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生存守则[无限]》执珪

14、错乱

　　第14章

　　余姬形成了条件反射，第一时间不是否定，而是确认腕表还在不在。但她神态过于平静，以至于对方以为她只是懒得搭理白痴问题。

　　金发碧眼瞄到她的手腕，戏谑道：“原来是玩家，认错了，抱歉。”
　　“那么美丽的女士，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金发碧眼又问。

　　余姬开门见山道：“找人……每次来都会点份咖喱牛肉饭的人。”
　　金发碧眼眸光微闪，笑着“哦——”一声，往余姬身后抬了抬下巴：“瞧见那边没有，去那等吧。”

　　他指的地方是便利店的用餐区，餐桌单面靠墙，长长一排。

　　“投其所好才有共同话题——你们中国人教的。”金发碧眼敲了敲收银台。
　　余姬闻声回头，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多了份橙色包装餐盒。盒盖边角透明部分充斥着水汽，中间放大版牛肉块包装图画质糟糕，像用座机拍出来的。

　　“谢了。”她说完把腕表靠近收银工具嘀了一下。

　　游戏的强大常体现在无关紧要的细节上，譬如此刻，腕表明明快报废了，却不耽误花钱。
　　当然不用腕表也能结算，买衣服的费用就是从登记信息里直接扣的。

　　余姬走到用餐区，挑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便利店设计比起关卡人性得多，居然劈出一块留言板，板上贴满了便利贴。

　　身陷游戏也阻挡不了大家对生活品质的追求，该提的要求得提，便当口味、便利店服务卫生相关意见建议占据大半。除此还有表白、诅咒、遗书等。
　　余姬粗略浏览一遍，没找到有用信息，于是撕了张空白的便利贴，给包打听留话。

　　刚落笔，一些散客陆续进店。

　　先进来的是个身着墨绿外套鲜红围巾的富态女人，她到收银台买了份便当，径直坐到余姬旁边。
　　包打听是男是女姓甚名谁，余姬一概不知，琢磨凡是进店的人都有可能，她抽空往旁边扫了眼……红烧排骨饭，再抬眼皮，正好撞上富态女人乐呵呵的笑容。

　　富态女人窄细的双眼眯成缝瞧她：“写啥呢？”
　　这不明摆么？余姬无声动了动唇，视线挪到留言板。
　　富态女人注意力跟着转移：“噢……”

　　“我从前吧，最烦写字，孩子默书让我写评语，一句话，我能憋十分钟。”
　　富态女人也撕了张纸，下笔行云流水。

　　余姬写完找了个显眼的空隙贴上，然后打开便当边吃边等，余光留意到富态女人写满了整页。
　　她真没想看，一来对方不是包打听，二来她不爱管闲事，三……怪就怪眼睛大，辐射范围广，那些字大摇大摆在视线内群魔乱舞。

　　她静视了几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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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眼皮抽筋跳了下，余姬平视前方，木然地往嘴里夹了块牛肉。
　　这么关注留言板不妥，她垂眼盯着餐盒盖，表现出对配菜详情和条形码兴趣浓厚的样子。

　　富态女人是个自来熟，写完把便签贴在她的旁边，闲聊起来：“这玩意好吃不？”
　　余姬：“还行。”
　　“我也爱吃牛肉，但是受不了咖喱味……能闻，不能吃。我孩子馋咖喱了，就让他爸带他去吃泰餐。上回也是这么晚……”

　　“不知道回家没有。”富态女人看着玻璃墙外，平淡的目光在夜色中缓慢穿行，到达微亮的天际时，变得悠长。

　　余姬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思微妙动了下，转头看向外面。
　　天边的微光被她抓个正着，良久后，在她注视下寸寸暗淡。仿佛流星在夜幕上灼烧出一条火线，火势未能铺开，最终被黑暗裹灭。

　　想法刚成形，便利店里突然有人惨叫，接着一个粗犷壮汉喊道：“妈？你没事吧？！”
　　老太太哎哟个不停。

　　“艹……是不是你推的？！”壮汉逮住一人质问。
　　“不不不不是，我，我在这，她在那，怎么可能碰到？”

　　被质问的人侧对余姬，站在货架中间，仅露出头部和半截卫衣帽。
　　余姬从卫衣款式认出，倒霉蛋是跟中年玩家吵架差点把自己吵哭的马博远。

　　孩子胆小，现在也快哭了。

　　有散客看不下去，帮忙解围：“隔半个货架远都能推到人，长臂猿啊，还是练了气功？碰瓷也不演的逼真点儿。”
　　旁观者议论纷纷，奈何壮汉是个高人，皮糙肉厚，坦然地要求马博远道歉赔钱。

　　马博远临时借来怼中年玩家的勇气耗光，壮汉一咋呼，他怂得马上服从安排。

　　壮汉难得捏到软柿子，手感极好，嚣张地把他手里的便当也夺走了。

　　这一幕情节画风烂俗的堪比古早雷剧，三人如同按脚本表演的NPC。
　　余姬顿觉索然无味，拿纸巾擦了擦嘴角，准备明天再来。刚起身，壮汉母子满载战利品坐到了富态女人另一侧。

　　她注视着母子俩，荒谬感更加强烈。就在这时，墙壁上的挂钟吸引了她，有那么一瞬间，秒针似乎停止了摆动。

　　“呵……”她低头自嘲一笑。
　　眼花了，秒针不都这么跳着走么。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地面明显晃动了一下。

　　几乎同时，壮汉抽搐瘫倒，连带木制圆凳也倒了，落地砸出闷响。
　　众人以为是沉重的凳子撼动了地板，没把晃动当回事，反而蜂拥围住壮汉。

　　马博远挤在围观者中，懵逼地见证壮汉因为吃了他的便当猝死，懵完了想想还有点后怕。

　　地上，壮汉一动不动任由老太太捶打。老太太嚎啕大哭，但壮汉无法再给她任何回应。
　　她扑向马博远，让他偿命，可惜衣服都没抓到，就被众人按住。

　　马博远丧着脸：“便当是他抢的。再说，我来不及下毒啊。”
　　老太太失去了理智：“你们这些凶手……你们都是凶手！！！”

　　老人家哭得可怜，拦她的人心一软放松警惕，猝不及防被老太太挣脱。
　　“儿子没了我也不活了！”

　　搭载玩家的摆渡车途经便利店，车前大灯明晃晃地扫清大片黑暗。
　　快到店门口时，老太太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就在她踏出门的瞬间，外面景致骤变，摆渡车消失，天地归于混沌，老太太干瘦的身躯倏然化为灰烬。

　　随后，自动门闭合，玻璃墙外的世界恢复如初，摆渡车刚开过去，幽暗的环境中，车尾泛黄小灯像猛兽的两只眼睛。

　　余姬蜷了一下右手又松开，一时间浑身血液仿若集中灌进五指，刺痛酸涩感从指尖密密麻麻散开。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家便利店确实被系统独立了。

　　店里沉寂许久，金发碧眼的店员爆了句粗口，把大家叫回神。

　　“看我干嘛？”金发碧眼冲马博远嚷嚷，“就你，你什么眼神！我脸上有马赛克？”
　　“……”马博远缩进人群。

　　马赛克是没有，但明晃晃写了三个大字：嫌疑犯。

　　“在自己店里杀人，不是有血海深仇，就是脑子有病。”余姬走到壮汉身边，众人自动给她让出条路。

　　话糙理不糙，就是听着特别别扭。金发碧眼的嘴巴翕动几下，到底没找出美化包装的词句，只得选择闭嘴。

　　余姬简单查看了壮汉的死状：“不像中毒。”
　　金发碧眼接茬：“当然没下毒。吃饭吃死个人，我要不要做生意了。”
　　余姬：“但死因跟便当脱不了干系。”
　　金发碧眼：“……………………”

　　短短十分钟，壮汉的脸已经由红到紫，口中残留的食物占据小半口腔。
　　如果被呛，人会下意识呕吐，他这情况更像食物不耐受，没来得及吞咽就死了。

　　余姬皱了皱眉，抬眼看见马博远盯她盯得入神：“有事？”
　　马博远连忙摇头：“没没没没没，我就，就是觉得你眼熟。”

　　“废话么不是？”刚才给马博远解围的散客嘲笑道，“人可在精英玩家排行榜第一，说这话我当你是闭眼摸过来的。”
　　马博远被怼得无言，心里却忍不住回忆似乎在哪见过余姬。

　　众人大都恢复正常，富态女人受到打击不小，回神后首先吃口饭压压惊。
　　筷子刚送到嘴边，就被余姬挡开：“才吃死一个，你还敢入口？”
　　富态女人二话不说丢了筷子。

　　“可也不能绝食吧？”有人抱怨。
　　“现在出不去，有吃有喝还能活段时间，吃的喝的都不能碰，估计撑不了三天。”

　　长期困在游戏里，即使发生意外，普遍认为是理所当然。一群人不疑惑为什么休息处会出现这种情况，却习惯性考虑如何存活问题。

　　余姬看了看在壮汉身上乱翻的金发碧眼：“你……”
　　金发碧眼收手：“？”
　　“抱歉，你叫什么？”
　　金发碧眼指着胸牌，没好气道：“Levis，李维斯。”

　　余姬点头：“之前遇过类似情况么？”
　　说得跟他长了张非酋脸似的。抱怨归抱怨，李维斯认真地想了想：“没………………fuck！你是说便利店变成关卡了？”

　　刚反应过来，系统神出鬼没开口：
　　【临时任务掉落】
　　【请各位玩家帮忙找出死因，限时1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