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漫漫长夜》阿米巴

9、番外之二：牺牲

　　圣约翰最近经常做梦，一个奇特的梦，他梦见自己站在悬崖的顶端俯瞰下面的一片苍茫无际的黑暗，接着他看见有双蓝眼睛回望向自己，接着他便醒来了——但是他忘记不了梦中那双蓝眼睛，那双眼睛和那个拯救他的人的眼睛是那么相似，虽然他知道那不会是。
　　“约翰？”
　　华伦蒂猛然提高的声音使得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发了一段时间的呆，她用无奈而担忧的神情凝望着他。
　　“你最近不大好。”然后她在他身边坐下来，抚摸着他棕色的卷发，好像抚摸一个孩子那样小心。
　　“谢谢，我没事。”圣约翰礼貌地回答，侧过头躲开她的安抚——他不希望自己被当成最脆弱的一环来对待，虽然他清楚他的确是。他是吸血鬼中的法师，他是他的整个族群的魔力的维护者，吸血鬼的族群必须有一个从来不吸食血液的特殊的圣洁的吸血鬼存在，不幸的是他本人却不具备任何的法力。
　　“你有事。”华伦蒂叹了口气，握住了他的手，捏着他修长的手指，“你不会真的打算和Houne做交易吧？”
　　圣约翰浑身一震，他陡然回头望向她：“你知道？”
　　“当然。”华伦蒂带着好笑又好气的神情摇着头，金色的长发在灯光下闪开一圈圈美丽的光晕，“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约翰，你这小傻瓜，你想什么我可没有不知道的。”
　　圣约翰突然间退缩了一下：“你没告诉别人吧？”
　　“哦，亲爱的，我既不疯也不傻，”华伦蒂捧住他的脑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她始终喜欢把他当作一个小男孩那样宠溺，“我的脑袋可不像那些蠢狼人那么小！”
　　她朝他笑了一笑，等着他回应，但是他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我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圣约翰说，声音有些发抖，“我现在还不确定，但是我总是觉得我总有一天，迟早，会和那个恶棍联手，但是我知道……”
　　“是的，Houne他一直在追杀我们，”华伦蒂收敛了笑容，用优雅的姿态端起一杯红酒，轻轻抿了一口，“而且这个狗杂种还那么固执！约翰，我希望你能多考虑一阵子，是要杀了孔拉给德古拉主人报仇重要呢，还是维系我们的族群延续管他什么是谁领导比较重要。”
　　圣约翰垂下头把脸埋进自己的手心，他的身体颤抖着。
　　“我不知道，可是我只是不能容忍，我不能容忍那个杀死德古拉主人的家伙占据他的位置，孔拉不能够取代他，不，那个残忍的恐怖的小家伙……”
　　“约翰，”华伦蒂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把老国王看得太完美了，我比你在这里的年头长得多，如果你想要听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在你来到这里之前的最早的一阵子，德古拉主人他其实也……”
　　“我不想听。”
　　约翰惊恐地摇了摇头。华伦蒂盯着他看了一会，耸耸肩膀：
　　“好的，小傻瓜，我不说了。但是你知道，我们得给孔拉成长的时间，他会学会仁慈和宽容以及理智，不过当然不可能那么快……”
　　“但是如果有一个现成的替代者呢？”约翰打断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谁？”华伦蒂皱了皱眉头，约翰递给她一份打印出来的资料，“Bruce Wanye，yeah?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类？约翰！”她的眼神在看到那张照片之后严厉了起来，“你疯了！他不能成为老国王的替代品即便他长得是有一些像！”
　　“那不仅仅是有一些像！”约翰站起身张开双手，挥舞，然后大吼起来，“看看他在干的事情，他像他一样保护自己的臣民！华伦蒂，我都梦见过他好几次了，相信我！他比孔拉更合适！”
　　“你不能这样约翰！太出格了！”华伦蒂朝他露出牙齿，这表示她真的真的很生气，“先不说你这样的安排会把这个人类置于如何糟糕的境地，也不说他变成吸血鬼后肯定会失去记忆，到时候你满意不满意就说不定了——就只说说我们，约翰，你这么做有想过我们，有想过大家么？”她伸出苍白的手狠狠指着他，“你要搞垮孔拉就势必要联合Houne，而那个Houne一心巴望着我们全都死光光！包括你！这是多少条命你数得清么？！”
　　她从来没对他发过脾气，所以这一通疾风骤雨般的训斥让他愣怔了一小会儿。
　　“好了，”然后她的表情再次柔和下来，她拾起桌子上的资料扔进了火炉，“你的荒唐想法就到此为止，约翰，让我们把它都忘了。别跟任何人提好吗？”
　　“好的。”约翰讷讷地回应着，他看了眼正在被烧成灰烬的Bruce的资料，那张相片正慢慢翻卷起来，他深深吸了口气，望向窗外的夜空：“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出门小心。”华伦蒂叹了口气。他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走出他们所在的酒吧，越走越远，越走脚步越轻快，时不时的他会停下来侧耳倾听一阵子，然后修正自己的前进方向。
　　最后他终于到达了。他安静地躲在影子里远远望着他。
　　黑色的披风，迅捷而有力的动作，还有面具后面那双蓝眼睛。
　　他满足地望着那个男人击退歹徒，崇敬地望着他战斗，拯救，保卫这个城市，保卫他的臣民。就好像当初老国王在黑暗中拯救了约翰一样。而他的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他是那么想念他，那么希望他能够回来。他在影子里小声喃喃着老国王的名字，或者说是他在呼唤那个男人——Bruce或者说是蝙蝠侠。然而他的声音的频率是只有吸血鬼才能听见的，因此那个男人最后还是走了。
　　他目送着那个黑色的英挺的背影消失在一个拐角后，然后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跟上去。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他急匆匆地走进房子，锁好门，拉上百叶窗，又拉好窗帘，确保不会有一丁点阳光透进来，接着转过身。
　　一位老人站在他眼前，吓了他一跳。
　　“约瑟夫？”约翰吃惊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嘿，你干什么？！”
　　老吸血鬼抓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抵在墙上：“你干的好事，臭小子！”
　　约翰的脖子叫他按得很疼，但是他不明白：“我怎么了？”
　　“他们把华伦蒂带走了！她承认她要谋反！然后你以为怎么了？”
　　约翰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了瞬间的空白。
　　“他们没有把她怎么……”他迟疑着问，还没说完下巴就挨了一拳，打得他头晕眼花，不过还足以听清楚后面的话。
　　“他们给她用死人的血下了毒然后逼迫她回答，等到她揽下全部罪行后就把她扔进了天井那里！你以为怎么了，啊，约翰？！”
　　约翰脑子里的空白马上被各种恐怖的画面填充，他挣开了约瑟夫的手，疯了一样地往外跑去，但是刚跑到门口就被老吸血鬼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太阳升起来了，你找死吗！”
　　“我得把她带回来，她会被阳光烧死的！”
　　“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吗？！”
　　“现在还早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约瑟夫一指窗户，暗色的窗帘下已经浮起窄窄的红色光线，“已经晚了，约翰！你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你是祭司，他们或许还不敢太放肆。这些天晚上从来不见你老实呆在屋子里一会儿，你到底去哪啦？！”
　　约翰听不见他后面的话，他只是想着自己离开的时候竟然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些天以来他竟然没有和华伦蒂度过任何一个完整的夜晚。他想说对不起或者别的什么的但是已经没有用了。他站在那里，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在发抖，接着他发现他只是在抽泣，泪水打湿他的衣服，他的视野。他望着从窗户漏出的一线光变得越来越明亮直到他感到它太刺眼了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这是白昼，他应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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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约翰在一个内应的帮助下踏进了监狱。他望着里面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曾经想过很多次我是人类的样子，当然了，从没想过这种情况。”
　　最后还是那个老人用一种低沉沙哑的声音笑了起来，他回过头来望着约翰，皱纹包裹下一双黑眼睛里暗流翻涌。
　　“你是Houne——嗯，他作为人类的那一部分对吗？”约翰轻轻地问，那个老人抬了抬眉毛，抿了下嘴唇，算是默认了；
　　“我需要你的帮助。Houne先生。”约翰说。
　　“你看起来不大情愿？”Houne刻薄地回道。
　　“他们袭击了Bruce。”约翰继续说他自己的话，“我也是被他重点提防的对象，不过好在我在这里尚有一部分支持老国王的势力。”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Houne依然坐在那里，或许是回头太久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有些累，他又把头扭了回去。
　　“我需要杀死他。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约翰说。
　　“哈？”Houne的回答不置可否。
　　“我能够让你好受点，我在这里依然有效忠者，至少，”约翰冰冷地说，“让你不至于死得很难看。”
　　“死就是死，没有好看的死，也没有舒服的死。”Houne回答道，慢吞吞地转过身来，面对着约翰在地上坐下，“你脖子上就挂着死者的骨头，你比我更清楚这不能作为交易筹码。”
　　约翰心里紧了紧，他的脸色很不好，他把那个用烧焦的指骨做吊坠的项链塞进了衣服里面，这才继续说话：
　　“那么由你来开价——我知道这是与虎谋皮，所以你最好少给我耍心眼。”
　　“呵？”Houne闭上了眼，笑了笑，并不说话。
　　约翰克制住了叹气的欲望。
　　“你开价，我尽量接受。”他只好让步。
　　“不怕牺牲？”Houne睁开了眼，黑眼睛里射出的目光好像要刺穿他的脑子。
　　“是的，不计代价。”
　　“哪怕牺牲你？”
　　“可以。”
　　Houne凝视着他，那眼神带着冷酷的决心，还有一点，如果约翰没看错的话，一点点怜悯和惋惜。
　　“成交。”
　　最后Houne用审判一般的口气说，嘴角浮起充满期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