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为聘》似相识

7、身世来历

　　邱九思这一去，整个上午都没见他到书斋伺候。

　　眼看到了用午膳的时辰，红梅问：“主子，请问在哪里用膳？”

　　顾殷从成堆的教务中抬起头，暗忖片刻道：“回去吃。”

　　“是。”

　　回主屋的路上，一主一仆经过后花园的假山，正好听见两名守门教众在那里闲聊。

　　“今天凌晨，一单骑策马而来，叫嚣着让我开门。当时，可把我的瞌睡虫都给吓跑了，以为是有人偷袭呢。”

　　“什么事这么急？”另一人问。

　　“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人是副教主的手下，刚从九江回来。”

　　“九江？”这时，有第三个声音插进来。

　　“怎么，林四你知道是什么事？”其余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林四摇头道：“我一个守门的哪会知道，只是想起阿九那臭小子说过，他的家乡是九江张家村。”

　　其余两人自然不当一会事，继续闲聊。

　　这话都被站在假山另一头的顾殷和红梅两人听了去。红梅见顾殷只是站着不动，便也安静地立于他身后半步开外。

　　再说邱九思，他此时正战战兢兢地跪在一幽暗封闭的房中。他暗暗摸了摸已经跪麻的双腿，不知自己为何会被带到此地。他在灶房门口被人点穴之后，就被径直带到此处。

　　虽从未来过这里，但就屋里陈列的各种刑具来看，这里大概就是红莲教的刑堂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把他抓到这里的人不是顾殷派来的。那么，还有权力将他抓来的，就只有副教主顾晖了。顾晖回教也不过数日，按理说，邱九思与他秋毫无犯。邱九思想了半天也不知自己是在哪里触犯到了那人。

　　还是说，顾晖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他早听说副教主顾晖擅长搜集情报，红莲教能在短时间内查出暗通岐虎门的叛徒，便是他的功劳。

　　可转念一想，若当真知道他正道身份，又怎么会只是将他晾在此处而非严刑拷打。

　　时间越久，邱九思就胡思乱想地越多，肚子也渐渐饿了，时不时发出几声咕噜声。毕竟今早只喝两碗白粥，一点也不顶饿。

　　就在他以为会跪到天荒地老的时候，铁门被人打开，顾晖那张写满傲慢的脸出现在邱九思面前。

　　“阿九，我们又见面了。”

　　初次上书斋时，邱九思便与他有一面之缘。那时，邱九思就感觉到这人对他的不喜，只是不知缘由。后来，邱九思倒是在顾殷和顾晖喝酒那夜有见过他，只可惜那时顾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算不上一次见面。

　　这一次，算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小人阿九，见过副教主。”邱九思恭敬地行礼，“不知副教主找小的来是有何事。”

　　顾晖见他如此镇定，心中更加肯定这人来历不简单，淡淡道：“九江张家村，你听着可耳熟？”

　　“张家村是小人的家乡。”

　　“胡说，九江张家村根本没你这号人，快说你从哪里来，有何企图。”顾晖手持长鞭，怒目而视。

　　邱九思虽万分紧张，面上却越显无辜，咬死了说法不松口。他料定这顾晖尚未抓到他的把柄。否则，按顾晖的脾气，早就将他碎尸万段了。

　　“小人确实来自九江张家村。今年，小人家乡发大水，冲毁了屋舍良田。家中财物尽毁，父母兄长皆已葬身，小人顺流而下，在这附近才被古来生师父救起，这才跟随师父进了红莲教。”

　　听邱九思说得有理，顾晖心中不满，却也挑不出错。

　　今日一早，他派去查探的下属回来禀报，九江确实有一个张家村。因年头发了大水，村中一片狼藉，家家穷困潦倒，路上饿殍遍野。村长更是生死未卜，根本问不到村中是否有阿九这号人物。

　　就因为这不清不楚的消息才让顾晖不满，这才相处诈邱九思一把，看他会不会自己招供。只是看邱九思无辜的眼神，顾晖这会儿也有点吃不准了。

　　一旁的下属凑近提醒道：“副教主，这人名义上还是古神医的弟子。古神医脾气古怪，若是为此人生了嫌隙，就不好了。”

　　顾晖挥退属下，还想再问，却又有一人跑进来与他禀报：“副教主，红梅姑娘在刑堂外候着，说是奉教主之命来捉偷懒的下人。”

　　说是来“捉”，实则是来“救”。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顾晖瞥了眼跪着的邱九思，实在气不过，对着他的心口就是一脚，警告道：“今天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不许对教主有任何歹念。不然，本副教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活在这世上。”

　　邱九思被踹得心口生疼，更是憋了一肚子火，却又不得不对顾晖三扣九拜，谢其饶命之恩。

　　刑堂外，红梅静静的等着，见邱九思白着一张脸出来，也没说什么。邱九思捂着胸口跟上红梅的脚步，想找个借口回药庐一趟。

　　这次，幸好他来红莲教时偶然听闻九江闹洪水，一个叫张家村的地方被冲毁殆尽，村里人走的走，死的死，宛若荒村。他这才大胆说了这么个“家乡”。

　　以往在药庐，也没人在意他从何处来，到了顾殷身边后，那人更是从未问起。这倒是让邱九思松懈了，托了顾晖的福，这回他的来历算是坐实了。

　　回到厅堂，顾殷正在用午膳，红桃时不时张望着，在见到邱九思全首全尾回来的时候，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去。

　　“见过主子。”

　　顾殷难得瞥了他一眼，招他同坐。

　　邱九思倍感惊讶，因为顾殷从未允他同桌用过午膳，有一种刚出狼窝又进虎穴的感觉。

　　果不其然，顾殷开口：“都出去。”

　　两旁伺候的下人皆听令离去，邱九思以为顾殷要开始切入正题了，却听他又说：“还要本教再说一遍吗。”

　　邱九思原以为这是让他也出去，却感到一阵风自屋内升起，转出屋外。他这才顿悟，原来顾殷身边一直有暗卫的存在，只是他全无内力，没有察觉罢了。而顾晖之所以如此清楚他的情况，怕也是这些暗卫的功劳。

　　面对如此阵仗，邱九思正襟危坐，等待顾殷开口。

　　顾殷只是静静的用膳，良久没有开口。邱九思半天没等来顾殷的开口，他的肚子倒是先开始叫唤了。挨不住面前的美食佳肴，邱九思终是迫不及待地动起筷子来。

　　不知道顾殷是不是故意的，邱九思刚把第一块肉塞进嘴里，他就幽幽来了一句：“你是栖霞山庄的人。”

　　“咳，唔唔！”邱九思一块肉卡在咽喉处不上不下的，生生把他憋红了脸。最后还是顾殷看不过去，往他后背拍了一下，这才将那块肉顺利咽下去。

　　顾晖的口气是试探，顾殷就已经是陈述，似乎笃定了这便是事实。

　　邱九思有些慌乱，脑袋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随即他想起，早间顾殷说的话，便深吸一口气。

　　“我是。”

　　顾殷料想了邱九思的很多种反应，却没想到那人直接对上他的双眼，大方地承认了。那双眼睛里有慌乱，有忐忑，还有点豁出去的意味，却没有欺瞒。

　　没有人动，只剩下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生死皆在一念之间。

　　良久，顾殷放下碗筷，轻笑起来：“呵。”

　　邱九思还是第一次听到顾殷笑出声，只觉得带着笑意的他柔和了不少，也将周围僵持的氛围一扫而空。他不由的暗自松了口气。

　　“‘若再欺瞒，定不留你’么，你这是在赌。”

　　邱九思记住了顾殷晨间的告诫，知道顾殷最恨欺瞒。于是，他跟自己打了个赌，赌他实话实说，是得到顾殷的理解，还是顾殷的杀意。

　　被戳穿心思的邱九思也嘿嘿一笑，道：“看来我赌赢了。”

　　顾殷重新拿起筷子，算作默认。

　　邱九思问：“你怎么知道的。”他不明白他哪里露了马脚，被顾殷知道了来历。

　　顾殷没有看他，只说：“两个月前，药庐住进一个病人，来自栖霞山庄。不到半月，古老收了一个徒弟。”

　　“就这样？”邱九思瞪大了双眼，这近乎是胡猜，“你是诈我的？”

　　顾殷笑了笑，没说话。

　　这模样可把邱九思气得捶胸顿足起来。顾晖没有诈到他，却被顾殷一句话给套了出来。

　　顾殷把邱九思心有不甘的模样看在眼里，嘴角又扬了起来。

　　他没有说邱九思的眼睛太过纯净，根本不像是受过苦难的穷人，他的谈吐也早就表明他原本身份绝不是个平民或者奴仆。顾晖对他的猜测和不喜，怕也是来源于这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这时，他注意到邱九思脸色有些不对，还在不停地揉着胸口，便道：“你可以留下，但往后不准再入书斋，午后便回药庐帮忙去。”

　　邱九思正想找机会让师父给他看病，听顾殷这么吩咐，自然全然应下。

　　“是，主子。”

　　午膳之后，红桃偷偷凑近，问：“你做了什么，主子和副教主都找你说话。”

　　邱九思没有明说，只道：“主子人真不错。”

　　红桃一脸自豪，好像是夸了她自己一样：“那当然，主子对周围人好着呢。”

　　邱九思知道红桃没理解他的意思，浅笑着就要往药庐走，却被红桃拉住。

　　“你别走，今早的事你可别当没发生过。”

　　哎呀，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邱九思当即冷汗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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