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天子脚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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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这是何意？”
郑煌溱看着面前拦住他的男子，有些诧异，
自己没找他，他倒是主动找上自己了，难道是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抱歉，”
阮复灵暗中打量一番面前的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会作奸犯科之人，但人不可貌相，他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我刚才无意间闯进了这件房，” 他的手臂向身后移了移，“这是你的房间？”
“正是。区区小事，公子也不像是别有用心之人，我不会怪罪。”
郑煌溱说完后作势要拂开挡在身前的手臂，但挡在面前的男人却站得笔直、不动分毫，显然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阮复灵心想是我在怀疑你心怀不轨，
再次被阻的郑煌溱顿时面沉如水地看向面前的人，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向阮复灵袭来，
“抱歉，我无意闯入时看到将军府的大公子李弥昏迷不醒，在他醒来之前，我不能让你进去。”
阮复灵语气谦逊却态度强硬，在郑煌溱的刻意施压下没有后退半步，
郑煌溱听到他的理由，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他想起自己离开时李弥衣冠不整的样子，恐怕引起了他的误会。
“我是李弥的朋友，公子多虑了。”郑煌溱的语气好了一些，
说完这句话，他便直接抬手用内力将挡在面前的手臂震开，在阮复灵还没反应过来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被推开的阮复灵握了握发麻的手臂，刚欲转身去追，只听见郑煌溱又抛下一句：
“我花钱买的房间岂有不能进的道理，我看公子也是护友心切，你若放心不下，跟进来便是。” 郑煌溱想他应该是李弥的朋友，自己遮遮掩掩反倒引人口舌，
阮复灵看着已经走进内室的人，犹豫了一瞬，便跟了进去。
这个男人谈吐不凡，通身贵气，身份恐怕不简单。看他坦然的样子，也许真的是自己误会了，但想到李弥刚才的样子，阮复灵又放心不下。
跟着走进内室的阮复灵原本打算留在房间里等李弥醒来，没想到刚走进房间就看到那位蓝袍公子坐在床边，扶起了原本昏睡的人。
“你醒了？”
郑煌溱将李弥从床上扶起，原本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跟着滑落下来，露出一节纤瘦白皙的锁骨，
“太子…” 李弥刚刚清醒，身体使不上力，脑子也迷迷糊糊的，看到郑煌溱在自己身边习惯性地喊了出来，
“先把衣服穿上。” 郑煌溱撇了一眼远处站着的阮复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衣服塞给李弥。
“哦…” 李弥在边疆赤膀子的时候多了去了，并没有觉得不妥，看到塞过来的衣服，还迷糊着的他习惯性地开始动手穿起衣服来…
目睹了一切的阮复灵却微微皱起了眉，刚刚李弥说的是…太子？
等李弥自己把长衫穿好，脑子也清醒了七八分，
他自然看见了站在房门旁边的大活人，那个状元阮复灵，不过他对阮复灵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的宴会之辱，第一反应不是问他怎么在这，而是把他当成空气晾着，
郑煌溱在一边简略地和李弥解释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站在一旁阮复灵知道这也是说给他听的。
阮复灵看着两人熟悉地交谈，明白确实是自己想多了，他站在这里显得有些多余，便主动开口说道，
“既然李公子已经醒了，那…草民告辞，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说完便要离开，然而向外走了几步却又停住脚步，阮复灵突然转身看向李弥，
“李公子，上次的事，抱歉。”
说完不等回应便夺门而出，把门从外合上了。
这样，他和李弥就算两不相欠了。
李弥没想到他竟然会和自己道歉，一时间还没反应过了，看着阮复灵有点慌乱地逃跑的样子，竟然觉得这个状元，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郑兄他怎么会在这？” 李弥还是有些好奇，他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有些褶皱的银白色长袍，
“刚才那位公子一直守在门口，恐怕是不放心你，把我当成歹人了吧。不过，他为什么要说抱歉，上次的事，又是什么事？” 郑煌溱从床边站起坐到桌前，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转头看向李弥，
“没…没什么，时间太久我也忘记了。” 李弥赶忙低头回避起郑煌溱的视线，拿起茶壶假装给自己倒茶，被嘲笑像女人什么的他是死也不会说的！
“我看他举止大方，大义凛然，是个可塑之才。” 郑煌溱也不多问，反而评价起阮复灵来，应该是在琢磨怎么把人利用起来，
“郑兄，你还不知道么，他是今年的科举状元阮复灵。” 李弥没想到郑煌溱还没有见过阮复灵，按理来说状元都已经出来这么久了，早该进翰林院做修撰，参与国家的修史，应该和太子关系密切才对，
“阮复灵？原来他就是那个阮复灵，” 郑煌溱浓眉一挑，好似对此人印象颇深，“听说他的高中之日恰逢祖母病逝，为了赶回去祭拜特地向父皇表书一封推迟了入朝的时间，父皇感动于他的孝廉便允了他，所以我们还未曾见过面。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是个超尘拔俗的人物。”
“他这几个月，都不在啊…” 李弥回想自己回京城的时间，顿时明白了阮复灵那日那样生气的原因，人家家里还在办白事，自己却要他留在京城笑脸相迎，是个人都会生气吧，要是他的话，会把酒桌砸了都说不定。
几句话的时间，阮复灵在李弥心里已经彻底被洗白了。
“他如今既然已经回京，我想过不了多久就能在朝堂上见到了。” 郑煌溱说着说着话锋一转，看向李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什么不适么？”
“没有什么不舒服，我已经没事了。” 李弥抬手舒展了一下筋骨，反倒因为睡了一觉，精神好得很，
“这些赌坊真是太黑心了，” 想起自己被暗算，李弥就气不打一出来，“明天我就报官把他们给一锅端了。”
“这个世道暗箭远比明枪要多，不能用你的正直去比别人的无耻，如果今日是在打仗，你恐怕早就被这些在你看来不堪一击的敌人挂在墙头任人宰割了。”
郑煌溱知道李弥一直想带兵打仗，但有些事远比他想得要黑暗得多，他知道自己的话有点重了，但这是李弥早晚要经历的。
“…所以，是我还不够狠吗，归根到底，还是我太弱了…”
听进了郑煌溱的话，李弥的神情渐渐落寞，自己连这些地痞无赖都应付不了，还要太子来救自己，果然是…太无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多留个心眼，你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郑煌溱慌忙解释道，他看着李弥渐渐惨白的脸色，突然有些后悔和他说这些，不懂就不懂，反正只要李弥还在京城，自己总能护他周全，正因为身边充满了阴谋和心计，这样单纯无邪的李弥才是他喜欢的样子…
“叩叩叩…”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一道黑影映在门上，
“公子，马车已经停在楼下。”
“我知道了，让他们在楼下等我。” 郑煌溱对门口的人说到，是皇宫里的人来接自己回宫了。
“太子，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天色不早，你也早点回宫吧。”
李弥看郑煌溱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样子，不想耽误了他的时间，
“好，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那…我走了。” 郑煌溱最后看了一眼李弥，便推开了房门，
“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留下这句话，郑煌溱便彻底出了房门。
李弥看着走远的人影，带着微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知道太子是顾及他的面子才那样说的，也许在太子眼里，自己真的很弱。
今天的遭遇让原本为自己的武艺沾沾自喜的李弥彻底看清了现实，自己和父亲的距离，像一道天谴一般难以逾越。
失落是难免的，但他从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一轮明月挂在窗前，
李弥走到窗边向楼下看去，宽敞的马车正停在门口，四周站着仆人打扮的侍卫，郑煌溱从客栈里走出来，身后跟着随从，他弯腰钻进了马车，一队人马在空旷的大街上浩浩荡荡地向皇宫里驶去…
李弥关上窗，拿起桌上的配剑走出了房间，他也还回去了。
而在隔壁，窗户敞开着，早就解下行囊的阮复灵站在窗边，抬头静静地望着蓝黑色的天空下一轮冷白色的圆月，仿佛在思念着千里之外的家乡。
他这次到京城谋职，便是打算久居下来，等日后自己有能力了，将家人都接到京城里来。
无意间的一低头，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个独自走在街头的人，不正是刚见过的李弥。
他的目光不禁追随而去，清冷的街上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清瘦的身子在地上映出几道模糊的重影，李弥手中提着剑，慢慢地走在回府的路上，偶尔刮过一阵阴风，吹起额前散落的长发，这时候要是能有一壶好酒就最好不过了。
直到李弥拐了个弯，游荡的身影消失在空旷的街头，阮复灵才恍然收回了视线。
夜凉风寒，阮复灵伸手将窗户关紧，整理好自己的行囊后，便吹灭了灯盏。
躺在床榻上的他却久久不能入睡，一面是为明日的进京复职，一面是为脑海里那个落寞清冷的背影…
看到将军府醒目的牌匾，李弥走上前抬手敲了敲气派的大门，很快，就有人在里面开门，
“大少爷，你回来啦！” 一个脑袋先一步从只开了一条缝的大门里钻了出来，看到李弥顿时喜上眉梢，
“快开门。” 李弥看着小常滑稽的样子，原本郁闷的心情好了一点，
“大少爷快进来，夜里寒气重，小常这就给您烧水洗澡去。” 小常把李弥迎进门，锁好大门后就向后院跑去，
“回来！” 李弥一把叫住他，“我爹回来没？” 李镇这几天天天往外面跑，李弥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老爷傍晚便回来了，只不过吃过晚饭就回房休息了。” 小常如实答道，
“嗯，还是不去打扰他了。” 李弥知道李镇正在调查朝中反叛之事，自己完全帮不上忙，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李弥在客栈里睡饱了，现在完全没有睡意，他向着庭院的空地走去，晚间的将军府比白日更加寂静威严，薄雾轻寒，夜凉如水，正适合潜心修炼。
李弥将手中宝剑拔出剑鞘，开始一招一式的挥舞起来，速度缓慢，却招招沉稳，不差毫里，行云流水间一套剑法便结束了，
“你怎么还不走？” 动作未停，李弥仿佛对着空气说道，
“小常…要陪着少爷。” 再次被发现的小常顿时又涨红了脸，好在天黑看不见。
李弥继续练着下一套剑法，动作渐渐凌厉起来，宝剑划过出发出破空之声，身形不断地挪转腾移，看的小常眼花缭乱，最后一剑砍在古树的粗壮树干上，轻薄的剑身竟然足足没入一指深，这要是砍在人身上，怕是足以把骨头砍断。
李弥并没有显出高兴的神色，他知道自己还差的太远，不经意间心境已与往日不同。
默默地从树干里拔出宝剑，李弥不停地练着，清瘦的身影在皎洁月光下挥出一道道刀光剑影，遒劲的宝剑和柔软的乌发在空气中舞动…
优美的身姿和俊美的容貌，就像是一位月中仙人，站在角落里的小常渐渐地看痴了…
而在京城的另一边，守卫森严的皇宫里，东宫仍然灯火通明，赶回宫里的郑煌溱坐在案桌前批改着成堆的公文，为了抽出这一天的时间，他恐怕要好几个夜晚不能休息了。
华丽的宫殿里烛火摇曳，宫女太监们像木偶一样安静地站在角落，坐在桌前的太子手拿毛笔，低着头认真地审阅着每一份公文，偶尔眉头微皱，在竹简上圈画起来，暖黄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人看清老成稳重的太子也只是一位普通的少年…
今夜，注定无眠…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天子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