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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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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筝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听师娘说她逃难的时候捡到了自己,后来遇到卫冰清半路搭救,这才辗转去了广寒山庄,卫冰清心慈收留了他后就一直养在身边,师父师娘结为连理后对他教导有加关怀备至,所以至亲骨肉分离的痛苦秦筝实在无法感同身受,可是光想想都觉得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太残忍了,苏子卿既是沉仙谷的人,如今不但失了父母,连能照顾他的人都没有,秦筝虽是个旁观者,听了也心里难受。
他把苏子卿披着的衣袍裹紧些,安慰道,“遭了这么大的变故,要说不难过都是假的,我知道子卿现在很不好,可是你相信我,既然答应了你母亲,我必好好护着你直到把你安全送回断水崖。那些坏人如果还敢来,有我在呢,别怕,秦筝哥哥打跑他们!”
苏子卿点了点头,看着苏峤喃喃道,“娘……冷了。”
秦筝叹了口气,“嗯。人去了身体就会变冷,你坐在一边休息,我先找个地方把你娘埋了吧。好让她入土为安,可好?”
苏子卿低低地“嗯”了一声,秦筝把他抱到洞口风小的地方,盖紧了衣服,然后在洞外找了个风水稍微可以的地方刨坑把苏峤的尸身埋了。秦筝想着苏子卿腿脚不便无法下跪也没办法出力,特地让他离得近些可以看着他娘亲入土,好歹看着也算尽了心力。苏子卿特别安静,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秦筝回头看他已经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小小的一个人罩在衣服下面,冷冷清清地坐在那里尤其可怜。
而后他去附近找了块木头,削削砍砍磨出一块木牌,扭头问道,“子卿,你母亲的名字是哪一个乔?”
无人应答,秦筝又喊了一次,还是没有反应,秦筝有些担心跑过去一看,苏子卿额头发烫,已经烧晕过去了,他吓得木牌一丢,把人往洞里抱去。这下小孩子晕了倒是不会拉着不让他走,秦筝脚底生风似的砍柴生火,去溪边弄清水,又撑着火把去林子里找能用的药草回来,本想先给他处理伤口,可人没吃东西恢复的慢,又不知道这荒山上会不会有狼出没,秦筝拢了下火堆让苏子卿挨着烤火,提着剑又出去了。
他也没想到这次下山本是看热闹的任务,现在居然黑灯瞎火地在树林里打山鸡和野兔,师父告诫过不要出头,可是这个头出在了别的地方,只能硬着头皮出下去了,一时半会无法回山,也不知道宿涵那家伙能不能把事先圆回去,等到了广寒山庄再据实交代,料想师父虽然生气最多就是责骂几句,等自己回去再好好请罪便是。
一身绝伦剑法,用在几只兔子和鸡身上倒是绰绰有余,秦筝一次性把第二天的都打完扛好了这才匆匆回到洞中。
苏子卿依旧在昏迷,烧得脸蛋红扑扑的,嘴唇也开始干燥起皮,秦筝把野味架在火上烤着,然后盘了个腿把苏子卿抱过来,让他头枕着自己的腿睡好,用叶子舀了一些清水润了润他的嘴巴。
手边能用的东西太少,别说锅碗瓢盆,就连个干净的丝绢都没有,秦筝有点焦头烂额的想,要是宿涵在就好了,他身上藏了好几块香帕,随便扯一个就能用,他想帮苏子卿降□□温,只得无奈地往自己身上撕布料,沾了沾水齐齐整整地盖在小孩儿额头上。
指望他能早些退烧,不然这么撕下去,没几日必然裸奔。
退烧的步骤弄完,该处理伤口了。
当他小心地把孩子裤腿儿挽起,膝盖处两条血淋淋的剑痕赫然在目,下手之人是想让他走不了也跪不了,要是再深几寸,恐怕苏子卿以后再也站不起来,眼下伤口化脓厉害,再加上之前苏子卿忍着剧痛还要爬去找他娘亲,一来一去更是加重了伤势。
秦筝顾不得多想,噼里啪啦扯下了自己一整个袖子,三下五除二找来木枝把苏子卿两条腿固定好,嚼碎了草药给他敷上。
草药可以镇痛止血,等他做完这些再去看苏子卿的眉眼,原先紧紧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些,喘气也顺畅了不少,秦筝才稍微放下心来。
不过一股焦糊味飘到鼻尖,呛得他直咳。
完犊子,好好的一只野鸡,糊了……
秦筝手忙脚乱地重新串新的烤,一边还要以手扇风,不然这小孩儿没发烧烧死,也要被他乱烤东西给呛死。
“哎……原来下厨这么难啊,不是丢上去就可以,还要盯着,真够累人的。”他动动鼻子,“不过闻着挺香……”
香味一会儿就弥漫了整个洞穴,苏子卿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秦筝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在烤鸡,见他不但醒了,脸上也稍微恢复了些血色,大喜过望,“醒啦?是不是饿了,马上就能吃哦!”
苏子卿盯着秦筝光秃秃的一只膀子,疑惑道,“衣服?”
秦筝尴尬地笑笑,“要给你固定腿,只能撕了先用。你将就一会儿,改明儿你好些我背你下山去,找大夫好好给你治。”
苏子卿把那只光着的手臂往他怀里拖,然后用秦筝的衣袍盖着捂起来,怯生生道,“你冷。”
秦筝虽然不冷,但是这个孩子醒过来的举动让他着实又暖又心疼,于是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道,“有子卿捂着我不冷,你有力气可以坐起来吗,靠着我就行,不要动双腿,我喂你吃东西吧。”
苏子卿在他搀扶下,软绵绵地窝在秦筝怀里等着吃鸡。秦筝心细,大人可以抬着一整只吃,想着苏子卿现在恐怕连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于是耐耐心心的帮他撕成了鸡条,一边撕一边烫的直摸自己的耳垂。不过他发现苏子卿是真的很乖,吃东西虽然慢,给多少吃多少,而且会等着秦筝吃一口,自己再吃一口。
等二人都吃饱了之后,秦筝喂了他些清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接着睡了,烤着火倒也不冷,二人就这么依偎着睡着了。
夜里秦筝睡不踏实,怕有人追过来,也怕晚上火灭了苏子卿会着凉,昏昏沉沉到了后半夜觉着怀里一空,整个人突然惊醒。
苏子卿果然不见了。
秦筝心一惊,赶忙起身要去找,却在洞口见到了小孩儿的身影,也不知道他爬了多久,一点一点挪着笨重的身体,爬到他母亲的坟堆那撑着半个身子,身下压着一块木板,苏子卿手里还捏了块石头在上面刻东西。
秦筝喉头一紧,默默走到他身后蹲下,“原来你母亲叫苏峤,是这个字啊,对不起哥哥刻少了一个字,我帮你吧。”
秦筝把他扶起来坐好,拿石头接着苏子卿歪歪扭扭的字继续刻,而后稳稳地插在坟堆前。
上写——
苏峤之墓
苏子卿立
苏子卿伸着手要趴去地上磕头,秦筝扶着他,看他艰难地磕了三个响头,久久不愿起来。
秦筝又词穷了,看他难过自己也难过起来,“你娘亲在天上会保佑你的,外面风大,我带你进去吧。”
苏子卿静了一会儿,努力撑着地坐稳,盯着黑黢黢的坟包突然开口道,“谢谢……”
而后他转身扑进秦筝怀里,放声痛哭。
该是憋了许久,父母双亡之痛郁结在胸怎么都发泄不出来,这时终于彻彻底底混着眼泪鼻涕发泄在了秦筝肩上。他哭得伤心,全身都在颤抖,秦筝手足无措的抱也不是拍也不是,只能听着他凄厉地哭声越来越大,心疼地无所适从。
秦筝特别轻柔地揽着他,把自己的脸也埋在他肩上,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子卿哭成这样,闹得我也想哭了。你听我说,我在呢,你还有我呢。你如果不嫌弃就当我是你哥哥吧,多一个亲人照顾你,好不好?”
苏子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了秦筝的话,缓了好久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一抽一抽地放开秦筝,黑夜里看不清面容,月光照耀下他晶莹剔透的两串泪痕和水灵灵的眼珠子尤其明亮,愣愣地盯着秦筝。
而后,苏子卿像是认定什么一般,盯着秦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秦、筝、哥、哥。”
……
……
……
秦筝回过神,记忆里苏子卿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挂在自己肩膀上哭泣的模样鲜活起来,他一声“哥哥”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笃定中尽是毫无杂质的信任,秦筝觉得只有孩子身上才有如此珍贵的情谊,自然珍之重之,哪怕豁出命也要好好保护他。
可是面前之人,跟当初造孽又委屈的苏子卿,当真是重合不上半分……
在拍案惊奇第一次见到温庭云,他沉稳中带着一丝嚣张气势,虽然嘴角弯弯笑着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和善,甚至有些冷意,只有一种情况秦筝觉得他是真的在笑,就是看着自己的时候,眼角也会笑得弯起,裂开嘴能看见一颗白白的小虎牙,这一点和苏子卿倒是很像。
那时候苏子卿披着秦筝随手带去的黑乎乎的外袍,空落落的拖着地,腿脚又不方便,去哪里都是趴在自己背上,如今呢,一人斩落几十个死士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好像不是出去杀人只是游了个街回来,一身精瘦的肌肉紧实有力,秦筝忽然假想了一番要是他再让自己背,会不会把自己腰给压垮。
七年时间倏忽而过,男孩长成了男人,少年往事经过岁月蹉跎也该成了无坚不摧的心墙,足以抵御些风雨。秦筝实在不明白,他到底经历多少事,让温庭云人前威风凛凛人后委屈巴巴的说自己不好。
想到这里秦筝心里一揪,问道,“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我也不能怎么样,如今的我连活命都够呛,秦筝半句话噎回去有些丧气,没接着往下说。
温庭云瘪着嘴,眉毛皱成了八字,委屈道,“我想去找你,可是他们不让。谷里规矩大,我又没办法闯出去,一拖就过了好多年。等我能来找你的时候闲话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听见他们那样说你,我恨不得把他们舌头拔了下酒喝!”
秦筝睁大眼睛愣住,竟不知他委屈的是这件事,方才看他样子真以为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现在听来,这不是赤裸裸地撒娇吗?撒娇就撒娇嘛小时候是朝着他撒了不少,可现在长大出息了,当上魔教谷主了娇还撒出了新花样,怎么还要拔人舌头下酒呢,秦筝一言难尽地回想了一番自己喝的九丹清液里有没有什么怪味,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对面的人更好笑。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笑道,“我也想找子卿,奈何……”
温庭云两眼发亮,“真的?你真的想过来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