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回溯到十年前了》绿腰青曲寻卿

53、莫家的选择

　　莫心记得，她死的那天是个非常寒冷的天气，天空飘散着零零碎碎的雪花。她刚刚亲手把之前最爱的那个姑娘投入了炼炉，那姑娘的弟妹是一对非常可爱的龙凤胎，她抓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却是非常平静。她从来不知道，面对死亡的时候，这么幼小的孩子竟然会如此镇定。那平静的眸子，没来由的让她觉得有些可怕。但是她很快就释然了，作为杀人者竟然会害怕，这可真是丢人的事情。
　　外面很寒冷，她不由得靠近了炼炉。但是下一刻，她就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像是在火上烤一般，让她不由得痛呼出来。
　　但是没有了声音。
　　无论她如何挣扎，如何痛呼，都没有声音发出来。她就像陷入了无声的哑剧一般，世界一片寂静，只余下自己在苦苦挣扎。
　　后来，后来怎么了？她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她就像一个植物人一般躺在那里，没有人发现她还有意识。
　　然后，自己那张看了十几年的脸突然就出现在自己的上方。那脸上带着无比恶意的笑容，伸出一只手轻抚过她的脸，叹道：“真是可惜了我这么风华绝代的肉身，赏给你了。”
　　她在那一瞬间觉得毛骨悚然，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此刻她应该成功炼制出了她的瓷人，享受家人的夸耀才对。明明应该成功了，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样的场景？
　　那张自己的脸离开了一会儿，又回来了。她突然就举起一面镜子，对着她照过来。镜中的自己，是那个本该被自己炼制成瓷人的美丽姑娘。她曾经这么迷恋这具身体，完美地就像上天的宠儿。此时镜中印出的就算这张完美的脸，以及脸上难以掩饰的惊慌表情。
　　莫心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这张脸竟然是她的？她如今竟然在这具完美的身体中，露出这样惊慌的表情。
　　而此时自己的脸却笑意更深了，她道：“你不是最喜欢这张脸吗？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就送给你了。以后你就好好待在这具身体里，乖乖做个瓷人吧。不过，如今我是莫心了，你便不能叫这个名字了，不如你就叫无心吧。我看你没心没肺的，小小年纪杀人手都不抖的，很适合做我的仆人，我定然会爱护你的，无心。”
　　她惊慌失措，极力想挣扎，但是却依旧无法动弹。那顶着莫心的脸的女子，轻笑道：“那么，无心，你便去让管家通知大家，我炼出了极品的瓷人，请大家赴宴观赏。”
　　她便觉得自己身上一轻，突然就能动弹了。但是那种动弹并非她想要的，只是冥冥中一股力量支撑自己离开，在宅子里游走，寻找管家的痕迹。这就是契约的力量，她心想，所以从此以后，她就要受这种力量约束，乖乖按照女子说的话做了。但是，为什么呢？明明她才是真正的莫三小姐，凭什么她要听一个赝品指挥？
　　她找到管家，传达了那女子的指令，管家甚至没多看她一眼，只是低头行礼表示他知道了。为什么不看我？莫心在心中大喊道，看我啊管家，只要你抬头看我的表情，你就知道我才是真正的莫心。
　　但是直到她回去，管家都没抬过头。
　　没事的，还有机会，等晚上晚宴的时候，大家一定会认出她来的。二哥最疼她了，定然会帮她的，还有三叔公，作为莫家如今最强大的修士，一定有办法救她的。
　　她数着时间等到晚宴，被那女子带着千万主宅的大厅。家中来了很多人，其中就有二哥和三叔公。得救了，她心里激动无比。
　　大家都围着她，感叹这瓷人做得真好，简直是莫家近年来做得最好的瓷人。
　　她极力睁大眼睛，望向二哥。
　　二哥似乎也有些疑惑，凑过来看她，她赶紧拼命眨眼睛。二哥一定看得懂的，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果然他惊得往后退了两步，迟疑地看着她。
　　“三叔公，这瓷人，怎么好像妹妹啊？”他终于问出了他心里的疑惑，莫心简直是要开心死了。被发现了，马上就要得救了呢。
　　三叔公也凑过来仔细观察，这么近的距离，她明显看得出他的脸色大变。
　　那三叔公猛地转过身，盯着她原本的肉身，正在笑意盈盈看着他们的莫三小姐，呵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瓷人根本不是那个女子，你到底做了什么？”
　　莫心只觉得心中一定，太好了，被发现了，马上就要得救了。等大家拆穿这个假货，自然就要把真正的自己放出来了，只是可惜这具瓷人了。她心中有些不舍，毕竟这是自己第一个炼制的瓷人，用的是自己最喜欢的姑娘的肉身去炼制的，可惜都要毁了。
　　那莫三小姐却一阵大笑，说道：“是呢，我不是莫心，我跟真正的莫心换了个肉身。如今这具身体属于我了，而莫心现在就是瓷人无心。”
　　莫家的人都大怒，莫心倒是觉得奇怪，她怎么就这样承认了？
　　三叔公怒道：“孽障，竟敢夺舍我莫家之人，你是哪路邪修？”
　　那莫三小姐笑道：“也不是什么外人，莫元庆，你忘了我吗？我是锦娘啊！”
　　三叔公的怒火瞬间就熄灭了，他惊诧道：“锦娘？你不是去了那里吗？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莫三小姐摇摇头，说道：“我毕竟不是他们本家人，他们虽然看我天赋异禀，但是不愿意把我当内门弟子培养。我不想再在外门待下去了，就偷了内门弟子的东西，跑了。想不到却被她们一路追杀，把我肉身毁了，我拼了命才让神魂逃回来了。我知道我直接来莫家是无法见到你们，莫家有镇宅的阵法，我根本就进不来。原本我也只想在这瓷都安定下来，在莫家的地盘上，总归会更安全。我便夺了一个姑娘的舍，打算以她的身份活下去，却被三丫头抓来炼瓷人了。”
　　说道这她却是一愣，突然又变了个脸色，这次是张惶恐的脸，她尖声叫道：“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杀了我却还要取我弟妹的性命，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
　　紧接着她脸色又是一变，她恶狠狠地道：“该死的，竟然还出来作祟。元庆，我夺舍出了问题，那原本的魂魄竟然有很强的天赋，于修行一途必定一日千里。我原本也是看中这个，想不到魂魄太强大了我没法消灭她，反而被反噬了。我可能是不行了，撑着来见你最后一面。你不会怪我吧，我把你家这个没用的三丫头换成了瓷人，却让一个外人来占了她的肉身。但是你听我说，这个魂魄真的很强大，等她完全消化了我定然会更强大，我们莫家，可以靠着她更上一层楼。”
　　莫心这时急了，她没想到还有这个变故，她焦急地望向三叔公。
　　三叔公沉默着，脸色一变再变，最后他说道：“既然如此，当然是我莫家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一个丫头而已，最终也要嫁人的。”
　　那莫三小姐顿时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说道：“你放心，我会给莫家留下一个绝对不会叛变的莫三来，我用我最后的魂魄给她设下禁制，如果她做出来的事情对不起莫家，就叫她魂飞魄散。”
　　二哥却在这时候问道：“那我妹妹该怎么办？三叔公，怎么才能把妹妹救出来？”
　　莫三小姐又笑道：“救出来？你们看看这具瓷人，多么完美。如果失去了魂魄，那就是一堆废瓷器了。你们就忍心，让我们莫家近年来最完美的作品成为一堆废瓷器？”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莫心觉得心头一颤，她知道，他们要放弃她了。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知道再也不会有人来救她了。一切都是一场阴谋，她的姑娘，早就计划好了把她做成瓷人。她还道莫家会救她，原来那女子早就准备好了锦娘来对付她。那锦娘多厉害啊，这么了解莫家。莫家从来就是这样，冰冷，家族的利益凌驾于一切之上。
　　从此，她的名字叫做无心。
　　第二日，那名为锦娘的魂魄就被她喜欢的姑娘反噬干净了，只留下一道禁制。那新的莫三小姐总是冰冷地看着她，恨不得让她魂飞魄散。但是莫心知道她不敢的，如果她毁掉了莫家最完美的瓷人，莫家定然不会饶过她。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做着莫三小姐，老老实实修炼，一直到她后来突破五品修为成为莫家新的家主。
　　但是在无人的时刻，莫三小姐总是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嘲讽她，会极力让她感觉痛苦。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忘记去恨最初让她沉入地狱的锦娘，而是专心实意地恨着莫三小姐，恨着莫家。总有一天，她要毁灭这样的莫家！
　　莫三小姐被阵法绞杀的那一刻，瓷人只觉得浑身都痛，她知道那是契约的力量。身上虽然很痛，但是她心里却是极其痛快的。莫三小姐早年被锦娘夺舍过，灵魂被下了禁制，无法离开肉身存活，在被绞杀的时候，她便只能跟着肉身一起下地狱。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女客人杀了她，冷着眼从她身上摸出一个青铜牌。她是见过那青铜牌的，上面用繁体刻着一个“林”字，似乎是原先那锦娘留下的东西。那女客人森冷一笑，然后她头顶散发出一道光芒，照向她。她感觉到身上发出瓷器碎裂的声音，然后自己被那光芒包围，离开了瓷器中。
　　在她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熟悉的脚步声从远处走来。那是那个温和的少年的脚步声，她倾慕她已久了，可惜，再也见不到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