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不，是你们的神明》言成奚

18、恶鬼还是救赎

　　地动山摇过后，村庄模糊了，竹林消失了，放眼望去，只有一片虚无以及肆虐的能量洪流。

　　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悲鸣声，以祠堂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许家村。

　　阵法被逆转，第一个遭殃的便是那些利用四方青鸾大阵夺取竹之一族血脉之力，修习术法的许家村核心族人。

　　他们与大阵共生，早就性命相连，密不可分，他们得到的好处最多，如今自然偿还的也越多。

　　此时此刻，正在焦急等待虞琛回复的许昌，脸上的狠戾和算计尚未褪去，一股无形的巨力便攥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瞪大双眼，脸上皱纹疯狂蔓延，脸上血色快速褪去，最终只余一片死灰般的青白。

　　“怎么会…这样……”他徒劳地张着嘴，如同失去所有水分搁浅的鱼，拼命也无法说出完整的话，他的生命力亦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衰老的躯壳中疯狂倾泻。

　　他平日引以为傲的妖力如今却没有半分作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里所有的皮肤极速失去水分，变得干瘪褶皱，如同老树枯皮，脏器亦快速腐朽，走向衰亡。

　　顿时，恐惧和绝望占据了他的心头，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想要抓住旁边的许桓，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而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体里所有的骨骼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脊背随之佝偻，最终“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在极致的衰老中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尸体蜷缩风化，随风而散。

　　旁边的许恒同样未能幸免，他正因为地面震动惊惶失措地想要逃跑，下一秒就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抽除了，乌黑的头发从发根开始，瞬间变得雪白一片，随即大量脱落，年轻的面庞上皱纹横生，挺拔的身体变得干瘪瘦弱，他惊恐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瞬间长满老年斑的面庞，又看向倒地不起，已然失去所有生命气息的祖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最终整个身躯无力地瘫软下去，意识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然而，这恐怖的衰老诅咒并非只针对他们，村落各处，凡是流淌着许家血脉的嫡系子弟以及深度依赖阵法来获取气运甚至修炼的族人，都在这一刻遭受了最残酷的反噬和诅咒。

　　祠堂中，正在巡逻的壮年男子瞬间白发苍苍，步履蹒跚，在极度惊惧中栽倒在地，化为一具具枯骨，甚至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未能逃过这厄运，啼哭声渐渐微弱下去，小小的身躯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哀嚎声，绝望的哭泣声此起彼伏，很快又陷入永远的沉寂，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原本完全算得上人丁兴旺的许家村，几乎化作了一片死域，弥漫着浓重的死亡和衰败气息。只有少数与阵法无关的妇人，佣人以及节目组的人，虽然也感受到了心悸和虚弱，但侥幸保住了性命，在后怕中瑟瑟发抖。

　　就在这死寂和衰败之中，一道远比许昌和许恒更加古老，却又带着阵法本源印记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了逆转阵法的中心。

　　那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或许是靠着那本源印记，他虽然气息微弱但依旧在苟延残喘着。

　　这人，正是许家老祖，那位欺骗了竹之一族最后嫡系血脉，联合邪修布下四方青鸾大阵将妻子血脉之力占为己有的白眼狼书生。

　　他带着无比的恐惧，朝着阵法中心的沐安歌跪拜下来，“上仙大人，求您施以援手，阻止阵法逆转，挽救所有人。”

　　“我凭什么要阻止阵法逆转？”沐安歌冷眼看他，“你在妻子和女儿的躯体上建起许家村，如今该到偿还的时候了。”

　　许家老祖恳求道：“我知道我和我的族人有罪，我的族人死有余辜，您也可以杀了我泄愤，可是，求您千万不要将地下“那些东西放出来，危害苍生。”

　　“地下‘那群东西’？”沐安歌嗤笑道：“许家老祖可真是无情啊，你莫不是忘了，她们其实是被你害惨了的妻子和儿女，怎么着，你是怕了吗？怕自己死了以后还要落入她们手里受折磨，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上仙容容禀，我的确有错在先，也实在罪有应得，我的贪欲造成了这一切，便是死后烈火焚身生生世世受折磨也不为过，可是，我不能看您一错再错也不想因为自己害死更多的人。”许家老祖跪伏在地，不住磕头道：“您或许不知，经受四方青鸾大阵折磨榨取多年，她们早已不是当年温和善良的竹之一族了。百来年的镇压，折磨和怨恨早已彻底污染扭曲了她们的本质，一旦让她们以残魂之躯脱离阵法重现于世，她们积累了百年的滔天怨气将会瞬间爆发，化为只知杀戮和吞噬的修罗恶鬼，她们会杀掉一切生命，不仅是许家村所有的幸存者，还有阵法之外所有的生灵，乃至整个大夏联邦。如果没有人能够制服她们，甚至整个世界都会沦为鬼蜮的游乐场。”

　　“我知道，您会在大阵逆转之时保护普通的人，实在是一个再心善不过的人，我不想因为我的错误让您犯下滔天杀孽，沾上不该有的因果。”

　　“他虽然有私心，但所说确实为真。”虞琛突然出现，“沐道友，你该收手了，只要杀掉这个罪魁祸首，竹之一族的亡魂也会得以安息，你依旧声张了正义，这样也算是两全其美。”

　　“你管这叫两全其美？”沐安歌冷笑，“竹之一族活该生时痛苦死亦魂魄难安吗？她们受的百年折磨莫非就要这么算了吗？我不认为这是所谓的两全其美，做这些也从来不是为了声张正义。”

　　“可是沐道友，如果你将恶鬼放出来，会死很多不该死的人，竹之一族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虞琛道：“我知道我没资格替道友做主，但是，我还是想劝道友三思而后行。”

　　“另外，陶小姐应该是竹之一族的幸存者吧，我希望你能劝劝沐道友，如果将恶鬼放出来，必然生灵涂炭，这绝对是杀敌一百自损一千的办法，想报仇办法多的是，没有必要用这么极端的办法。”虞琛道：“只要你们停手，我可以帮助收拢许家村所有族人的亡魂，日后你们想怎么折磨他们都行，他们也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虞琛声情并茂，完完全全把沐安歌放任阵法逆转之事描述成了灭世的序曲，仿佛她只要不让阵法停止逆转就是整个世界的罪人。

　　“说到底，你不过是怕死罢了，你怕竹之一族的残魂出来后把你一起杀了，对吗？”沐安歌一针见血，“你们凭什么就认为竹之一族残魂一定会化作修罗恶鬼，你们有亲眼见过吗？你们说这些不过是无端的臆测罢了。”

　　“我并非臆测，也不想危言耸听。”虞琛道：“我在漫长的生命中层见过三次四方青鸾大阵逆转，无一例外，那些被放出来的残魂都变成了修罗恶鬼，甚至还杀掉了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最后是妖管局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平息鬼祸……”

　　“我知道，这不是受害者的错，她们是被阵法扭曲了心智才造下如此恶果，可是不论如何，这都不是我们明知恶果而一意孤行的借口，作为修士，我们不能纯粹为了快意恩仇而做事，我们也要顾全大局。”

　　“好一个顾全大局，你们三言两语，竹之一族残魂成了会祸乱世界的恶鬼，我也成了一意孤行灭世的罪人。”沐安歌声音冰冷：“竹之一族受苦的事情你们没有出现，如今我来救人倒是要顾全大局了，你们所说其实根本没有证据，就算有其他受害者化为恶鬼，不代表竹之一族亦然。”

　　她记得狰的求助，也清楚竹之一族残魂和狰接触是在竹之一族被镇压之后，既然如此，又凭何说竹之一族会化为恶鬼呢？

　　她相信，会对异兽伸出援手的竹之一族残魂不会变成修罗恶鬼。

　　就如同许家老祖和虞琛坚信竹之一族残魂会变成恶鬼一般，她同样相信她们依然善良。

　　“你们不必多说，我信她们。”

　　沐安歌长剑出鞘，毁了许家老祖身上带着的本源印记，至此，阵法彻底逆转。

　　混乱的能量乱流之中，一颗颗巨大的翡翠玉竹虚影凭空出现，拔地而起，瞧它们身上磅礴的生机能量，哪里是修罗恶鬼，分明是成了守护灵！

　　她，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