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孽一缘》穷毒怀善

1、001

　　啪——水籴儿重重摔在晶莹鹅卵铺成的石子路上。
　　…………
　　一丝血水顺着手臂淌开来。

　　“哼……”一位穿着贵气的少年在一旁发出一声冷笑。
　　身后是一帮仆人打扮的跟随者们，也跟着发出轻蔑嘲笑，一副副谄媚讨好的表情，都想等着看她的好戏。
　　女孩趴在地上，一张脸被些许凌乱的发丝遮去了一半，看不清容貌，露出的部分也只能看出苍白和灰朴。
　　无血色的唇轻抿着，没有因刚才的摔伤而出发痛呼，连半点声音都没有。
　　长乱的流海中，只能隐约看出，眼眸似乎是纯黑的，深沉而无半点眸动。

　　少年鄙夷的眼光瞟向地上的女孩，希望在她身上能看到哪怕一丝的害怕、屈辱、痛苦的表情，最好能哭着向他求饶，这样更能激起他的施虐快意！
　　可这女孩，自打摔倒就一直保持着趴地姿势，手指没动，嘴没出声，若是拨开她额前的发，还能发现她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除了那轻微的呼吸，几乎要以为那倒下的只是一枚木雕的人偶。
　　“嘁！”少年感到无趣，瞪了她一眼，挥手带走一干跟屁虫。

　　待人们都走远后，水籴儿才缓缓起身，看向脚边的一颗石子。
　　刚才应该就是这玩意射向自己的膝盖，才让她失去平衡的吧。力道这么大，膝盖怕是肿了。
　　抬起手臂看了一眼，伤口不大，血已止了，所以她也提不起兴趣去上药包扎，便这么放着不去管了。
　　水籴儿的身体有着不错的自愈能力，像这种伤即便不去管它也会很快愈合，不到十天，就连疤痕都看不到了。天赐神奇也许正是为了配得上她这天天都会受伤的命吧！

　　看着手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旧的未去新的又出。这伤好的再快有何用？比不上新伤添加的速度，而对于痛，她也好像早已经习惯到麻木，连皱下眉头都懒得了。
　　还是再去厨屋一趟，给二少爷重新端一碗冰镇梅汁吧，刚才那碗已摔阵亡。耽误这一会的功夫，估计那二少爷便又要作为借口来折磨她了。
　　话说深秋的季节居然要喝冰镇的，真是他二少爷的！

　　水籴儿刚端着梅汁跨进门槛，二少爷的怒骂便劈脸而来。
　　“送一碗梅汁而已，居然这么久，你是故意让本少爷等你吗？”说罢就将手中的茶杯朝她砸来。
　　水籴儿未躲，额头硬生生接下这一砸，茶水和着茶叶绽了一脸，杯子掉在地上碎开来。
　　“给我罚！”二少爷一声令下，一边的女仆连忙上前。为了讨主子开心便像是使了全身的洪荒之力般，“啪啪”将两个清脆响亮的巴掌甩在水籴儿脸上。
　　苍白的嘴角和滴落的鲜血，鲜明的对比使那抹血红看起来更为鲜艳。她那毫无血色的脸居然因这责罚而多了两抹淡淡的粉色。

　　连砸带打，这女孩竟是连眼都没眨一下，只淡然看着面前的梅汁，一滴都没洒出。
　　这毫无变化的表情让面前这女仆心里一悸。
　　虽然多年以来，她们这些仆人经常和少爷们一起欺辱这个丫头，也知道她不论怎么打怎么骂，始终面不改色，表情不换，连哼都不哼一声的。
　　但此时对着她，还是会以为对着的是一具尸体，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感觉着实让人不舒服。

　　二少爷身子歪歪地坐着，盯着前面这个看不清全脸的脏丫头。后者直立的身子纤瘦而孱弱，仿佛一口气就呼飞了。
　　而她的手中却稳稳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碗冒着凉气的梅汁。
　　她手臂上尚有未干的血迹，这也并非新鲜事，每次见到她都会有那么些新的伤口。
　　那发间隐约露出的眼睛一直低垂，没有聚焦，空洞，死般无生气。就好似所有一切在她眼里都是透明的。

　　二少爷看她一副死相，顿时气上头来：“滚出去，你脏手端来的梅汁本少爷喝不下去，拿去倒了！”
　　水籴儿也不应答，直接转身便走了出去。

　　她端着梅汁走到狗窝边，将梅汁全部倒入狗盆中。狗儿球球好像很是喜欢，舔的那叫一个欢。
　　就知道这碗梅汁又是给球球准备的。
　　少爷们总喜欢让她备吃的，天冷要吃冰镇的，只是为了她取冰受冻而已。大热天要吃碳烤的，也只是为了让她更加酷热难耐而已。最后皆是一句吃不下，扔了或喂狗，纯属折磨她取乐罢了。

　　可这倒是便宜了球球。
　　有钱人家的狗，就是生的圆溜，毛发光亮蓬松。跑起来的时候，就真的如同一个带毛的球在地上滚一般，所以水籴儿便在心中唤它为球球了。
　　球球浅色的大眼贼圆，此时，那毛茸茸的尾巴都快要摇成蒲公英了。真让人怀疑上面的毛全可以纷纷晃落，随风离去散播种子，来年收获无数的球球。

　　水籴儿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球球亲腻的伸出舌头舔舔水籴儿的手，温湿的触感。
　　在这个世上，她从人类身上感受到的只有冰冷和疏远，她自己亦然。
　　动物，或许比人类更有温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