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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经母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如今被杨家上门来闹,更是将心内多年的郁气呕出来了。
      虽然是浓浓的煎了药,喂经母喝下,仍是见效甚微。
      玄北武心内愧疚,他本想做好事,没想到闹成这样。
      经左礼没时间和玄北武计较,整日里忙前忙后围着经母照顾着,经母半瞌着双目,偶尔清醒时,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经左礼心内着急,躲出去暗自垂泪。
      瞧着像是要油尽灯枯,玄北武估摸着经母可能是要不好了,又怕经左礼上火着急,更不敢说出来。
      卿月雀急得只跳脚,这都算是什么事啊。
      偏生龙偃月还要评论两句:“要我说,人呐,就是烦。”
      卿月雀凶狠的瞪着身后闲言凉语的龙偃月,龙偃月见好就收,举起双手示弱了。
      望着窗外浩瀚景色,卿月雀心情复杂的再看着楹月宫内,本应四首各守其位,而今少了一个,自然是不对称了。
      虽说他们不觉辛苦,替玄北武镇守着,到底不能够完全替代。
      若是出了事,只怕就是大事了。
      身为四兽之首的他们,到底也不是无忧无虑的自由的。
      玄北武怀中揣着丹药,反复的在门外踱步着,琢磨要不要给经母吃一颗。
      补凡人十年阳寿,算不了什么大事吧。
      玄北武不确定的想着,反复的喊了卿月雀几次,都是无人应答,玄北武心内暗叹着不好,想必是有事了。
      既然如此,玄北武索性回家自己去卜一卦了。
      望着床上昏昏欲睡的经母,玄北武想着,总不会差这一时了吧。
      脚步匆匆的赶回家中,反复的卜了几次,都形不成卦象。玄北武心内又是好奇又是着急,额头上的汗水也涌出了。
      玄北武忽然被急促的脚步声惊回神,抬头望向门口,经左礼正推门而入。
      经左礼抬着头望着玄北武,眼神中写满了茫然,似哭非哭着:“玄北武,我没有娘了。”
      玄北武心里暗骂一声,手中的铜板散落在了桌上。
      “我没有家了。”经左礼缓缓的蹲下身,环抱着自己的双腿,喃喃自语着。
      玄北武并不知如何劝慰,只能蹲在她身旁,安抚的拍拍她,期冀给她些许安慰。
      “我是随母性的。”经左礼想到了什么,恍惚的笑着:“我出生时,恰巧亲人过世,我爹便认定我是丧门星,要淹死我。我娘不同意,不顾着自己刚刚生产,隆冬三九,光着脚在院内和他大吵了一架。我爹觉得威严被挑衅,伸手打了我娘,威胁着我娘,若是要留下我这个祸害,就休了她。”
      经左礼擦了滚落的泪水,笑道:“我娘才不管他,告诉他,今日是我休你,从地上抱起了我,带着我回到了外婆家,与他和离了。外公外婆倒是支持着我娘,由着我娘的性子带我住下了,绝口不提这些糟心事。五岁那年,外公家进了流寇,除了带着我去寻医问药的娘,尽数死于流寇之手。那时候我还小,我娘抱着昏昏欲睡的我,推开门面对的是全家惨死的场景,如同人间炼狱,失手将我摔落,几乎崩溃。”
      经左礼的思绪陷入到了旧时的惊恐里,难掩其中的茫然,玄北武伸手拍着经左礼的肩膀,唯恐她陷入心魔中,越陷越深以至无法自拔。
      “官府不管不问,任由我娘哭的声嘶力竭,却是哭诉无门,只能生生的咽下委屈,自那时起,娘的精神就不太好了。时至今日,官府都不肯告知我娘,是谁杀害了我全家,任由我娘一趟一趟的跑去,背后耻笑我娘是丧心病狂的疯婆子。”经左礼的眼神陷入迷离,又很快的坚定了:“至于我娘今日抱憾而终。她是教书先生的女儿啊,如何不懂得温良恭俭让。可这个镇子,像是会吃人一向样凶残,行差错步一点,就会尸骨无存。我娘她明明不会与人吵架的,只能佯装凶神恶煞的保护我,你凶,她要比你再凶。你疯,她要比你还疯。”
      经左礼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勾起些许笑意,又转瞬即逝:“只可恨,我不是个男儿身,不能帮助我娘,还连累了她。”
      玄北武想要安慰经左礼的悲伤,低声道:“但有你在,你娘仍是有主心骨的。”
      “可那又如何?”经左礼擦了擦眼泪,努力的想要笑出来,但咧嘴又是哭了出来,哭中带笑,似乎自己都分辨不了。
      经左礼捂住了脸,不想被玄北武清楚的看见脆弱迷茫。
      玄北武自悔失言,不敢再说什么了。
      “世人还是知道,这是无主的女人,可以轻辱,可以慢待,人人都能够欺负,因为不会有人替她出头。即便偶尔有人看不过,不需提异议,些许露出不满,只需哄笑几声,莫不是你对泼妇动心了?便再也无人敢说什么。”
      经左礼难掩哽咽了,似乎是再无力坚持,任由自己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掩面哭了起来:“我喊着娘,娘再也没有看我,我心里知道不好了,仍是觉得是否想错了,想去试脉搏,探到鼻息没有了。我心慌了,不敢继续呆下去,转身跑了出来,可我娘还在屋里啊...”
      面对终于放声大哭的经左礼,玄北武放心了许多,总归能说出来的委屈心事,都算是好事了。
      “她孤零零的一人在屋里啊...被我抛下了...”
      经左礼嚎啕大哭着,亲人骤然离世,她心内的恐慌并不知应怎么表达,凭借着本能,跌跌撞撞的来找了玄北武。
      她仍是个孩子,又如何懂得要怎么处理呢。
      玄北武任由经左礼哭着,想要出声安慰,觉得语言太过单薄和苍凉,反复再三,低声道:“我同你一起回去,不好让你娘一直在屋里的。”
      听闻玄北武的话,似乎恢复了冷静的经左礼,用力的用手擦着脸颊,眉眼间似乎换了心绪一般,去做应该做的事了。
      玄北武默默的看着红着眼睛,却是坚定的神情的经左礼。
      “娘这辈子太苦了,也许死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了。”经左礼望着玄北武,努力的想要笑着,但笑容并不比哭好看。
      经左礼不再强求,想要潇洒的站起身来,却因为站的急了,头昏的站不稳。
      玄北武忙扶住了经左礼,叹道:“不必心慌的,有我在。”
      经左礼望向玄北武,眉宇间转瞬即逝的脆弱,被强撑的笑意代替。
      “多谢。”
      玄北武确定了经母亡故之后,经左礼麻木的翻着经母留下的东西,除了偶尔随意写下的字画,再无其他了。
      破衣烂衫,补丁相摞,寒酸的无法当做寿衣。经左礼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瞬间疼的几乎无法喘息,蹲下身去。
      经左礼也知道,家里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进项,靠着的无非是外祖家的家底勉强活到今天。
      母亲并不是不愿意去做什么,不过落了个凶悍的名声,做了什么别人都不想要。
      偶尔做些刺绣,还要以低于别人的价格陪着笑脸转手给别人,挂着别人的名义卖出去。
      经左礼时常怨恨自己无能为力,即便想要改变,又能做什么呢。
      泼妇像是一顶帽子,压的她们娘两无法喘息。
      经左礼用手搓着脸,想要保持着冷静,难以遏制心头泛起的苦涩。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经母的葬礼办的太简陋了,并没有什么故友前来吊唁,也没有什么亲朋。
      玄北武略有些不安的跟在了经左礼的身边,看着她不哭也不闹,保持着理智镇定的在母亲的棺木旁站了一日。
      只是红了的眼眶证明,她偷偷哭过。
      玄北武帮经左礼请了人来扶棺出城安葬,私下里多许了些钱,不想被经左礼知道。
      此刻的经左礼也没了什么别的心情。
      实在太寒酸了。望着简陋的葬礼,玄北武心内叹息着,薄棺而已。
      经左礼不管别人怎么看了,披麻戴孝的站在自家大门外,摔了火盆,跪在地上给母亲用力嗑了三个响头后,扶棺出城。
      街坊邻居热热闹闹的看着,窃窃私语的说着闲话。
      真是晦气,难道不知亡人死后,没有出嫁的女子都不可以去上坟吗?即便是出嫁的女子,也不能去自家的祖坟,会冲撞了家里的运势。
      经左礼倒好,竟敢扛着灵头幡出城,当真是天打雷劈的报应。
      如此不尊礼教,果然是泼妇教出来的小泼妇,这辈子也就这么回事了。
      似乎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更好似,恨不得她也跟着经母去了。
      才不管别人说什么了,经左礼咬紧牙关的挺到了回到了院内。
      望着空荡荡的院子,经左礼格外的不适应,这个院子以后只有她一人了,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她娘不在了。
      经左礼倚着门板,缓缓的滑落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真的没有娘了。
      她娘被她亲手安葬在了外族家坟的附近了。
      担忧着经左礼的玄北武,一路跟着她走了回来。看着她嚎啕大哭着,终是不知道劝什么。
      卿月雀叹息着:“你这几日照应她一些,毕竟她年纪还小,别做了什么错事,你又要找到她的下辈子去了。”
      玄北武点了点头,既是知晓也是会帮她了。
      虽是他对经左礼许诺,让她达成所愿,可如若此刻再提及,总归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看着悲伤过度的经左礼,玄北武叹息着,终究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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