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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违纪 ...

  •   清晨6点不到,风声稍稍停歇,群山环绕的小县城周遭还是乌漆嘛黑的一片。姜明远再次裹着厚外套折返缉毒队办公楼,因为新建成的临潭县医院就诊大楼虽然离看守所不算远,但距离县公安局却有5公里多的一段路,他得开车过去。

      等他赶到县医院,老远便看见几个大檐帽正围着急诊科抢救室转圈圈,其中踱步踱的最用力,恨不得给医院地板上踩出两道凹槽的那位,姜明远昨天早上才去他办公室里蹭走了两大袋大粟树茶叶,正是临潭看守所所长田伟达。

      而王志鹏副局长和林边疆,则并排坐在抢救室对面的长椅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看见这个,姜明远一直着急往前冲的腿本能的顿了一顿,不禁放慢了速度。前方空气含氧量太低、怒气值爆表、氛围凝重气压极低,王副局长胸腔里郁结的一团怒火全都寒到了脸上,让人一靠近便能感受到呼吸困难、浑身发颤、如坠冰窟。

      看见姜明远走过来,王志鹏立即起身,冲他扬了扬下巴指着林边疆,边说“你给我盯着他,我出去抽根烟。”边躲丧门星一样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看着王志鹏匆匆而去甚至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姜明远忽然十分理解他时刻关心林边疆心理健康问题的苦心,此刻他自己就想把林边疆亲手押到CT室里去,看看他脑子里究竟有没有长泡。

      而在抢救室门口慌张踱步的田所长,看见姜明远便立即冲了过来,如同镇不住猴头的天兵见着佛祖一般苦着脸告状:

      “姜队!你们林边疆胆子怎么大?他这样搞审讯和故意杀人有什么区别?”

      姜明远闻言看向林边疆,却见他居然不闪不避,还敢厚着脸皮直直的看过来,还敢笑。

      “对不住啊田所长,林边疆他动手的事情你们都看见吗?能不能先把前后经过给我说一说。”

      看见林边疆这幅仿佛“伸腿绊了人一脚开个小玩笑”般的形状,田所长当即气的浑身发抖。
      大概是干了公安工作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林边疆这么混不吝的混账玩意,人都被他搞的只剩半口气在喘,他还敢嬉皮笑脸,有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警察吗?

      这么想着田所长便揪住姜明远的衣领将他使劲扯到跟前,边恶狠狠地瞪着他边抖着手指向林边疆,架起连环炮:

      “林三两!你是好汉!我跟你说不着,我跟你们姜队长好好说说。你动手我没看见!你把门抵住,不让我们对毒瘾发作的在押人员进行及时救治,是不是就等于故意杀人!?”

      说着又转向姜明远大声质问。“姜队长!里面还在抢救那个是你们送进来的,几天前就在这个地方捡回来一条命,他是个什么身体状况你们缉毒队的都比我清楚,但你看看现在又算怎么回事?啊?进进出出的被抢救好玩啊?既然人送到我那里看管,我就得负责!如果他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个责任谁承担?姜队长!我问你,这个责任谁承担?”

      说着田所长便把一沓纸页扔给姜明远,“你自己好好看看你们林边疆干的好事!”

      姜明远急忙接过用眼角余光一扫,是那工人的诊断证明,又搂住田所长连声陪不是,“田哥……田哥!你先顺顺气,那个犯人要真有什么事情,林边疆这兔崽子绝对跑不了,跟看守所、跟田哥都没关系。只是,不知道林边疆是怎么一个人进监室审讯的?

      “你们林边疆!他能耐可大着呐!”提起这茬,田所长的火气又一股股的往外冒,“你说还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他不敢干?今早你们把人提讯完刚走,到下午些他又进来了,还伪造了张局长的批示来说要单独进监室,我就让他进去了。但那犯人因为还没有生理脱毒,犯了瘾没有缓解药物和相应的治疗,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啊,但是你们林边疆一直跟我们看管民警说没事没事,也不知道他怎么折腾的那犯人,让那犯人的叫喊声都闷在肚子里,直到今早5点来钟,你们林边疆怕搞出人命来才跑出来叫救护车!”

      姜明远只得一言不发的等着田所长把唾沫星子都喷完。

      接到王志鹏的电话,他就把林边疆能干出哪些蠢事猜到了七八分,但他边低头细看那诊断记录,边听田所长叙述事情经过,还是忍不住拳头越捏越紧,心下腹诽:“老子还是小瞧他了。”他真没想到林边疆为了逼出那人的实话,连这么凶险的事情也敢干!

      那份诊断书看到最后,姜明远便走到林边疆面前,沉声问:
      “手肘关节脱臼?”
      “那人毒瘾犯了,自己撞的。”
      “身上的软组织挫伤和淤青?”
      “说了他毒瘾犯了嘛……我又控制不住他自己撞的。”
      “那手上的勒痕呢?”姜明远大声骂道:“也是他自己拿刹车线给自己捆起来的?林边疆!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一名警察?”

      “……”林边疆低头不出声。

      姜明远愤恨的骂完,半晌后,却忽然手一伸,林边疆会意,把折腾了一夜抠出来的讯问材料递给了姜明远。

      姜明远一把抢过来却没有着急去看,而是大步走到急诊室护士站的工作台边,掏出了钢笔。林边疆看着他这个动作一时愣怔,反应过来后立即吓得站起来,冲向前一把拽住姜明远准备签字的手。

      “老姜!用得着你管闲事?”林边疆焦急的吼道。

      姜明远隐忍着怒火,直接抬脚重重踹向林边疆的胃窝,将他一脚蹬坐在地上。

      这一脚,姜明远用了十成的力气,踹上墙面都能留下一个印坑震下一层灰,更何况是正中毫无遮掩的腹部。林边疆被他踢得内脏都往喉咙里挤,呛咳了几声立马弓腰抱住肚子,但他却顾不得腹部的剧痛,再次挣扎着冲上前紧紧拽住姜明远的胳膊。

      “我自己闯的祸!关你什么事?”

      姜明远皱眉看了看他,冷笑一声:“你他妈还知道自己闯祸了呀?”说着提膝又是一脚,这次他直接将林边疆踩在地上。待他低头把第一页讯问人“林边疆”,上头加上了主管部门意见:“同意,姜明远”几个字,才拿起笔录认真的阅读起来。

      这讯问材料问题不多,废话一个没有,全部集中在丘木木的上下线和背后的组织上,包括昨天下午刚被姜明远查出来的,帮助丘木木运尸、焚尸的剑潭冶炼厂运输工人史金来的大概情况,也被林边疆逼问了出来。

      讯问笔录表明,从昨晚8点开始到今早4点半,林边疆熬鹰一样熬着丘木木小聪,所有问题都重复讯问了五到六遍,每个问题都待丘木木毒瘾发作却没有药物缓解,对痛觉十分敏感的时候进行质证,前后矛盾的地方就从几个角度入手进行比对和辨别,直到丘木木不再东拉西扯或翻供为止。

       而讯问得出的情况,远超姜明远的想象。

      三年来,到丘木木小聪这里排毒的人数不少于百人,这些人当中除去他承认的3人,另外还有14人死于急性毒品中毒,并被阿扎查黑等人用剖腹的方式拿走了毒丸。所有经手的毒丸他没有称量过总数,但却清楚的记录了颗数,三年来,他一共过手了4215颗毒丸,粗略的算怎么也有40多公斤。

      这个丘木木也远不像他原先口供中承认的那样轻微和无辜,他对王保昌的运毒组织了解颇深,对组织里的重要人物、分工和隐匿地点都交代了个大概。而这些,也是林边疆最想知道的。

      “你怎么发觉他还有运尸的同伙的?”姜明远问道

      “……”林边疆这会儿终于收敛起了笑容,露出熬了一夜的心力交瘁和疲态,瓮声说道,“他说他用客运面包车拉他媳妇的尸体时我就不相信了,王瑞的痕迹鉴定上有记录,女尸外穿的羊毛披毡上也沾染了一些焦炭渣,但除非尸体在地上滚过一圈,否则绝不可能沾到那个位置,可他又说那是他帮他媳妇清洗好了以后才换上的……”

      “所以你就预谋着支开我单独搞材料?”姜明远沉声问。“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万一玩大了把人弄死了怎么办?你也跟着去吃牢饭?”
      “……”看着姜明远手里捏着的纸页那几个刚被签上去的名字,林边疆不敢答话。

      姜明远直直看着他,心底一声轻叹,半晌才闷声说,
      “八点以后,等局机关上班,去警令室把枪和警官证缴了,所有的工作材料先移交给洪海,再写一份事情的经过和情况说明交到督察队去,这两天就在督查队谈话室里等着上级的处置结果。”

      “……”

      “还有,你那心理培训的五千字也顺便写了,今天之内放我桌上。”
      林边疆一愣,“这玩意还要写啊?”这种时候还让他弄这个简直莫名其妙。

      “你他妈就是写的太少了!”姜明远大声责骂,“这回正好给你放假去三院挂个号,好好治治你那成天作死的毛病。”

      第二天,张明局长作出指示:“11.06无名女尸运输毒品案”和“11.07火车货运站杀人案”做并案处理,主办部门变更为刑侦、缉毒合办,专案组组长由姜明远变更为黑明辉。

      针对缉毒队民警林边疆涉嫌刑讯逼供和故意伤害的恶劣情节,林边疆停止职务,移交督察和纪检机关调查处理,姜明远作为林边疆的直接领导,对林边疆的行为负有包庇纵容、监察不利的责任和直接领导过失,被诫勉谈话和记了大过。

      当然,这些都是轻的。
      如果丘木木这边再出一点纰漏,林边疆就能以涉嫌伪造公文、滥用职权和故意伤害等多项罪名移交检察院处理,到时候就可以彻底跟公安队伍说拜拜了。

      几天后,缉毒队大队长办公室,姜明远站在窗前眺望远山,就着碧绿秀美的山川景色一根又一根的抽烟,整间办公室都被他这个人形烟囱熏得云山雾绕。

      黑明辉不抽烟,正端坐在沙发上使劲扇开眼前辣眼睛灰蒙蒙的一片,皱眉仔细阅读那份笔录,又看向姜明远:
      “幸好那工人抢救过来脱离危险了,林三两总算能保住职务,但这份笔录无头无尾又没有法律效力,拿他擦屁股都嫌硬,你们林三两到底想干吗?”

      “想干吗?”姜明远慢悠悠的答道:“还不明显嘛,他要的不是证据,是线索。”
      “……?”
       姜明远又无奈的笑了笑,“他想学杨子荣去座山雕那当老九,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黑明辉又看了看那份林边疆冒着吃牢饭的风险搞出来的笔录,皱着眉头沉默了半晌,心底挣扎了一番,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

       “老姜,无论如何你得拦着他点,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证据有问题?”姜明远问

      “证据没问题,逻辑有问题。”黑明辉说:“我是中途插进来参与你们办案的,很多东西没你们了解的全面,但我老觉得这个案子透出一股子怪味。”

      说着,黑明辉低头认真想了一想,整理好思路后才说:

      “人对自己干过的事情,心里都有掂量。这个工人一开始不承认接货运毒,后来又不承认杀人取货,最后都招供了,却还帮着运尸的史金来遮遮掩掩,这就是逻辑上最说不通的地方。老子刑侦干了这么多年,审过的重大刑犯没上百也有几十个,这些人一旦突破他们的心理防线,他们认罪后一般都会出于微妙的或是想减轻心理负担、或是想争取宽大处理的心态,把作案前后的经过、细节尽量全面的说出来,但是这个人,你挤他一点他说一点,仿佛一直都在遮掩和隐瞒,探不到他的界限,要不是这次林三两破罐子破摔,只怕他会一直跟你们兜兜转转的玩躲猫猫,姜明远,你说……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姜明远却没头没脑的答了一句,“……我明白。”,便没了下文。

      这案子有多莫名其妙,他比黑明辉更清楚,但从林边疆拿着张局的签字进了丘木木的监室,这个案件的走向,就不再是他能够的控制的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依然不见两小只,但写着写着我才发现,我家两小只的忠犬和作死的属性主要是遗传……
    另,猛然发现新晋榜也救不了文丑的我,求收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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