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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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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武陵郡沅陵县的张家,那是家十足十的大户人家,世代经商,积累财富,到了现在张老爷这一代,家产已经过了上万,富甲一方,沅陵县地方不大,商业倒是发达,若给武陵郡的富豪们排个榜,张家绝非榜首莫属。
张老爷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二儿子长期在外运货,极少回家一趟,三儿子是张老爷的老来子,平时极其受宠,天天陪在张老爷夫妇身边,这次三公子难得外出游历,却不料遭遇土匪,命丧他乡。张老爷悲痛至极,念及爱子生前尚未成婚,怕他一人在泉下寂寞,便想给他找个伴,给他娶一位妻子。
当然不是娶进门就杀了陪葬的,而是让人为张三公子守身如玉,守一辈子寡,老了与张三公子合葬一处,好让张三公子有个伴,不孤苦。说白了,就是嫁入豪门,过着奢侈的生活,同时享受单身的乐趣。
不仅有钱花,还能享受自由。
刘氏管着江栗雅的身份文书,伦理上是江栗雅的母亲,自古儿女婚姻无外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氏欲把江栗雅嫁给那死了的张家三公子,不管江栗雅同意不同意,只要把江栗雅的身份文书上报给官府,江栗雅就不得不从了,否则背上不忠不孝、忤逆母上的罪名,可是要坐牢的。
江栗雅乍听到此事,第一反应不是生气,反而是兴奋,仔细想想,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怎么就砸自己头上了呢?她穿越到这个地方已经一个多月了,任谁忽然空降贫民窟,吃的不好,穿的也不好,还天天受她这位便宜后娘的气,这种日子够她受了,现在有朝一日希望嫁入豪门,自然兴奋不已,终于摆脱刘氏母女俩了。
不就是嫁给一个牌位吗?想她21世纪新新人类,怎么能像古人一样迂腐呢?
这个地方是梁国,却不是史书上的梁国,而是一个架空朝代。但即使架空,习俗也跟中国古代差不多。
江栗雅虽然内心兴奋,表面却不能表现出来,得知自己将要嫁给一个死人,还表现兴高采烈,恐怕这婚事就吹了,别人不把当她疯子关起来就不错了。
所以,当刘氏答应张管家把江栗雅嫁过去时,江栗雅完美的上演了一场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搞得刘氏心烦不已,张管家感动得泪流连连,差点当场回府去拿聘礼。
“娘,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但您也不能把我嫁给一个死人啊~”江栗雅抱着刘氏的大腿,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
刘氏听闻连连冷笑,强扭出一抹慈爱的神情道,“雅儿,娘不是不喜欢你,张家是咱们沅陵县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你嫁过去后保证吃香的喝辣的,娘这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理解娘的良苦用心呢?”
“若您真的为女儿好,怎么不把妹妹嫁过去?雅儿天生是劳苦的命,享受不起荣华富贵,妹妹则不同,她从小娇生惯养,吃不得苦,娘还是把妹妹嫁过去吧,雅儿愿意陪着娘吃苦一辈子。”江栗雅哭得肝肠寸断。
刘氏面皮狠狠抽了几下,恶狠狠的瞪着她,硬生生和蔼可亲的说,“和儿还小,远没到婚嫁的年纪,雅儿不可胡闹。”
“娘~想必张老爷不会介意妹妹年纪小的~”江栗雅持续性情感爆发。
“呵呵,”张管家在旁边慈祥一笑,他以为给少爷找个肯守寡的媳妇至少得几年才行,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答应了,了却一桩大事,他满面红光,“夫人好好劝劝少夫人,这新妇出嫁,心情肯定激动。我先告退了,明天再来送聘礼。”
“张管家走好~”刘氏翻脸如翻书般快,对着张管家灿烂一笑,待张管家出门后,刘氏脸上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她冷冷俯视着江栗雅,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哼,跟我斗?你还太嫩了,别忘了你的身份文书在我这里,我想把你嫁给谁,就能把你嫁给谁,哭,晚了。”
人前的戏码演完了,当然要中场休息一下。
江栗雅收起脸上表情,若无其事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挑眉道,“我还想嫁给皇帝老子当皇后呢?娘是不是也有办法?”
刘氏听后连眼珠子都抖了抖,她张着嘴,嘴唇颤抖着指着江栗雅,指尖也颤抖不止,半晌无言,良久良久之后,她才道,“你知不知道,皇帝他老人家岁数都可以当你爷爷了!”
一片树叶悄然飘落,空气突然一静,风止。
谁知,到了出嫁那天,江栗雅又整出了幺蛾子。
三日后,锣鼓喧天,红绸满街,前来迎亲的张家队伍长达三条街,喜乐齐鸣,两旁围观的群众互相推搡,热闹至极。队伍为首之人是张家大公子,代弟迎亲,旁边跟着张管家,可见张家有多重视这场婚礼。至于婚礼为什么举办得如此匆忙,主要是张家小公子的尸体运到了,趁着尸体还新鲜,没腐烂得只剩白骨,赶紧完婚。
院子里,江栗雅一袭大红嫁衣,鲜艳如火,她头戴凤冠,身穿霞帔,美艳至极。而此刻,她紧紧抱着刘氏的大腿,哭诉道,“娘~女儿知家中贫寒,凑不齐女儿的嫁妆,女儿别无所求,只求能把张家的聘礼当做女儿的嫁妆带回张家,以全大礼。”
门口挤满了围观的人,无数群众闻言纷纷感动不已,“多好的闺女啊,勤劳懂事,体贴家中贫寒,为母分忧,省了嫁妆钱。”
“这刘氏也是个黑心的,好好的闺女,非嫁给个死人,虎毒尚不食子,天下间哪有这样冷血的父母!”
“早知道江家小娘子长得这般标志,我就央求父母替我说媒了,现在嫁给一个死人,真是可惜了。”
……
门外不断传来闲言碎语,刘氏面沉如水,黑得宛若锅底,她低下头,狠狠扳起江栗雅的下巴,压低声音狞笑道,“怎么?想要嫁妆?今天我还就不给了,你能咬死我不成?”
“书上说了,婚礼婚礼,有婚有礼,咱家没有嫁妆,是为礼数不全,要被人家戳脊梁骨的。”江栗雅同样压低声音道,她穿越来这么多天没有白看书。
刘氏一声冷笑,“你也知道要脸啊,我一直以为你没脸没皮不在乎呢。”
“女儿的名声不重要,反正嫁给一个死人,名声早没了,关键是娘的名声,万一传出您刻薄冷落继女的闲言碎语,咱们家棺材铺生意做不做了?”江栗雅反唇相讥。
“行,行,行,江栗雅,算你狠。”刘氏嘴角扯出一个凶残的弧度。
江栗雅见势不妙,猛地站起身,后退三步,神情哀婉道,“娘,您一个人在家不容易,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啊~”
刘氏欲抬脚脱鞋,恰在此时,张家大公子身着红衣,翩然进门,刘氏一顿,卡在了那里,有丫鬟上前给江栗雅戴上盖头,扶着江栗雅冲刘氏拜了拜,然后牵着她朝门外喜轿走去。吹奏《百鸟朝凤》的喇叭声蓦然高昂,江栗雅在临上轿前,扭头对身边的侍女道,“麻烦请把我的嫁妆抬回张家吧。”说罢一指院子里张家送来的聘礼。
那两名侍女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动。江栗雅淡淡一笑,扯皮半晌,最终敲定了聘礼江栗雅带走一半,留给刘氏一半,若不是再耽搁下去错过了吉时,估计刘氏不会那么轻易松口。
逶迤的队伍绕城三圈,终于进了张府,富丽堂皇的张府内,红白绸缎对半挂,因着这次红白喜事一起办,这场婚礼在晚上举行,张家并没有邀请太多宾客,客人熙熙攘攘,江栗雅下轿时,喜乐已停,张老爷高坐正堂,丫鬟小厮皆沉默的站在道路两旁,烛火幽幽,恭迎……张家的小公子?
江栗雅瞬间不淡定了。
这特么的是啥?谁能告诉她,她一下轿子,有个大红色的人影就站在她旁边,看样子还是个男的,喜婆递过来红绸,一端让江栗雅拿着,另一端绑在那个人影的手腕上,红绸悠悠,上面垂着的铃铛泠泠作响,张家的小公子不是死了吗,难不成张老爷找了个人来代娶?!
只听不远处一声摇铃声起,旁边那红衣男子动了动。
江栗雅全身僵硬,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天生比较敏锐,她竟然丝毫感受不到旁边那人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就是人活着的气息!
“请新郎新娘进入正堂——”喜婆高喊。
江栗雅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地上。幸好身后的小丫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才免得让她大婚之日一头栽地上。江栗雅双腿颤颤,用眼角余光偷偷瞄红纱下那人的衣摆,紧张得嘴唇都抖了起来。
这、这、这人,真特么是张家小公子啊!
他、他不是死了吗?
怎么还站在这里?
“请新郎新娘进入正堂——”喜婆又说了一遍,并小声催促道,“少夫人,您赶快进去吧,别耽误了吉时。”
“他、他他怎么在这儿?”江栗雅颤声问。
“谁啊?”喜婆不明所以。
江栗雅颤颤巍巍的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身旁站着那名男子。
喜婆恍然大悟,“哦,你说张小公子啊,咱们沅陵县流行赶尸,张老爷体恤夫人年少守寡,便让赶尸人把少爷站着成婚,在这大婚之夜,算是一点安慰夫人孤苦之心吧。”
“……”江栗雅。
我内心有一万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夫人,请吧。”喜婆说。
可能是看出江栗雅腿软了,两名小丫鬟架起她朝正堂走去。摇铃声再次响起,那红衣的张家小公子微微一动,紧接着便跟着江栗雅一起走了起来,并与她保持平行!
……江栗雅觉得自己已经感觉不到心跳了。
从大门口到正堂的路不算远,江栗雅却觉得仿佛走了一辈子那么长,她渐渐冷静下来,勉强能接受这个事实了。
“一拜天地——”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跪下。
摇铃声急了些,红纱下,那张家小公子跟随她一起跪下。
庭院深深,夜里寒风阵阵,排排红烛灯笼高高挂起,一片巨大的乌云悄然飘来,遮住圆月,黑暗降临,更显得烛火葳蕤,照亮此方天地。宾客小厮站在道路两旁,皆沉默不语,气氛一时有些僵冷。
“二拜高堂——”
江栗雅又在丫鬟的搀扶下朝张老爷夫妇跪下。
摇铃声动,张小公子亦然。
“委屈你了。”上首,张夫人叹息道。
江栗雅头上盖着红盖头,虽看不见人,但听声音似乎极其伤心,她默了默,欲哭无泪,心说,我不委屈,只要您别再吓我了就成。面上却不显露山水,道,“儿媳不委屈,请夫人节哀。”
张夫人顿了顿,没有接话。
“夫妻对拜——”
幸好这次只是微微弯腰,不用跪了。
“送入洞房——”一声长长的高喊之后,万籁俱寂,夜风呼啸,天地间仿佛更为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