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父他不解风情》雾苏台

14、死得其所（二）

　　而西边，沈毅早已经提前几天写了一封遗书，送到了沈若手上。
　　沈若收到书信的时候，恰巧是沈毅喝毒酒死的那天，他二话不说，托于硕帮自己看着匈奴局势，一人乘一匹快马，扬长而去。
　　沿途跑死了两匹马，沈若才堪堪到家。
　　宣北侯府门前已经挂起了白灯笼，大大的‘奠’字刺痛了沈若的双眼。
　　“沈叔？！小远？！小远！”沈若翻身下马，疯了一样的跑进府里。
　　侯府一片冷清，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下人红了眼眶，端着丧事需要的东西结伴走着，见到沈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喜极而泣，“少爷！少爷回来了！少爷！”
　　这时，从大堂里跑出一个瘦弱的身影，看见沈若，不由得怔住，随即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少爷！少爷呜呜呜呜....少爷......”
　　沈若快步上前，抓住小远的胳膊，紧绷着声音，“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就走了这么些天，府里就变成这样了...还有，我爹，我爹他......”
　　小远听见沈若问沈毅，刚止住的泪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连话都说不清楚。
　　这时，管家从一旁出来，身上穿着白色丧衣，一夜之间像是苍老了十岁。
　　管家眼眶也是红的，他偷偷抹了一把泪，理了理心情，才对沈若道，“少爷，您回来了。”
　　沈若看见管家，放开小远的手，有些手足无措的抓住管家的袖子，“沈，沈叔，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怎么会呢，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想寻死......”
　　“少爷，老爷的确是......”
　　沈叔叹了一口气，招招手，不多时，下人拿来一件丧衣，他继续道，“少爷，我想着侯爷应该提前给您寄了信，所以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这些,，您先换上...府里的下人在侯爷...侯爷走之前，就已经遣散了一些，所以比较冷清，不过人手也够。皇上来祭拜过，刚走不久，也拨了些人手给侯府，我没接。事情还是要自己人办才好。”
　　沈若有些恍惚，望了望大堂，忽然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苦笑道，“是，他是给我寄了信......给我寄了封遗书。”
　　还不到一个月，人走茶凉，自己老爹忽然就寻死不在了，真是巧合呢。
　　沈若定住心神，忍了忍酸涩的眼眶，问道，“真的是自己寻死？查过了吗？”
　　“侯爷服完毒后，亲口跟我说的。”沈叔如实道。

　　沈若沉默，低垂着头，半晌才拿过丧衣，慢慢换上，“今天是第几天？”
　　“第三天。”沈叔往旁边站了站，又问道，“少爷要不要先吃些东西？长途奔波劳累，先休息会儿？”
　　“不了，整个侯府现在就等着我做主呢。”沈若拍了拍衣服，径直走了进去。
　　灵堂两旁，是飘飞摇曳的白纱，蜡烛架上的蜡烛还未曾熄灭，正对着门是一副棺材，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蒲团前面的盆钵里满载着香纸的灰烬，沈若看了一圈，抽出三根香，拜了三拜，把香插好后跪在一旁。
　　“没有人来看吗？”沈若一边烧着纸，一边问道。
　　沈叔唏嘘道，“只有和侯爷交好的几位大人还有以前侯爷的旧部来过......”
　　沈若讥笑一声，“怎么？皇上来了那些人都不来？是想要明哲保身，还是看我侯府没人，趁机落井下石？”
　　真是人心可见的肮脏。
　　“少爷说的是什么话，侯爷乃武将，又不善官场之道，树敌太多也是理所应当。”沈叔解释道。
　　“沈叔，我不傻，平常也不是那么不务正业。”沈若摆摆手，泄气道，“算了算了，沈叔，你让我一个人跟我爹待一会儿。”
　　沈叔看了一眼沈若，没有说什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沈若看着那副棺材出神，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他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抹了两把，死命忍住。

　　天色渐暗，沈若跪在蒲团前面，神情恍惚。
　　这时，小远偷偷溜了进来，带着一股热风，原本身上就已经出汗出的粘乎乎的，此刻更加有些难受。
　　抬眼见是小远，便问道，“怎么了？”
　　小远默不作声的跪了下来，一只手拉着沈若的衣角，“少爷，我看着你难受。”
　　真是个孩子。
　　沈若无处安放的手抬起啦在他头上乱揉一把，“少爷不难受，少爷不会垮，少爷要是垮了，侯府该怎么办？”
　　小远抬头，眼里闪烁着泪光，“我我，我知道，我也知道少爷伤心，面上不作声，您是要撑着我们，撑着侯府。”
　　“小远乖，去睡觉吧。”沈若勉强扯出一个看起来不那么难的笑，“这里我守着便可。”
　　小远有些挣扎，放开了沈若的衣角，转而自己捏着自己的手，欲言又止。
　　“怎么了？”沈若皱眉，又想了想，随即问道，“你是知道什么，所以才来找少爷我的，对吗？”
　　小远头低的更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沈若扶住小远的肩膀，“小远，你知道什么？”
　　小远稍稍瞥了一眼沈若，又看了看四周无人，才压低声音道，“少爷，侯爷服毒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了裴大人。”
　　“裴东？！”沈若惊呼。
　　小远点点头，继续说，“不只是裴大人，还有...还有皇上，我当时从的侧门进府，刚好碰见皇上从府里头出来，裴大人提着两坛酒进去，后来，后来他们走了，侯爷就就...就没了。”
　　“你说什么？！”沈若听完，气势汹汹的站起来，“你说是谁？！你确定没有看错？！”
　　“小侯爷。”
　　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拉回了沈若的思绪。

　　沈若看了看来人，忍住了自己的冲动，微微笑着行了一个礼，“原来是普渡寺的梵修师父。”
　　梵修站在门外，不应声，却也不进来，只是看着沈若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心里某个角落微微有些刺痛。
　　沈若见梵修不懂，直起身子一歪头，“怎么？普渡寺也要跟我侯府划清关系了吗？连进来都懒得进来？”
　　“阿弥陀佛。”梵修低眉，“小僧只是来侯府请小侯爷去普渡寺一趟。”
　　沈若笑了笑，慢慢走上前，“去那里做什么？出家吗？不去！”
　　梵修抿嘴，欲言又止。
　　“梵修师父还是快些离开，如今树倒猢狲散，跟侯府走得太近，你们普渡寺当心惹祸上身。”沈若带着些嘲讽之意，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暗自惊讶——什么时候自己说话竟然这么伤人了？
　　或许是因为普渡寺没有好好照顾沈毅，或许是因为梵修执意站在门外不肯进来。
　　总之无论哪一件，都让他窝火得很。
　　沈若见他不答，转身摆摆手便想走，“行了，走吧！”
　　不料下一刻梵修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有些惊人，冰凉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他的皮肤，让他一顿。
　　沈若转身欲问，谁料只一瞬间，梵修便收回手，双手合十道，“小侯爷若想知道真相，便跟小僧走一趟。”
　　梵修说完，抬眼与沈若对视，深邃的眼睛看得他有些不自在的点头，“我跟你去便是。”
　　梵修点头示意。

　　沈若出门后把身上的丧衣换了下来，又吩咐蜷缩在大堂里的小远道，“我去去就回，你若是一个人怕，便在院子里守着也行。”
　　“我不怕。”小远摇摇头，随即又点头，“好，少爷一路小心。”
　　沈若点点头，跟在梵修身后，去了普渡寺。

　　一路无言，两人趁着月色进了普渡寺。
　　走到佛光殿时，梵修停下，微微侧让，示意沈若先进去。
　　沈若顿了顿，皱眉进去，便看见满身是伤的张秋，他惊呼，“张伯？！”
　　殿里只有了然和梵清两个人，梵清此时正在收拾着刚上完的药瓶，见沈若进来，微微示意，“小侯爷。”
　　沈若定了定心神，礼貌道，“梵清师父，了然方丈。”
　　张秋见沈若过来，激动道，“小侯爷！小侯爷......”
　　“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沈若上前看这张秋。
　　张秋全身没一处是好的，有的地方伤口还变成了紫黑色，异常肿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