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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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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院也在同一幢大厦里,只需要坐观光电梯往上几层。
梁鹤安之前只顾着能有人陪自己一起去看电影,这会儿跟随人群挤进电梯,再回看一眼戚远,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两个男人去看动画片啊!还是软萌软萌的那种,画面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怪异。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手心里沁出一股潮热。
突然,站在玻璃墙那边的小朋友大叫一声,随之整个电梯轻微晃动,电梯里的人们都顺着小男孩的目光往外望去。
随着电梯的上升,在中环广场中间的空地上,一个老年人跌倒的身影越拉越小。
戚远和梁鹤安同时看到了,电梯到了他们要去的楼层,两人相互看着,任凭一起乘电梯上来的人们一个个挤了出去。
戚远是个医生,曾经在急诊科呆过两年,是处理突发情况的一把好手,让他看着老人家就那么躺倒在众目睽睽中,内心不安。
“你先去,我下去看看。”电梯快要自动合上的瞬间,戚远伸出手臂挡住了电梯门,抬头对梁鹤安说。
梁鹤安愣了一下,挪动脚步,看了眼戚远挡在电梯间的手臂,迟疑了一下点头跨出电梯。
他什么也没说,两人隔着电梯门似乎都在等对方说点儿什么,就那么眼看着电梯缓缓合上。
一时间,电梯空了,戚远按了下行键,两手撑着玻璃窗前面的护栏,目光盯着躺在空地上的人,心里有些空。
红蓝相间的小碎花围巾,看着有点眼熟,这个季节,虽然已经到了秋天,但用这种厚重围巾的人并不多。
等他出了电梯,转身往已经以老人为中心聚起来的人群走去的时候,他就突然想到了那个人是谁。
早上还见过面的,之前死活赖在医院里不愿意回家的乔老太!
“麻烦让让!”戚远小跑着冲向人群,再把人群拨开挤了进去,“我是医生,让我看看。”
一缕银白色的头发贴在乔老太前额,红蓝碎花的围巾松垮垮地绕在她的胸前。
戚远上前,蹲在乔老太头侧,歪斜着脑袋在老太太口鼻处检查呼吸,随后又握住她的手腕检查脉搏。
“乔阿姨,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戚远。”戚远一边问话一边从裤兜里掏手机叫急救车。
乔老太这病症发的突然,也不像是老年人常见的脑卒中,他猜想是和胸骨骨裂有关,一刻都不敢怠慢。
他正抬手准备疏散人群,好让乔老太呼吸口新鲜空气的时候,广场的安保过来了,人群瞬间作鸟兽散,戚远远远地看见有一个人,身型颀长、挺拔从容地朝自己走来。
梁鹤安靠近,提着风衣下摆蹲在戚远身边问:“我能帮点什么?”
戚远对这种突发情况见多不怪,并没有显得过分担忧,看到梁鹤安就更是微笑起来:“等会儿救护车到了,帮我把她固定一下。”
梁鹤安安静而郑重地点头,关于电影的事儿不再多说一个字,起身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戚远垫在老人家颈椎下的手腕。
“小戚啊……”
戚远随着乔老太喉咙处发出的微弱呼叫而迅速低头。
她说:“我……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啊!”
戚远不多说一个字,只是尽量让手腕平稳地垫在老太太颈椎下面:“有我呢,别担心。”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心里明白乔老太的情况怕是非常不妙。
片刻功夫,戚远就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还没等他发号施令,梁鹤安已经向前跨出一步,把自己的手腕垫在了戚远的手腕下面。
“这样抬可以吗?”梁鹤安问。
戚远觉得梁鹤安认真的样子特别的乖巧,好像一只温顺晒足阳光讨食的猫科动物,就像是以前在急诊大楼前面他常常喂着的那只花狸。
“问你呢?”梁鹤安的手掌搭在戚远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戚远回过神,被梁鹤安捏过的地方麻麻的,他点头:“你固定她的颈椎,我撑着她的胸椎和腰。”
“明白。”梁鹤安回复,然后另一只手很自觉地圈住了老人家的腿弯。
等急救车倒了个方向,停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梁鹤安和戚远已经合力抱起了老人家,顺势就将人送上了急救床,一气呵成,像是经过时间打造出的默契。
“这个,”戚远对乔老太的健康状况最为了解,他必须得跟去医院,于是在准备跨腿上车前,回身把自己的车钥匙掏给了梁鹤安,“在地下车库B区停着,交给你了。”
梁鹤安点头,抬起捏着车钥匙的手冲已经发动的急救车摆了摆。
梁鹤安站在原地,拇指在车钥匙的边缘划了一圈又一圈。
这人也太信任自己了吧?
他看着车钥匙上的图标,不知不觉勾起嘴角笑,这么贵的车,转手就给了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也不怕被开跑了。
梁鹤安转身抬手腕看时间,此刻距离他想看的电影已经开场十五分钟,再上去看也没了兴致。
于是他只好继续划着车钥匙的边缘朝地下停车场走去。
……
戚远在救护车上和急救医生交换了意见,到了医院直接参与急救治疗。
戚远之前担心的事情,果真发生了,老人家这次跌倒后,直接造成了原本就骨裂的地9、10胸椎的骨折脱位。
这种情况必须要进行紧急手术。
戚远换了衣服往手术室走,深深地喘了口气,心想今天怎么就这么忖,和个老太太杠上了呢,早知道就不大清早地安排人家出院了。
想归想,怨归怨,戚远从同事那要了瓶红牛,喝了就开始进入战斗状态。
乔老太原本就骨质疏松得厉害,手术更是需要耐心细致。
等奋战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戚远才满头汗珠地从手术台上下来,直接蹲在墙边开始干呕。
每当他累极了就会出现这个症状,一起手术的同事们似乎都已经成了习惯。
“哇,小戚,你这总是闹腾也没见动静,怀的莫不是个哪吒吧?”
“哈哈哈……”
手术虽然很紧迫也很漫长,但总归还是顺利的,戚远不想一丝轻松被打断,懒得去争辩,缓缓起身洗手,挂着疲惫的微笑从手术室出来。
早上才见过面的中年妇女,此刻正守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门口等着。
戚远见了她,叹了口气:“早上才嘱咐过在家里好好养着,怎么大晚上的让老人家一个人往外跑?”
戚远一般是不会对病患及家属发火的,他顶多就是会故意把有些病患的病症、后遗症说得清楚一些,好让对方对健康重视起来。
可他此刻是真的特别窝火。
中年妇女见了戚远,原本就缺少血色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挂不住,战战兢兢地从旧皮包里取出收费单给戚远,让对方继续开住院条。
“哎。”戚远叹气,打开钢笔飞檐走壁地划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切都处理完了,折腾了一圈,好端端的一个休息日没了!
戚远看中年女人出门的背影,身子往坐椅里沉了沉,两腿架到面前的桌子上,突然就一阵恼火。
他突然就觉得胃部像是被火烧着一样。
动气伤胃他知道,可就是控制不了。
他还记得刚开始在急诊科实习的时候,带他的那位老师就说过,做医生这行的,虽然同理心很重要,但有时候要刻意把所谓的同理心去掉。因为那不但会影响理性思维还会伤害自己的身体。
当年戚远听了这话没什么感触,随着入职时间越来越长,他常常想起老教授当年的告诫。
他特别想活得自私一些,多位自己的健康和身心舒畅考虑一下,但好像总是拧巴着,无法得逞。
戚远疲惫地合上双眼,想着大不了就在这眯一会儿,反正天亮了他又得接着上班。
半梦半醒间,他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不知哪根脑神经蹿错了地方,他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在中环广场热闹喧嚣的场景里,他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了另外一个人!
“啧!”
戚远把架在办公桌上的腿猛地收起来,突然一下就精神了。
当时他只觉得把梁鹤安一个人丢在广场似乎很不礼貌,但碍于职业精神又不得不离开,好留个车证明自己不是想临阵脱逃,可现在想起来居然有几分搞笑。
“这是做贼心虚呢,还是掩耳盗铃呢……”戚远好笑地摸摸自己的脑袋,掐着腰起身看窗外。
凌晨两点多,是夜最安静的时候,昏黄的路灯下面,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
梁鹤安,梁鹤安,梁鹤安……
戚远不知不觉在脑海里浮现梁鹤安的样貌,不知道从哪儿去找这个人要自己的车。
突然,在一片寂静里,戚远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是很轻柔的那种敲门声,与他们科室那群小护士敲门的感觉完全不同。
戚远的心猛跳了起来,他其实一直挺信第六感这么回事儿的。
果真,三声敲门声过后,推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捏着车钥匙的梁鹤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