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一场[鹿鼎记]》魔音公子

210、两两相忘各自安

　　蔚安安沿着走廊，来到了坤宁宫。

　　坤宁宫内外一片大红，铺上了红毯，挂上了灯笼，可是却非常的安静，宫女太监们生怕打扰了皇后娘娘。

　　映入眼帘的艳红，四周鸦雀无声，让人瞧着十分诡异，蔚安安心中打怵，加快了脚步。

　　“吱呀...”宫门缓缓打开，蔚安安躲到了墙边，里面走出一排宫女，朝慈宁宫的方向赶去。

　　待她们离开后，蔚安安走进院中，望着那朱红色的宫门，令人心惊胆颤，心生几分寒意。

　　原本想从窗户跳入，但想了想，蔚安安还是推开宫门，走进内室。

　　喜酒摆在桌上，走进床榻，玲凡盖着盖头一动未动，身后是龙凤呈祥的锦被，身下铺着一块白布，甚是刺眼。

　　蔚安安双手轻颤，喉头动了动，心里万分的紧张。

　　忽然盖头下的玲凡幽幽说道“你终究还是来了。”

　　蔚安安一怔，问道“你...不愿我来么？”

　　许久，玲凡轻声道“替我掀开盖头罢。”

　　蔚安安伸手将红盖头掀开，看得痴了，喃喃道“好美....”

　　新娘装扮的玲凡，比起以往更加明艳动人，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头上的凤钗闪闪发亮，与身上所带翠玉相互辉映，贵气逼人，不敢直视。

　　她明亮的双眸，像是清澈的泉水，淡淡的笑意，就像是春风拂过柳叶。

　　如此妙人儿，世间少有。

　　玲凡眼中含着淡淡的哀愁，她峨眉蹙起，蔚安安怜惜的牵起她的手，柔声道“我可以带你走。”

　　感受到手掌的暖意，玲凡娇柔的身子一怔，不舍的抽出，直视那狭长的眸子，凝重说道“我不能走，也不会走。”

　　“什么....你....”蔚安安惊讶的看着她，玲凡双唇紧抿，眼中愁意褪去，只剩下淡淡的冷意，犹如冰天雪地中的一枝傲骨红梅，迎风绽放。

　　“你真的不愿随我离开？”蔚安安知道她下了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主意，一时恍惚，踉跄一下，后退两步，双目泛红。

　　玲凡说道“是。”随后声音有些梗咽，说道“我若离开了，家族父亲和叔父又会置于何地？而且你也会被通缉，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这些你都没想过么？”

　　蔚安安呆愣在原地，当时脑中一热，光想着带玲凡逃离皇宫，却忘了这回事，真是草率了，可是这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放弃，真的不甘心。

　　玲凡何其聪慧，自然知晓她心中所想，起身走近，缓缓拥住蔚安安，双臂从她腰间穿过，用力微微环住，柔声说道“放弃罢，就当...就当我们今生无缘....”说到此处，她心头酸涩，身子轻颤，却忍住不让泪落下。

　　“今生...无缘...”蔚安安闭上双眼，怔怔留下眼泪，脚下发软，手扶着桌子，沉声说道“我怎舍得？”

　　玲凡听此话语，便心满意足了，用力的拥住她，这个温暖的怀抱，只怕是最后一次停留，她轻声说道“不要逼我，好不好？因为你知道的，不论怎样，我只会选择他，呆在他的身边。”事已至此，她们不能在纠缠不清了，唯有快刀斩乱麻，却是伤人又伤己。

　　这些温柔的话语，就像是一根根钢针，全部扎在蔚安安的心上，她苦笑道“你这般绝情...深宫似海，你也甘愿如此？”

　　玲凡柔声道“我本就注定是皇宫中的人。此生是我对不起你....来世再还。”

　　她松开双臂，走回床榻前，直挺挺的坐着，眉间有着淡淡的失意和疏离，轻声说道“时辰不早了，你不能再呆下去。宫女太监们随时会回来，快....离开罢。”

　　蔚安安心里就像是空了一块，侧头看去，见她又恢复了端庄明艳的样子，她这般理智决绝，孝庄真是没挑错人。

　　走近床榻，蔚安安拿起红盖头沉声说道“让我给你盖上罢。皇后娘娘....”今夜之后，两人便如同隔山隔水，难续情缘。

　　玲凡眼眸一暗，终是不舍的看向她，眼中水光潋滟，随着盖头缓缓放下，两人视线阻断。

　　蔚安安心如刀割，又看了几眼玲凡，终是决然转身离去。

　　随着宫门开了又关，那人的靴声逐渐消失，玲凡黯然轻叹，稍提了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毅。

　　蔚安安恍恍惚惚的回到太和殿，幸亏宫女太监们都在太和殿和慈宁宫伺候，一路之上无人发现。

　　郑克臧有些惊讶，瞧着她不好的脸色，心中明了，暗叹一声，情之一字，不知所起，却又不知所终。

　　刚刚落座，索额图凑近，酒气扑面而来，喜道“兄弟，你可是吃坏了肚子么，脸色这么难看。”

　　蔚安安微皱眉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说道“索大哥，又是如何知道？”

　　索额图笑道“刚刚我瞧你不在，想去寻你来着，郑大公子说你去出恭...哈哈....”他酒气上脸，说话有些大舌头，已有七八分醉意，可见今日着实高兴。

　　蔚安安与他碰杯，朝康熙瞧去，他与众大臣推杯换盏，酒醉程度与索额图差不多，捏着酒杯的手指，缓缓用力。

　　不知煎熬了多久，终于小平子高喊道“宴毕！撤宴！”

　　众臣有的身子摇摇晃晃，有的满脸通红，齐齐跪在地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笑道“众卿平身...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必拘礼。”

　　小平子喊道“皇上摆驾坤宁宫！”

　　蔚安安心中一凛，整个人从头冷到脚，康熙摇晃起身，朝后面走去，小平子在一旁搀扶。

　　群臣起身，纷纷退出太和殿，有的是在站不稳，互相搀扶朝宫门口走去。

　　康亲王和索额图分别在蔚安安两边说笑着，她已经听不见他们二人说些什么，脑海中不断想着玲凡，怎么也挥之不去，还有即将发生的画面。

　　到了宫门口，索额图和康亲王一脸醉意的冲蔚安安告别，并坐上轿子，轿夫抬着两座轿子，分别朝两个方向走去。

　　蔚安安独自一人朝子爵府走着，脚步甚是沉重。

　　郑克臧追了上来，说道“二弟.....”

　　蔚安安回头说道“大哥，你明日就离京么？”

　　郑克臧见她面色如常，有些担忧，说道“是的，我这个身份，在京城多呆一刻，便有一分危险。”

　　蔚安安说道“那大哥还是尽快离开为好，一路上可还缺什么？需要小弟准备的？”

　　郑克臧说道“不缺了。一切都已准备好。不过，二弟你....”

　　蔚安安淡淡说道“大哥，我没事，你无需担心。”

　　见她不愿多谈，郑克臧也没有再追问，说道“好好照顾自己，你我这就别过。”

　　蔚安安微笑了下，说道“我会的，替我给大嫂带个好。”

　　郑克臧颔首，冲她挥手，与她在路口分别。

　　蔚安安目送他离开，眼神暗了下来，回到子爵府，刚刚到门口，一个亲兵上前禀告道“大人，后门有...有骚乱。”

　　后门？蔚安安想起之前让柳燕准备马车在后门等候，当下快步走向后门，还有几步远，就听到徐天川质问道“眼下大人还未回来，不知道柳姑娘可否知道大人在哪？”

　　柳燕说道“我只是管家。公子自有公子的事情，本姑娘不便多问。”

　　玄真道人说道“胡说八道！你分明就是瞒着不说，要是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李力世打着圆场说道“大家也不用这么紧张。柳姑娘，我们也是担心大人的安全，而且你备好马车在后门等候，是不是大人吩咐你这么做的？”

　　柳燕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用再问了。”

　　正当徐天川还想再问，蔚安安在身后阴沉说道“都在这干什么？”

　　众人一惊，齐齐回头，徐天川玄真道人李力世等天地会众人，纷纷说道“香....大人...”

　　柳燕跳下马车，行礼道“公子。”

　　蔚安安说道“柳燕姐，你且去忙罢。”又对身后亲兵说道“你也退下罢。”

　　两人齐声道“是。”接着从后门进府。

　　玄贞道人看蔚安安脸色阴沉，当下笑道“香主，我们老家伙们也是担心你。看柳燕在后院备了马车，还以为她想偷偷离开，这才拦下询问个清楚胡。”

　　偷偷离开？看来他们有所察觉。蔚安安阴郁说道“那是我让她备好的。今日大哥从宫中出来，明日就要离京，本想着备好马车，悄悄前去送他一程。”

　　听到世子安全，众人面上皆是欢喜，徐天川说道“香主，世子安然无恙了？”

　　蔚安安沉声道“是。他现在就住在金鱼儿胡同儿的大院中。”

　　众人听了心中惭愧，临行前总舵主告知他们要时刻注意香主的动向，以防香主会一走了之，这次是他们疑心疑鬼了。

　　李力世上前拱手说道“香主，属下们也是担忧世子和香主，还请别见怪。”

　　其他人纷纷说道“是、是啊。”

　　蔚安安沉声道“你们现在驾着这个马车，去看看大哥，送他一程，也算是青木堂尽心了。我与大哥刚刚分别，不好再见。”

　　几人连连点头道“是、是。”接着跳上了马车，玄真道人说道“那风大哥留在府中罢，这样香主也好有个人差使。”

　　蔚安安冷笑一声道“也好，道人考虑还真是周全。”

　　其他几人不敢看她，玄真道人也尴尬的笑了几声，便驾着马朝金鱼胡同儿赶去。

　　走进府中，到了内院，双儿欢喜上前，说道“相公，你回来了。”

　　“双儿....”蔚安安见到双儿，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黑，昏倒在双儿怀中。

　　“啊....相公！”双儿揽住她的身子，惊呼叫道，将她抱到床上，着急的朝外跑去。

　　双儿神色焦急，见到柳燕，喊道“柳姐姐，柳姐姐！快请大夫来....”

　　柳燕说道“好，我这就去，你别着急。你不舒服么？”

　　双儿“是....是的。”她本欲脱口而出是相公，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相公女子身份，是决然不能暴露的。

　　柳燕急匆匆的就要往外走，双儿急道“柳姐姐，请让大夫到内室诊治。”

　　“好，我知道了。”柳燕快步出了府，去寻大夫。

　　双儿回到内室，将床幔放下，坐到床上，焦急的等着大夫前来。

　　没一会，柳燕便领着一大夫回府，进了内室，见床幔放下，心中奇怪，说道“双儿姑娘，大夫已经来了，让他给你瞧瞧罢。”

　　双儿清脆的声音从床幔传出“柳姐姐，我见生人有些不便，还请隔着床帐诊脉罢。”

　　江湖儿女没有这般礼节，不过想想也是，双儿是个姑娘，年纪尚轻，这方面自然要注意些，柳燕说道“大夫，那就请你诊脉罢。”

　　那大夫捋着胡子，点头说道“可以。”

　　双儿将蔚安安的手腕伸出床幔，那老大夫双指搭脉，过了一会说道“这个脉象好生奇怪啊。”

　　双儿急问道“大夫，是不是...我...是什么病症？”她急的语无伦次，似要哭出声来。

　　那大夫安慰道“姑娘莫急，若不是姑娘出声，老朽还真没看出这个脉象是个女子，奇怪奇怪。”

　　双儿稍稍松了口气，又急道“那劳烦大夫，请你快些看看，我到底是什么病？”

　　“好，好。”那大夫凝神定气，仔细的把着脉，过了一会，这才放开手，说道“姑娘之前受了内伤，还未痊愈，大悲之下，气滞血瘀，导致胸口涨闷、疼痛。在下开几个方子，调理气血，但是姑娘的伤势，还需要找武功高强之人，用内力疗伤，最好能将体内淤血逼出，久拖不益。”

　　双儿定了定神，问道“那将淤血逼出来以后，服了你的药，会痊愈么？”

　　那大夫说道“自会痊愈，但短期内，心情不要大起大落。”

　　双儿说道“我知道了，柳姐姐，麻烦你让大夫开方子罢。”

　　柳燕说道“好。那你的伤？”

　　双儿说道“到时...相公会帮我的，劳烦柳姐姐让人煎了药。”

　　柳燕说道“这些你都不用管了，好好养伤就是。煎药我亲自去，大夫请罢。”

　　那大夫跟着柳燕出了内室，双儿探出头，见人都走了，跳下床，闩了门闩。

　　看着蔚安安苍白的俊脸，双儿眼中充满心疼，轻声道“相公，你怎么会这么悲伤？”扶她坐起以后，双掌贴于她的后背，运起内力。

　　她虽然年纪尚轻，但少时经过高人指点，根基天赋都着实不弱，内力虽不浑厚霸道之流，但轻柔绵长，给蔚安安疗伤是再好不过。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双儿额头开始冒出细汗，见蔚安安还是昏迷不醒，当下凝聚全部内力，朝她体内输去。

　　渐渐的唇上也覆上了汗珠，双儿的脸庞通红，手背变得青白，身子甚是疲乏，显然已到了极点，但还是坚持输送内力。

　　终于，蔚安安“哗”的一下，吐出一大口的淤血，那血中隐隐发黑，想来留在胸中许久。

　　两人齐齐倒在床上，双儿不顾自己疲乏的身子，急忙将蔚安安放平在床上，又将床单换下，收拾干净。

　　双儿下了床，身子有些虚脱，强撑着拔了门闩，拿着床单准备朝外走。

　　刚刚打开门，便看到柳燕端着药走近，柳燕见她身子摇晃，神色疲乏，忙说道“双儿姑娘，不好好养伤，你这是做什么？”

　　双儿打起精神道“床单脏了，我想....”

　　柳燕将药递给她，并拿走床单说道“你先喝了药，好好休息。这个让下人去干。”

　　双儿不好意思道“那就多谢柳姐姐了。”

　　见柳燕走后，将门关上，扶蔚安安坐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端着药，一勺勺将药给蔚安安喂了下去。

　　可能是刚排出淤血，蔚安安比较口渴，昏迷之中将药全部喝了下去。

　　双儿见她气色好了很多，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靠着床边眼皮不住的打架，没一会，便沉沉的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蔚安安悠悠转醒，缓缓坐起，感觉胸口畅快许多，又见双儿靠着床边，小脑袋一晃一晃，想起晕倒在双儿怀里，是她一直在照顾自己。

　　蔚安安轻轻的下床，将双儿抱上了床，给她盖上了锦被，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双儿动了动身子，喃喃道“相公...喝药....”

　　看了看旁边的药碗，蔚安安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微微一笑悄声说道“你睡罢，我知道。”

　　双儿这才卷了卷被子，沉沉的睡着了。

　　出了房间，将房门关上，蔚安安来到院中，抬头朝天看去，天色已渐渐泛白，她想必....

　　忽然心口一疼，蔚安安皱眉，走向石桌，坐在石椅上，苦笑出声。

　　“公子？”

　　蔚安安抬头看去，柳燕端着药碗，走了过来，问道“柳燕姐，你这么早？”

　　柳燕说道“府中事务颇多，一直都是如此。”

　　蔚安安微笑道“劳烦你了。”

　　柳燕说道“公子严重了，这都是应该的。昨儿出府的几位亲兵，也回来了。”

　　蔚安安当然知道她所说的是天地会那帮，点点头示意知道了，指了下问道“这药？”

　　柳燕将昨日双儿请大夫事情，详细说明了。

　　蔚安安心中充满暖意，甚是怜惜，双儿与她一路相伴，生死与共，早就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只是答应她的自由自在，又要往后拖了。

　　“这药放这罢，一会待她醒来，我给她。”想起双儿甜美的脸庞，蔚安安浅浅一笑，笑容中带着温柔的深情。

　　柳燕将药碗放在石桌上，便退了下去。

　　蔚安安手背试了下温度，冷热正好，便端起药碗喝了一大口，苦感直冲脑门，硬忍着全部喝光，又吞了一颗雪参玉蟾丸，调理内息。

　　缓了好久，蔚安安仰天长叹，既然两人无缘，那自己便离开京城，也省的执念横生。

　　在皇宫之中，若是执念太重，便会害死人。

　　能为玲凡做到最好的事，就是离开，不去打扰她的生活。

　　蔚安安流下泪来，只等天亮进宫，请旨尽快离开京城，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一切总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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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完成，可以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