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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红烛掩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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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寻都是随北归的商队去往胜灵城,这一回,仍是与商队同行,只不过,是乔装打扮的商队。
玄衣留在南方处理剩余的事务,其他亲卫与另一小支军队随封北上。青衣自然包括在内。
乏味的行程,因为青衣的存在,显得有趣许多。寻知道,青衣、玄衣和江等人与封一样,都曾拜在胜灵城一位名廉的师傅门下学武。封是崇靖八年的武状元,后来因为多次立下战功,被封为长风将军。大延国本就岌岌可危,延靖帝又是昏庸无道,前廷明臣多不愿为延靖帝卖命,于是封选择了弑君夺位,暗投者万千。
青衣侃侃而谈过去的事情,忽地灵光一闪,小声问寻:“贵妃娘娘,你知不知道,皇上当初的拜师礼是什么?”
“拜师礼?”寻回想着,记忆里似乎没有印象,便摇头道,“不知。”
青衣一挑眉,随即又压低着声音,窃窃地回道:“这拜师礼,皇上可是延后了十多年才送上的。它就是……延靖帝的尸体!”
寻一惊,心也随之一颤。
拜师礼,怎地竟是延靖帝的尸体?
“看来当真不知道啊……”青衣顿感奇怪。按理说,皇帝的过去,寻贵妃应是很清楚的,可就眼前看来……
寻蹙起了眉。“那时皇上不过十一二岁,何有这般念头?”
“因为传授我们武艺的廉师傅恨延靖帝啊。武庄是师傅一生的心血,却被小人记恨,说灭就灭,还不是因着那位亡国之君的纵容?”青衣悄声道,“而且,皇上不也……”
“青衣。”前面传来略显不悦的声音。青衣一听,当即闭上了嘴,挺直了背,字正腔圆道:“皇上恕罪!”
封骑着马行在队首,他停了下来,整支队伍便停了下来。寻不解地看向封,却见封的神色有些暗沉,但并不恼怒。“寻,我晚时再与你说,先赶路。”
寻敛眸,看来确是隐晦之事,如此想着,便应道:“好。”
青衣被封的一声唤镇得安静了半天。寻却也不觉无聊,因为那非同寻常的拜师礼实在够她好好思忖一番。青衣道:“而且,皇上不也……”不也什么呢?
夜幕降临时,一行人离驿站还有近十里之远,于是就在途经的村落里找民居宿下。寻未言语,封依然给她单独安排了房间。
寻安顿下来后,想起了白天封的话,思量着若他还未歇下,就问一问拜师礼的事情。过去在将军府,封鲜少与她提起少年往事,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封不想在夺位之事尘埃落定之前让她知道太多,后来封登基为帝,便更没了机会。
这般想着,寻已经推门出去。她走了几步,赫然发现拐角的檐下立着个背影,背影高大挺拔,在华灯昏黄中有种说不出的朦胧。
封听到脚步声后,微侧过头一看,见来人是寻,便转过身来。寻朝封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待至封跟前时,封便将解下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寻笑道:“今夜还算暖和,我不是很冷。”
封听罢,握了一握寻的指尖,虽不及他的手温热,好歹不算冰凉。“无妨。坐院前可好?”
寻微笑,点头。
二人坐在阶上,院中月光幽暝,阶下置一盏小灯笼,星火微明。
拜师,献上延靖帝的尸体。因为延靖帝是封的仇雠,母为其所掳,父因之哀逝,此仇不共戴天。
于是,封、申和歌的真正身份,寻都明白了。封当初拒绝延靖帝的赐婚、后来却又接受的原因,江默许申离开皇宫的原因,寻也都明白了。或许是因为封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极了在讲故事,又或许是因为院前实在空寥宁静,寻只当追忆一场梦,竟没有过于震惊,但终归免不了几分悲惋。
为封而悲惋。
封过去从未与寻提起过这些事情,两人似乎也不曾真正了解彼此。何况几年不见,彼此又变了许多。
封见着如墨泼染的夜空,目光逐渐变得深邃。寻坐起身子,轻轻握过封的一边手,看着他,认真道:“令堂令慈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欣慰——他们的孩儿,是位心怀天下、励精图治的明君。”
封看向寻,嘴角扬起一点温柔的笑意。“谢谢。”
寻不免有些赧然,但听封继续道:“也谢谢你,还愿意想起我。”
寻听言微微一愣。还愿意想起封……她恢复记忆,是在万家宴那晚离开酒阁之时。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京都的街道长而寂寥,沿街人家的檐下笼红烛明,百姓期盼已久的瑞雪纷扬而下,而她,一步便是一个回忆,一步便演一个场景……这当真是她愿意,便能想起来的吗?
但见封的眸光如水深沉,又如火温暖,寻也不作他想,淡淡地笑了。封伸手揽过寻的肩,寻便轻轻地靠进了封的怀里。
月儿为层云半遮,阶下灯火明灭,是夜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