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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蝶掩(1) ...

  •   小蛇本意为打个盹儿,觉时确也依然正午,只是那个盹儿里如许长梦,梦得心上空空叫人掏了一块,晓不得竟是何事,竟是何由,眼角却湿成一片。
      柳官人,他何以记不得了?六年来,可曾有一刻忆起柳官人?柳官人竟是谁?
      柳溪蛇救命的恩人,柳溪蛇再长的爹娘。何以今时今日之前,他竟忘得一干二净?
      柳溪蛇并非聪慧绝伦,却也非是蠢笨之人。然今日之前,他竟全忆不得年幼时事,此事却足以蹊跷。
      “小官人梦中何事忧伤?”红衣素手,美目娇颜,顾盼生辉,巧笑倩兮,小蛇只觉眼前妇人与梦中春香有几分相似。
      如此说来,柳官人与庸医竟是一般无二。小蛇心内一惊。莫非?
      “忧伤故人已去,昨日之日不可留。”小蛇心道,倘或确是恁地,昨日之日非但不可留,怕明日之日亦指望无多。
      “小官人恁的后生地,却有甚故人了么?”那妇人笑归笑,笑里透出几分落寞。
      小蛇转念,道:“小蛇故人却是不打紧,娘子恁的后生地,却有甚仇家了么?”
      那妇人娇笑道:“小官人大段辨识,今番敢是料错了,奴何来仇家,只便是些故人。”
      小蛇料不透妇人真意,拿话刺她,她只拿四两拨千斤。小蛇便道:“娘娘丈夫怕是叫人拿了罢?去时却甚久。”
      那妇人道:“知夫莫若妻,奴家丈夫虽头脑不济,轻功亦不济,追那白猿当是不得,料保命的能耐尚存,今番晚归,只怕是在迷雾中失了路途。”
      话音才落,解舆自二三丈外树后走出,将手中物事往地上一丢,面色不怿朝大石上一坐,也不则声。
      “夫君去时甚久,奴还道夫君认不得归路了。”那妇人笑道凑近,伸手便往解舆脉上一搭。
      解舆轻抽回手。那神医吴果料事如神。
      恰才庸医取罢银针,避出门外,解舆自着衣裳,出来时却见吴茗与那道人玉机子恰在吃茶,不由道:“道长却不怕叫人麻翻了?”
      玉机子笑道:“老道贱体,岂能轻巧叫人麻翻?”
      解舆不作声。却见那神医吴自袖内取出一幅卷轴,展在那栗木桌儿上,道:“徒儿救得救不得,全在观察。观察且看此图。”
      解舆看时,那图乃是一张羊皮地图,玉泉山全图,表一层标注玉泉寺,珍珠泉,武圣显迹,里一层却是各个乳窟暗河。
      “如今去观察来时不足半个时辰,倘不出所料,那妇人与在下徒儿定犹在原处,”神医吴指向图中一处道:“观察自回,引他二人西至珍珠泉,泉外以西数丈,乃是一崖壁,其下有一乳窟,如此这般便可。”
      解观察看了半晌,忽觉蹊跷,抬眼看神医吴,神医却在他面前,露齿一笑,灿若芳华初放。
      解观察面上一红,此人倘单看一张皮相,怕是潘安宋玉叔夜子建亦略逊一筹,怎奈言行谈吐却恁地招人恼,得人憎,轻佻无端。
      解舆转开头,道:“神医在此间吃茶,何以知晓妇人方位?”
      神医吴笑道:“区区小事,不劳观察挂心。”
      解舆肝火大动,叱道:“你恁的会,一路袖手旁观,何不自去救了徒儿?你与那妇人有甚恩怨,却累得我落在她手上!此事与我何干?”
      神医吴细声嘀咕:“上党参。玉泉溪。”
      解舆肝火便壅在肺间心上,上不得,下不得,再看神医那神清气朗模样,挂着那招人嫌的无赖嬉笑,那火直是无处可发。
      玉机子自屋内提出一个书箱,正是小蛇恰才叫白猿夺走的那只,想来此局竟是他二人所设。便只为将他引至此处。
      神医吴道:“那妇人甚是乖觉,观察此时自运气无碍,旁人触时却犹是沉脉滞脉,此乃却才闭穴起针略施小伎所致。观察不必多虑。只一事说与观察听。闭气之法,只得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只恐那妇人将次察觉,观察务于一个时辰内自妇人处带离小徒。”
      思及此,解舆不由暗自蹊跷,这神医吴对这妇人之事甚是明了,只怕二人乃是旧识。
      小蛇见不得那妇人作意儿,冷笑道:“真个知夫莫若妻,尊夫武功不济,头脑不济,如何却得回了这书箱?”
      解舆恼道:“这箱儿翻在那白猿尸首处,却是解某拾回的,须使不得甚么武功头脑。”
      小蛇便去到书箱边,翻查书箱内物事。玉蝉膏犹在,庸医的金针银刀痧子艾柱油线角针龙胆液醇酒一样不缺,各色丸散亦不见短,只少去一个银盒。
      “箱内物事可有短缺?”解舆问道。
      “别的不见少,只短了一个银盒。”小蛇道。
      “银盒内装得甚么?”娘子问道.
      “胭脂。”小蛇道。
      娘子:“••••••”
      解观察:“••••••••敢问小兄弟,胭脂却如何使来?”
      小蛇道:“师父酷爱流连花枝,平生快事便是偎红倚翠。他自制的胭脂教坊勾栏里姐姐们爱极。师父惯会些小意儿,不独胭脂,娘子们爱甚,他便有甚。”
      解舆与那妇人面上俱不好看。不知各怀甚么鬼胎。
      那妇人笑道:“那青城派随舟由蜀地来楚地,随了千里路,丧了三条命,独独为着一盒胭脂?小兄弟莫要调笑奴家。”
      小蛇正色道:“娘子莫要低看我师父调制的胭脂,这胭脂乃是吴地极好的新米,在无锡惠泉中泡上十日,以寿山田黄玉碾子细细碾来,碾作粉浆,去上清,覆上青纱,在日光下晒来,干后使武夷新竹刮去表层,再以苏州黄绢仔细筛来,和上已制含苞紫茉莉花红料,精心炮制,旁人买时,他还不与,只把与意中人儿使了。”
      那妇人面色愈发不好看,却自笑道:“敢问他把与几个意中人儿使了?”
      小蛇沉吟半晌,屈指难数,道:“遮莫十七八个。”
      霎时阴风乱作,沙尘四起。小蛇遮目看时,近处一株女贞拦腰截断,将次山倒。小蛇眼见那树倒在跟前毫厘处,眼竟不及一眨。
      解舆看时,那女贞树距树根不及二尺处,齐齐断开,却是剑削的。适才红光一闪,那妇人如何出剑,他竟识辨不得。当下冷汗涔涔。
      妇人向那惊得发僵的小儿柔声道:“小官人,这胭脂恁的好,奴甚想将来一用。且随奴去那白猿陈尸处寻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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