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莉和酒》Uin

11、第十一章

　　天气暖了，酒吧生意越来越旺，时常要忙到夜里三四点，偶尔还会通个宵。
　　老板又招了个调酒师和两个服务员，制定了新的排班制度，陈酒现在上隔天班，休息的时候要么去找苏莉，要么在家闷头睡大觉。

　　校园里的樱花一夜间落了许多，今个苏莉没课，带着陈酒来学校逛逛，最近进出李斯顿的游客尤其多，校内游览车基本都是满座，苏莉带着陈酒走了大半个校园，实在累的不行，买了两杯凉饮坐到一颗樱花树下歇脚。
　　苏莉并不喜欢樱花，几朵掉落在她身上，随手掸开了。
　　“我们学校的喝的还可以吧。”
　　“凑合。”
　　“哪里是凑合，很好喝了。”
　　“一般。”
　　苏莉白他一眼，“就你做的最好。”
　　“当然。”
　　“自大。”
　　“事实。”陈酒从腿上拿起一朵花来，随手夹在她的头发里，苏莉推开他的手，取下樱花，“好土的。”
　　“哪里土了。”
　　“就土。”
　　“好看。”
　　“你这什么审美？这么小女生。”苏莉拿起樱花夹到他的耳朵上，“那你戴着。”
　　陈酒没有拒绝，“好看吗？”
　　“好看好看。”苏莉抿着嘴忍着笑，掏出手机，“来，我拍个照。”
　　…

　　苏莉的工作室就在离樱花树不远的雕塑大楼，一整栋全是他们雕塑系的地盘。那是一长条的欧式复古三层矮楼，看上去有些破旧，墙上挂满了爬山虎，古雅里透着清新。
　　“你一个人一间？”
　　“对啊。”苏莉把钥匙挂在门口的架子上，“我们学校就这优点，条件特好，每个人一个独立工作室，怎么样，我这收拾的还不错吧。”
　　陈酒观看着架子上大大小小的雕塑作品，“你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脑洞。”
　　“哪里奇怪了，这叫创意。”
　　陈酒盯着一个四不像的雕塑，“这个是什么？”
　　“那个啊，鸽子。”
　　“这哪像鸽子了。”
　　“哪不像了？”
　　“哪都不像。”陈酒想要拿过来看看，“我能碰么？”
　　“碰呗。”
　　他小心的拿下来，捧在手心挨处的看，“真够抽象的。”
　　苏莉歪着脸看着他，“喜欢送你啊。”
　　“那么大方。”
　　“这算什么。”苏莉转了个身，潇洒的坐进摇椅里，随着椅子来回的晃，“你想要什么随便挑。”
　　“那我可不客气了。”陈酒放下手中的雕塑，朝她走过来，突然俯身，两只手按在摇椅扶手上，脸靠近她的脸，“就要你了。”
　　苏莉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好呀。”
　　她刚要亲过去，陈酒身体一抬，躲了过去，他竖起手，摇了摇雕刻刀，“给我看看这些是怎么做出来的，大雕塑家。”
　　“……”

　　苏莉带着陈酒去楼上的泥房挖些泥，陈酒看着她拿着铁锹挖泥的样子，感慨一句，“难怪你那么虎，挖泥挖出来的。”
　　“你还没见我更虎的时候。”
　　“拆家？”
　　“你别说，还真拆过。”
　　“……”

　　苏莉的工作室很大，却被她堆满了东西，什么花花草草、画框画架、高矮椅子应有尽有。
　　“你这放了那么多画框，你平时画画么？”
　　“画的少，那天心血来潮才会动动笔。”

　　陈酒把碍脚的东西挪了挪，分出个宽敞的地方来坐着看她操作，“要我帮忙么？”
　　苏莉一边拽着泥往架子上堆，一边勾着嘴角笑着对他道:“你坐着看就行。”

　　她一边堆着泥，一边用个小木头锤子把泥砸紧实，还没堆出个形来，就听到陈酒的笑声，“你笑什么？”
　　“你这做的，像个棒槌。”
　　“一开始就这样，待会你就不笑了。”

　　苏莉堆了十来分钟的泥巴，硕大的一个头颅状的泥块紧紧的砌在了架子上，陈酒就坐在旁边看着，别看她平时一本不正经的样子，认真做起事来还挺像回事的。
　　“看好了。”苏莉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个大拇指往泥里一抠，眼窝出来了。
　　“有点样子了。”

　　苏莉扬了扬眉，没说话，继续照着石膏像做着五官，用不了多久，一个人头的大致体积被她熟稔地捏了出来。
　　“刻刀拿给我。”苏莉往他旁边指了指。
　　“要哪只？”
　　“大的小的，随便拿两个。”
　　他把刀给她送了过去，虽说这玩意叫刻刀，却是木制的，刀尖也不是很锋利，但是用在刻泥上却格外的好用。
　　陈酒站了起来，凑近些看她左手拽着泥往人头上填补，右手用刻刀勾挖细节，不一会，五官清晰的出来了。

　　“这种年纪大的是不是很难做？”
　　苏莉正用指甲刮着雕像的胡子，“老人最好做了，我们最喜欢做的就是老人，你看这线条，肌肉，皱纹，多丰富，多明显，随便捏捏就很像了，反而那些看上去俊美的要难一点。”
　　“那早知道让你做个年轻的了。”
　　“你喜欢我下次做一个给你啊。”苏莉突然停下动作，转脸看他。
　　“看什么？”
　　她往后退一步，从上到下打量着他。
　　“干嘛啊？”
　　她的手里转着雕刻刀，意味深长地笑着，“要不，我雕个你吧。”
　　“我？”

　　苏莉突然贴到他身上，陈酒腿被椅把硌到，坐了下去，苏莉弯下腰靠近他的脸，“对啊，你。”
　　“好啊。”
　　“罗体的。”
　　“……”陈酒耳尖突然泛了红，“干嘛要罗体。”
　　“呀呀呀，你看你还不好意思了。”苏莉歪着脸看他的表情，“做好了你自己藏着，别让别人看见就行了。”
　　“不行。”
　　“那么保守？”
　　陈酒受不了她的目光了，“你别这么色晴的看着我。”
　　“艺术，说什么色晴。”苏莉坐到摇椅上，往后一瘫，晃着修长的小腿，“贝尼尼听说过吗？”
　　“没有。”
　　“阿波罗与达芙妮啊，米开朗基罗的大卫总知道吧。”
　　“大卫知道，书上看过。”
　　“拉奥孔，雅典娜，掷铁饼者，古希腊那些著名的人体雕塑多了去了，就不说过去了，现在也很多呀，这太正常不过了。”苏莉拽着他的衣角把人拉过来，“都什么时代了你还这种思想。”
　　“不。”陈酒站起来，对着她弯下腰，格外严肃的来了一句，“就不。”

　　苏莉沉默的看了他两秒，猝不及防亲了他一口，陈酒笑眯眯的看着她，“暴露本性了？”
　　“我可是很保守的。”
　　“是么。”他轻笑了笑，去亲.吻她的嘴唇。
　　“眼睛睁那么大干嘛？”
　　“你管我呢。”
　　…

　　晚上，两人漫步在校园里，陈酒看着周围人奇怪的眼光，问她:“他们笑什么？”
　　苏莉自在的吃着冰淇淋，憋着坏笑，“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屁咕上有两个巴掌印。”
　　“什么？”
　　“刚刚没洗手，亲嘴的时候好像摸了你的屁咕。”
　　陈酒往后摸了摸，掸了两下。
　　“别掸了，早干了。”
　　“……”
　　苏莉忍着笑，快步走开。
　　陈酒脱下外套系在腰上，“等等。”
　　“等等。”
　　“跑什么。”
　　…

　　陈酒被苏莉带去校餐厅，正吃着饭，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是陈沁的班主任。几句话后，他放下筷子，脸色沉了下来，苏莉瞧着他的表情，咬着筷子一声不吭。
　　“有时间，行，行，好的，好的，我这就过来，麻烦你了，嗯，嗯，再见。”
　　见他挂了电话，苏莉憋半天可算开了口，“怎么了？”
　　“我妹妹。”
　　“你妹怎么了？”
　　陈酒捏了下眉心，“早恋。”
　　“哇塞，被逮到了啊。”
　　他站了起来，“我先走了，现在要去学校一趟。”
　　苏莉也拿起包，“我也去。”
　　“不吃了？”
　　“还吃什么吃，快走啊。”陈酒被她拽着快步往门外走，“没想到第一次去见小姨子就这么刺激。”
　　“……”

　　两人到学校的时候，学生还没下课，他们找到班主任办公室，门外，陈酒问她：“你也进去？”
　　“不然呢？我进去，你在门口等着？”
　　“……”

　　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站起来比陈酒矮了一个头，戴着眼镜，还秃了头顶。他带着他们两出了办公室，在走廊里谈话，啰里吧嗦讲了一大堆早恋的坏处，顺便扯了扯学习的事，等到下课铃响，亲自去把陈沁叫了过来。
　　苏莉见着走来的高挑小姑娘，撞了撞陈酒，“你妹长得太好看了吧，长成这样不早恋天理难容啊。”
　　“……你还是尽量少说话吧。”
　　“噢。”

　　陈沁看到陈酒，半点没送，还无奈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苏莉暗暗朝她招招手，小姑娘没表情，看了她两眼就低下头抠手指玩。
　　班主任又开始无止境的教导，像个战斗机一样biubiubiu的发射着子弹。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语重心长，感人肺腑……
　　苏莉听得走神了，整个脑袋里都是待会吃什么？去哪吃。直到几声清脆的上课铃响起，才把她的意识拉了回来。

　　“老师和家长的话你要听进去，就这样，你先去上课。”
　　“好的。”陈沁头也不回的进了班级，刚坐下同桌和后排就凑过来小声问，“你哥哥？”
　　“嗯。”
　　“那女的呢？你嫂子？”
　　“应该是吧。”
　　“你嫂子太漂亮了吧。”
　　“真有气质。”
　　“她那裙子好漂亮啊。”
　　陈沁沉默了几秒，突然得意地说：“那当然了，我哥那么帅，找的女朋友怎么可能丑，就这样的，我们都还得再考虑考虑。”
　　…

　　班主任又跟陈酒交代了几句，便去上课了，苏莉跟着陈酒坐到教学楼外小树林里的石凳上等陈沁放学。
　　四十多分钟后，一群学生背着书包涌了出来，他们两站到路边，拦下和女同学结伴过来的陈沁。
　　“那我先走了，拜拜。”
　　“嗯，拜拜。”陈沁看向苏莉，“嫂子？”
　　“听见没，你妹嘴比你甜多了。”
　　陈沁轻笑了笑，两手揣进裤兜里，“他呀，活木头。”
　　“总结到位。”苏莉把小姑娘肩膀一揽，丢下陈酒往前走，“你小男朋友呢？”
　　“前面呢。”
　　苏莉看着前头清一色的校服，“哪个？”
　　“不好指，我哥在后头。”
　　“明白。”苏莉挑了下眉，“帅吗？”
　　“帅爆了，下次给你看照片。”
　　“跟你哥比呢。”
　　“我哥？”陈沁嗤笑一声，“不是一个级别。”
　　“说我什么坏话呢？”陈酒跟了上来。
　　“夸你帅。”苏莉另一手把他的胳膊抱住，“走吧，吃大餐去。”
　　“吃什么大餐，我还没训她。”
　　陈沁拉了拉她的衣服，苏莉赶紧说：“训什么训，先吃饭。”
　　陈沁赶紧接话，“听见没，嫂子发话了。”
　　“你仗着有人撑腰了？”
　　“哼，不服么。”
　　…

　　三人进了一家火锅店，苏莉一边涮羊肉一边问陈沁，“你们是怎么被发现的？”
　　“上课传小纸条。”
　　“然后就被逮到了？”
　　“嗯。”陈沁叹了口气，“倒霉死了。”
　　陈酒敲了下苏莉的筷子，把她的羊肉打掉，朝她使了个颜色，又严厉对陈沁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两赶紧断了，上次月考倒退了五名我还没找你算账，再任你胡闹下去高中都别指望考上。”
　　“怎么可能，我有那么差么？”陈沁理直气壮的，“而且他学习很好的，次次班里第一。”
　　“省第一都不行。”陈酒倒了杯橙汁给陈沁，“回家再说，先吃饭。”
　　“哪是说断就断了。”陈沁小声嘟囔了句，“说得简单。”
　　“你说什么？”
　　小姑娘嘟着嘴，“我爱他，我们是爱情。”

　　一片沉默。
　　只剩下汤水沸腾的声音。
　　突然，苏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小孩子还说什么爱不爱的，我活了十八年了还搞不明白，你懂什么爱情。”
　　“你不爱我哥？”
　　“爱吗？”苏莉反问道，“我们在一起才一星期，爱不爱嘛我不知道，反正他是我目前为止最用心的一个。”
　　陈沁看向陈酒，他专心涮火锅没有一点反应。
　　“那你问你哥哥，爱我吗？”
　　陈酒甩了块羊肉到她的碗里，“扯什么糟八七乱的，还吃不吃了？”
　　两人异口同声，“是乱七八糟！”
　　…

　　苏莉回学校了，回家以后，陈沁被陈酒教育了一顿，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理他。
　　第二天早上，陈酒做好早饭又来叫她，“起床了。”
　　里头的人不答应。
　　“沁沁。”
　　“起床，再不出来就迟到了。”
　　“沁沁。”
　　“快出来吃早饭。”
　　“绝食？”
　　“出来。”
　　“不上学了？”

　　一阵安静。
　　八爷走到陈酒旁边趴下，他揉了揉它的脑袋，“还是你听话。”
　　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沁。”
　　“爸妈走了，我把你拉扯那么大。古人就说长兄如父，你得听我的话。”
　　“陈沁！”
　　“你知道我现在最遗憾的事是什么么？”
　　“就是没能考大学，我当年成绩那么好。”他后脑勺抵着门，双臂环抱，“如果我们有一个正常家庭，我现在大学毕业，说不定研究生都读完了。”
　　“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在校园里上课交朋友，不用操心钱和生存压力。你现在不好好学习整天去想别的事，以后也想像我这样？”
　　“我是男的，十五六岁出来挣钱没什么，你一个女孩子你能干嘛？”
　　“该说的我都说了。”
　　一片沉默。
　　“出来吃饭。”
　　“不吃我给八爷吃了。”他放下手臂，往饭桌走，“不上学了就跟我学调酒去。”

　　身后的门突然开了，“谁要跟你去调酒。”
　　陈沁噘着嘴直奔饭桌，嚣张地坐了下来，“八爷才不吃你的破早餐。”
　　陈酒笑了，给她盛了一碗小米粥，“对不住您啊，委屈点将就吃吧。”
　　“哼。” 她白他一眼，“不过像你这样怎么了，不是挺赚钱的，工资那么高。”
　　“你是不是忘了过去咱两吃馒头咸菜的时候？”
　　陈沁提了下嘴角，立马又敛住笑，“行了行了我会好好学的，以后少啰嗦，吵死了。”
　　“好好好，都听您的，以后我叫你大姐行不？”
　　“可别，把我叫老了。”陈沁用筷子敲了敲盘子里的面包，“不想吃这个，我要吃煎蛋。”
　　“我去做。”

　　陈酒刚离开几步，就听到陈沁听似漫不经心的话，“这么多年辛苦你喽，知道你不容易。一个大老爷的，真会煽情。”
　　他回头看她，小姑娘埋头喝粥，用余光偷瞄他一眼，“看什么，快去呀，我要迟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