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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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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我,你欣赏我,所以才会签我的。”
蔚溪的脸色越来越冷,待他的话落下,她一声不吭地拽着他进了包厢的小卫生间里。
她的力道大得骇然,周简声体内有酒精作祟,骨头都发软了,任她将自己的头按在水龙头下面。
刚下了雨,气温下降不少,水也很冷,冷不防淋在头上让周简声打了个战。
待他清醒点儿,她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以后在外面不要喝这么多酒。你是艺人,保不齐哪天就上了头条,多年来经营的人设形象就毁于一旦了。”
顿了顿,“更要控制自己,不要乱说话。”
“谨言慎行。”
周简声就算不是清醒的,这下也真清醒了不少。
“对不起。”他的嗓子沙哑得厉害,内心深处还有一丝恐慌。
蔚溪没吭声,她放开手,往后退出卫生间,走出包间。
周简声撑着手,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水淋在头上,发丝湿哒哒贴在额上,水珠沿着下巴线条滑落下来,他的下颚绷得紧紧的。
脑中就两个字:完了惹完了惹。
过了几秒,蔚溪又回来了,站在门口,没进来这个狭小的卫生间。
她递给他一条干毛巾:“擦擦吧。”
“嗯。”
“擦完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周简声乖乖点头,“好。”
蔚溪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周简声站在原地,心拔凉拔凉的。
明明她的目光空空的,什么也看不出来,但他就是不是滋味。
就算蔚溪不说,之后的聚会周简声也是真没心情吃下去了。
他把头发擦个半干,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也没叫李同来接他,一个人散步回家。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闪烁的霓虹灯,他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闲适地走在街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只有一个人的感觉了。
没有群山人海,也没有聚光灯。
到了家,开门,进来。
灯是感应,刚走到玄关,灯一开,小十的爪子就已经扑倒他的怀里,湿湿热热的舌头舔上他的脸。
有点儿重。
他吃力地抱着,捏了捏它肉肉的脖子:“明天去健身吧,你也太肥了。”
“嗷呜——”舔了舔他的脸。
“……”
周简声抱着小十进来客厅坐下,小十舔着他的脸,闻着他身上的酒气。
他仰头靠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呼吸有些沉重。
蔚溪——
这感觉有些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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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拍学校组织的春游的戏。
蔚溪来剧组整理设备。
周简声比她来得更早,桌上放着早点,他正在看剧本,没看到她。
脚步顿了顿,还是停留片刻,笑着和他打招呼:“来得挺早的啊。”
瞧,她还挺淡然地和他打招呼啊。
其实周简声早就察觉她来了。
他抬头,默默撇过眼,过了几秒,还是转回头来:“嗯,吃早餐了吗?”
“吃了。”
还没反应?
周简声无语,他昨晚喝醉发了酒疯,做了错事,她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蔚溪突然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你昨天掉东西了。”
她伸出手,是一条项链。
周简声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空空如也。
蔚溪朝他走过去,递给他。
周简声有些珍惜地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
蔚溪转身离开,快门口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握着项链,表情有些发怔,也有些珍惜。
她想了想,大概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块柔软的东西吧。
春游地点在郊区的一个公园,因为这边人少,也比较好清场。
场务带着设备先过去,除了周简声,其它明星都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以后谁说周简声不敬业,蔚溪还真不相信。
场务清了场,布置好设备。
这场戏没什么难度,只是公园的路不好走,昨天下过雨,地上一片泥泞。
蔚溪今天穿着一件淡粉色V领的衬衣,白色的裙子和高跟鞋。
穿着高跟鞋走泥地,走一步就是一个坑,走泥水软的地方跟还会陷进去。
所以她走得很慢,只是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不小心扭到了脚。
好再不是很严重,能继续拍摄。
身边都是大大咧咧的男人,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
其实蔚溪习惯了。
她从十五岁就被关虹教育要穿高跟鞋,刚开始不喜欢穿,觉得脚疼,每天回家阿姨就给她捏脚护理。
后来习惯了,哪怕是一整天在片场转悠,她也穿着高跟鞋。
拍完这场戏,蔚溪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抬起脚,脚踝处有些发红。
鞋底上覆了厚厚一层的污泥水,都快要看不原本的颜色了。
她拿湿纸巾随便擦了擦,脱下鞋子揉脚。
“你不是导演吗?不知道今天要拍外景?”一道清冽声音突然传过来。
蔚溪抬头,只见周简声靠在柱子旁,手插在裤兜里,好笑地看着她。
蔚溪没吭声,继续低下头揉脚。
周简声看向她的脚,白玉小巧,指甲泛着粉色的光。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走过来蹲下。
“你看胡穗那么爱美,今天不还是穿运动鞋过来了。”周简声无聊地伸手戳了戳她发红的脚踝,“来拍戏为什么还穿高跟鞋?”
他的力道不重,但蔚溪还是轻轻皱了皱眉头。
周简声挺喜欢看她皱眉的样子,好像不是那个冷静、不可一世的蔚导了。
他笑着问:“你有运动鞋吗?”
蔚溪皱着眉回想了家里的鞋柜,还真没运动鞋什么的。
她诚实地摇头:“没。”
周简声真很想翻一个白眼。
“爬山呢?爬山你也穿高跟鞋?”
“我没爬过山。”
“没人教你吗?”
“没人。”蔚溪没好气地说。
“那我现在教你。”
“……”
“以后出外景,不要穿高跟鞋,知道吗?”最后三个字落下,尾音拉长,像是带了些许缱绻而亲昵的语气。
周简声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刚刚从李照手里拿的喷雾。
他按下瓶盖,对着脚踝“呲呲”喷了好几下。
是铁打损伤的药,味道在空中挥发,冲刺着鼻息。就连蔚溪也没忍住往后退,手扇了扇鼻子。
周简声将喷雾放在地上,身体却倾向她,目光认真地看着她的脚,然后手抓着她的脚揉了起来。
蔚溪被疼痛惊醒,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动作太亲密,实在是不合适两人的这种什么关系都没的人来做。
蔚溪挣了挣,冷着脸说:“我自己来。”
周简声什么也没说放开她,起身,看了她几秒,然后走远。
蔚溪顿了顿,但没有抬头去看他。
知道他是好心,但两人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她继续皱着揉脚,希望能缓解疼痛。
过了一会儿,周简声回来,手里多了一瓶水和一盒饭。
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淡淡表情,好像为她做这些事只是自己顺手不过的事儿。
她不用多想。
蔚溪也觉得自己是真的想多了,周简声这人待每个人都是这样
如果用现代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中央空调了。
只是他唯一的区别就是,对象不论男女。
蔚溪一愣,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周简声收回手插进裤子里,语气很淡:“昨天不好意思。”
蔚溪“嗯”了一声,又抬头,好像真的不是很介意:“我知道,你喝醉了。”
“嗯。”周简声看了她几秒,然后转身离开。
“等等。”蔚溪喊停他。
周简声回头,眼里还有一抹亮光,似乎是因为她叫住自己而感到惊喜。
蔚溪看着他,默了几秒才说:“你昨天说对了,我签你,是因为觉得你可以,你不错,我欣赏你。”顿了顿,将拉清彼此间关系的话道明,“但这不代表我喜欢你,喜欢这个词不能用于此处。”
周简声垂下头,想了想,似乎把什么东西压在了心底才抬头看她:“嗯,我明白。”
“谢谢你,蔚导。”
蔚溪摇摇头,她深知他是明星,一言一行都需谨言慎行;或许是他还年轻,以为有些话可以随便说说。
但是她已经不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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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游的戏拍完,要单拍许耀的故事。
所以胡穗和宋均等人就先走了,场务收收搬搬去了许耀的家。
在外人看来许耀是被宠爱的孩子,但是哪有那么多完美的事。
许耀的不完美在于他不和睦的家庭。
许耀春游结束后回到家,发现父母又在吵架,客厅一片狼藉,往日温柔的母亲破口大骂:“离婚!”
只是这次许耀不再沉默,不再装作看不见。
他推开门,沉默地看向吵架的两人,脸上平静,目光空空的,一字一顿地说:“嗯,我赞同。”
“爸,求你不要再祸害我妈了。”
“妈,求你放过我爸。”
他说完这句话,一声不吭地上了楼。
镜头里,是没有开窗的房间。
许耀靠坐在床边,一只手搭在膝盖上,目光不知道再看着哪里。
少年不再阳光,带着一股阴郁和沉闷。
手机响起,是筱筱打过来的,少年犹豫着还是接了。
电话里的女生笑得很甜,声音也很轻快:“许耀,你猜我在哪里?”
“不知道。”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女生很快就注意到了少年的不同,小心而温柔地追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儿。
于是,少年断断续续讲这些年不堪的家庭,声音低哑黯淡,像是无家的浪子。女生安静地听着。
讲完,少年的眼睛都红了。
“你还有我。”女生顿了顿,“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话里下,悬在少年眼底的泪,挣挣扎扎到底是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
拍完这一幕,周简声坐在床边没动。
因为下一场不是这个房间,也没有周简声,场务只当他是累了,也就没去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