志,靳同志。”

      靳清云正爽间,感觉一阵地动山摇,不得不从梦境抽离。

      他愤怒抬头,瞧见熟悉的鸡妖同志。

      靳清云:“……”

      干坏事被警察抓了个现行肿么破?急,在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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