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太太，请出席》漾桥

6、第6章

　　赵芸幽抬头，视线撞进一双沉黑的眸。

　　隔得很近，季非深的呼吸近乎喷洒在她脸上，激得脸上细微的绒毛都在战栗。

　　脑海里疯狂揣测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她想过季非深会嗤笑一声，提醒她别忘了，是他在订婚礼上甩了她；
　　也或者他说，即便是他不要了，她也不能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又或者，干脆她先来质问一下他和温凝寒的事。

　　可男人薄唇轻启，只问。
　　“早饭怎么不吃？”

　　稀疏平常的，像极了她以前贪睡，怕上课迟到不吃早餐就要走，被他在客厅堵个正着时那样。

　　赵芸幽的胸口忽然被一团无名火和委屈堵住，像是经年未化的积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脸上的神色黯淡下来，垂下眼去推他胸膛，娇软的声音都冷了几分。
　　“和你没关系——”

　　手腕又被抓住了，就抵在他的心口。

　　那团本来还能忍的怒火轰然炸开了。

　　赵芸幽猛地挣扎了一下，抬起视线，精心描摹过的美目里氤氲着挥不去的怒意和抵触，才要发作，视线瞥到身后，忽然软了下来。

　　“季非深，你亲我一下。”

　　两年未见，她已经从从前干净的小小茉莉花，长成了一朵盛放的玫瑰。

　　男人瞳孔里晦暗不明。
　　他原本也在思考，是该把这个女人抗回车里，还是，就在这里，吻住她的唇，好让她眼底那丝抵触和厌恶消融。
　　他不喜欢，很不喜欢。

　　哪知她挣扎过后，出口却是主动索吻的话。

　　季非深贪恋的嗅着她身上缱绻的茉莉花香，深切觉出自己真是太久没见她了。

　　以至于没有深思她话里的漏洞，或者分明注意到了她眼底那点小心思，但他不在意。

　　鼻息唇齿的热意带着清冽的雪松的味道。隔得近了，还可以闻到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香槟的香气。

　　赵芸幽微仰着头，眼底和手心像是生出小钩子，牵住他最细微的神经末梢。

　　在他吻过来的瞬间，她却冷清地偏过了头。

　　那唇就烙在了她的锁骨上。

　　空气瞬间凝滞。
　　她趁机从他手下挣脱，拢了拢肩带，高傲地像是一只小天鹅：“季先生，都分开两年了，请你自重。”

　　“……”

　　身后，李玫玫一脸不敢置信，看着她走过。

　　半途按开车锁，赵芸幽几步走进车内落了锁，才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
　　她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季非深说的话，只是看到李玫玫，本能地想给自己解解气。

　　季非深还保持着面向柱子的姿势，手背触了下薄唇，后觉，他这是……被赵芸幽当成了工具人？

　　赵若扬下到停车场的时候，赵芸幽的劳斯莱斯刚好擦着他的西服，“噌”地开了出去。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走到了自家老板身边。
　　“Boss，我查过了，那个男人叫Charles，是BanD旗下的一名设计师，去年小火了一把，赵小姐和他……两个人之前应该没见过。”

　　季非深侧目看他，幽冷的眼神，似乎在说“从没见过就能亲昵地挽手，你是这个意思吗”。

　　赵若扬冷汗涔涔，赶忙补充。
　　“Charles和赵小姐的ins刚刚才互关，他之前对幽燃表达过欣赏，两人应该是今天才正式认识。”
　　“我查了监控，活动刚开始，赵小姐就接触了Panache的主理人，但是被顾诗荨打断了。赵小姐和Charles走在一起，应该是他帮忙引荐了Barret。”

　　“顾诗荨？”

　　赵若扬提示。
　　“就是两年前剽窃赵小姐作品的那个顾诗荨。”

　　李玫玫还在旁边僵站着，听着两个人的交谈，腿不受控制地打颤。

　　季非深抬手扯松领带，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忽然停了一下。

　　“揽天旗下的？”

　　李玫玫抓着手提包带，抖了一下。
　　“是……”

　　“管好你的嘴。”

　　她赶忙小鸡啄米式点头。
　　“季总放心，我保证什么也不会……”

　　男人斜视线懒倦，睨她一眼。
　　“这么爱议论是非，不如把你刚刚看到的好好发散一下。”

　　“……”
　　李玫玫慌张又懵逼，不明白他这是不是在反讽，求助的视线看向赵若扬。

　　赵若扬面无表情：“季总说的，照做就是。”

　　快开出翡翠街的时候，赵芸幽才想起刘佩欣来。
　　和刘佩欣通了电话，她把车子靠边停下，掏出手机开始找事做。

　　先是从邮箱收藏的邮件里翻出顾诗荨当年的道歉信，截图发微博，艾特了顾诗荨有两百万粉的明星号。
　　之后，思绪就开始不受控地飘到地下停车场，男人的唇熨帖她锁骨的瞬间。

　　刘佩欣拉门进来，按捺不住兴奋地给她汇报。
　　“幽幽，你走的早都没看到啊，那张制片恼羞成怒，把顾诗荨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我觉得季大阎王对你还是不一般啊，他居然也说是你甩的他——”

　　赵芸幽一愣，蹙眉打断。
　　“你说什么？”

　　“啊？我说顾诗荨被……”
　　“后面那句。”

　　“季总啊？”刘佩欣清清嗓，压低嗓音给她模仿，“‘不巧，我们之间，还真是她甩的我’。”

　　赵芸幽的指尖摩挲着自己的锁骨，蓦的一滞。

　　想到自己刚刚为了找回场子的举动，忽然觉得有些嘲讽，心里有点堵。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高深莫测，而她在他面前好像永远这样幼稚，不够看。

　　刘佩欣抬手系安全带，看她一直摸锁骨，纳闷：“你脖子怎么了？”

　　赵芸幽面无表情地松了手：“被蚊子咬了。”

　　“……”

　　——

　　接到通知的时候，季明礼还在海天一色某包厢里翘着腿打牌。

　　“说清楚点，什么叫揽天旗下所有项目都先停了一停？”

　　郑芳菲整个人黏在他身侧，笑盈盈地递了红酒到他唇边，冷不防被他推开，冷冰冰的红酒洒了一胸口。

　　公司里炸开了锅，秘书也只能捂着话筒，战战兢兢道。
　　“是……总部那边通知下来的，季总，您赶快回来看一下吧。”

　　季明礼捞过自己的外套，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季非深？他怎么有闲心管这个了？”

　　——

　　铜雀街，季家老宅。

　　季浅浅穿着素色的真丝旗袍，悉心用开水烫过茶具，温杯，醒茶，泡茶。

　　普洱清幽的香气弥漫开来。

　　季老爷子伏在紫檀木案前，敛眉提气，专心致志描摹颜真卿的楷书。
　　端正大气的颜体，一如他这人一般，传统，规矩，肃然。

　　提气勾勒出最后一笔，茶室的门正好被推开。

　　管家王有德颔首：“先生，大少爷来了。”

　　“嗯。”
　　季老爷子沉吟一声，落了笔，接过王有德递来的热毛巾擦手。

　　“回来有几天了？”

　　季老爷子抖了抖对襟开衫的衣袖，坐在紫檀木椅上，接过季浅浅递过的茶。

　　“第五天。”
　　季非深也坐了下来。
　　“之前在忙公司的事，今天才有时间过来。”

　　季浅浅递上茶，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非深哥……喝茶。”

　　季浅浅和自家这个大哥有十多年没见，小时候对他的印象也是遥远而疏离的，骤然面对，有点没由来的紧张。

　　季非深接过茶杯，视线清浅地扫了她一眼：“浅浅长大了，出落得更标志了。”

　　说罢，垂眸抿了一口茶。

　　季浅浅松了口气，绕到季老爷子身后给他捶背。

　　“听说，你要把禾泽的发展转到电子金融？”季老爷子沉沉开口，“季氏禾泽是靠建筑房产业发的家，你得搞实业，搞那些虚无缥缈的，兜不住，迟早要崩了。”

　　“时代已经变了，如今房地产开发已经是夕阳产业，季氏就算不会毁在我手里，也传不到哪去了。”季非深一脸沉静淡然，“况且，你把季氏交到我手上的时候，可没交代我怎么管。”

　　茶杯重重落在紫檀木桌上的声音。
　　身后的季浅浅僵了一下。
　　季非深宛若无知觉，轻轻放下茶杯。

　　“爷爷，您之前不是一直盼着大哥回来？”季浅浅察言观色，继续给他捶着肩膀，“怎么一回来又谈生意上的事。”

　　季明礼恰好进来，彻底荡清了沉默。

　　“老远就闻到普洱的香气了，一猜就是出自浅浅的手。”
　　他脱下外套递给王有德，视线落到季非深身上，明明是冲着他来的，却像是才看到，“大哥也在。”

　　“嗯。”
　　不轻不重的一声应，让季明礼摸不准心思。

　　季老爷子按捺了一下，总算顺过气来。
　　“季家底下只剩你们三个孩子了。也就浅浅常来陪陪我，你们俩是男人，得学会担责。”

　　话题忽然就导向了某个禁忌。

　　季明礼惯性插科打诨，没让气氛僵下去：“爷爷，您也知道我那点本事，顶多靠着您的基业饿不死。大事还得大哥来。”

　　“你别光贫嘴。你俩年纪也不小了，老大既然回国了，”季老爷子沉吟一下，如鹰般的目光锁到他身上，“趁早物色个谁家千金，把婚事办了。免得外面风言风语的瞎传。”

　　王有德进来通知用餐，季老爷子起身走出了茶室。

　　季非深坐着没动。

　　季浅浅路过的时候，停了一下，小声提醒：“早上的时候，爷爷看到了新闻。”

　　想到咖啡厅里，小女人一脸明艳娇俏的对着记者说的话，季非深恍然明白过来。
　　望着他转瞬即逝的浅笑，季浅浅有些忐忑。

　　季明礼故意磨蹭着没有走。

　　等到季非深站起身，他噌地起身，跟在身后，一脸忐忑。

　　“大哥……你让人把揽天的项目都先停了？”

　　“揽天虽然是拿给你玩的，但你也要记住，禾泽不养蛀虫。”季非深停下脚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哪天整顿好了，还是你的。”

　　季明礼背脊一僵，想到秘书和张世林汇报的话，气得一个头两个大。

　　晚上。
　　赵芸正坐在电脑前抠设计稿细节，电脑端微信接连弹出了十多条新消息。

　　全都来自刘佩欣。

　　【幽幽你快看微博！】

　　【炸了炸了！】

　　【转发：热门微博】

　　【震惊我全家.jpg】

　　【转发：李玫玫微博】

　　【我没搞懂，你明明泼的顾诗荨，怎么是李玫玫脑子进水了？】

　　“……”
　　赵芸幽有些懵，捞过手机，顺着她发的链接挨个点了进去。

　　热门微博的关键词就是#顾诗荨赵芸幽#。
　　不少娱乐圈大v贴出了她发的邮件截图，还附上了L大当年的处罚公告，紧跟着就是爆料顾诗荨和多名制片人导演的不正当关系。

　　第二条是李玫玫个人微博发出的。
　　#818我在地下停车场看到禾泽集团总裁二次被甩这件事#

　　赵芸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