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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过寒之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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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婆子虽说婉晴并未有孕,练容华到底还是不放心。第二日,练容华让着蒋婆子到外头去寻摸一个女大夫进来。
农家贫苦女子,才会舍了女子身份在外头露脸。稍微好些的人家,哪里有女子在外行医的,倒也难找。
大半日功夫,又舍了不少钱财,这才寻了一人过来。这女大夫原先家中父亲行医,她学了些。如今嫁人,出堂问诊自是不妥,便给人做了接生婆子。
如今天气已经日渐寒冷,老太爷处屋中都已放了炭火。
依照丰府规矩,如今练容华当家,也该操持着给各屋里头的人添置衣物了。太太太爷们处,自然不是指着她的的衣物才能过日子,只这事儿却不能落了。
刚好,练容华让那女大夫扮作了裁衣人,到了婉晴那儿予她量体裁衣。
不消片刻,蒋婆子便来回禀,女大夫趁机瞧了,那婉晴确实未有孕。女大夫还说了,她常常出入府门内宅,为着那些太太们接胎。也是遇见过稀罕事儿的,有些长年未孕的太太,思子心切,竟有了怀孕的症状。但等请了大夫来看,却是未有的。
那婉晴瞧着,怕就是这般。
如此,练容华彻底放下了心。让着蒋婆子悄悄给了银两,只嘱咐女大夫莫要乱说。
后宅女子彼此对子嗣较劲的事儿,女大夫见多了,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口就应了,欢天喜地就离了丰府。
既然当真无孕,练容华对婉晴便不再上心了。只等婉晴出个手段,她装着委屈几分,也就可将她发卖了。
是以,练容华只吩咐下,婉晴身子不适,下人需好生对待。连着丰赢那儿,也叫碧露去说了。
婉晴病了,他少去沾些。
一来过了病气,二来,婉晴病着,他多去了,连累婉晴恢复不好。
丰赢见练容华将婉晴处打点的十分妥当,言语又很是有道理,也就过问的少了。他原就不是个深情的性子,之前惦念婉晴,不过家中人多数反对,心中争口气罢了。再来在他跟前,婉晴性子软些,外头时,多顺着他说,他心里宽慰。
只如今进了门,婉晴为着一个好名声,自当也是要顺着老太太,一同劝的。如此一来,丰赢只觉得婉晴亦是有些变了,心思也就愈发淡了。
刚好这些事儿凑在一块儿,丰赢后小半月,竟是一步未进婉晴的房中。
丰赢不来,婉晴心中也就愈发坚定了要为子嗣谋划一场。若这般下去,日后还有她的好?
在婉晴暗中琢磨的时候,丰府这儿倒是发生另外一件事。
原是这样的,过了小半月,各房处的衣物、软被都陆续做好了,也就送进了府中。依着府中惯例,老太太同老太爷那儿,一共是大氅四件,上好的皮毛衣物四件,另有其它衣服八套,厚实软羽被六条并着极好的白狐围脖两条。除这些外,还有一些刚刚采办的药材、冬日滋补品等一应物品,一块送了。
之后,到了各房其他处,东西稍微减些。
练容华想了,丰光济同着李婉歌是她公婆,原李婉歌管着后宅,后头予了她,李婉歌也未说什么,无有为难她之处。
练容华念着李婉歌的好,加之这是她公婆,与她关系不同,多少是要讨好些的。是以,这送去的衣物面上是减了,暗中练容华又让绿宜送了去。顺带,她又额外送去了一整套头面首饰。
这原是老太太给她的,上好的款式,约值个上百两的银子。除此外,李婉歌三女,那不过十岁的丰音,一应衣物也未缺了,还多做了一身狐裘衣。
李婉歌瞧出了练容华的心意,心中自然满意。虽说外头生意多是丰光济奔波,她是不缺钱财的。但练容华有心了,这是两回事儿。
此处也就罢了,便是其他人晓得了,总也说不了闲话。
毕竟个,如今外头打点全赖着三老爷丰光济。虽也有远些的表叔伯们在各铺子中照应,但到底不放心。
先下闹起来的,却是如今三十五仍旧未嫁的丰澜书。若轮着辈分,练容华也该叫她一声姑母。
刚入丰府时,练容华是见过她的。
那会子,丰澜书虽也客气,只眉宇间不似老太太等人欢喜。练容华自是记在心中,到底也是长辈,不好得罪,练容华便也就不去她跟前凑趣了。
如此一来,这几月,她同丰澜书也甚少见面。
如今梅红忽急匆匆来禀告,说是她唤了茹白枫的丫鬟安竹骂的厉害,甚至动手撕打了。刚才会子,安竹刚刚哭跑着要投井,幸叫人拉住了。
练容华听了,安然喝了口茶水,道:“这是为何?她一个做主子的,不要脸面了?”
“夫人,是这样的。昨日里,各房的东西分发了下去。依照惯例,梦溪苑那儿,只得大氅一件,上好的皮毛衣物一件,另有其它衣服三套,厚实软羽被两条,外加一些冬胶、燕窝、蜜枣、红参…比着去年还多些。
她原是不闹的,反而也说了一些太太的好。只今日里,那丰澜书听着轩苑那儿丫鬟私下议论,说太太为人好。今年个,给着二房竟是比去年多了一半。这位姑母一合计,自觉少了,便叫了丫鬟,故意指桑骂槐。”
练容华嗤笑了声。
丰家今年入账颇多,练容华不是落井下石的苛刻人。
她给着轩苑那个多一些,不过是可怜茹白枫罢了。
二房的老爷夫人早早去世,留下丰荣一根独苗,如今也是体弱多病的,未有子嗣。茹白枫进了门,除了伺候丰荣,一直小心谨慎。怕叫人看轻了,也怕自个儿惹了人,没有人为她做主。是以除了去老太太处请安,便时常待在轩苑,外头一步不出的。
之前个时,府内得了什么稀罕物,一圈下来,这才想起茹白枫处,只叫满丰府的人快忘了她似得。
练容华管了内宅大小事之后,对轩苑那儿便一直照顾些。今年这衣物份例,也不过才稍微减少些。
这事儿是她的主意,如今丰澜书叫茹白枫处没脸,那也是拂了她的面子。
想罢,练容华叫了蒋婆子跟碧露、绿宜二人,只叫梅红领着,便出了门。
一路而过,直去了丰澜书的梦溪苑那儿。
进了门,几个小丫鬟原要去禀告,叫练容华一个眼神吓住了。过了走廊,练容华也未掀开帘子,只站在门外听。
刚才会子练容华也问了,安竹投井虽被人拦了,但毕竟个出了事儿,便也有人将这事儿同茹白枫去说了。
茹白枫原见练容华很是给了她脸皮,心中高兴,谁晓得又出了这般事,只觉晴天霹雳,随后便浑浑噩噩来了梦溪苑处。
屋子里头,丰澜书仍在骂。
“…好啊,咱们丰家何时连这点规矩都不要了。原你该叫我姑母,我比着你大,什么时候只叫你爬到我的头上来了。
我也不是没那眼界,瞧着了东西便眼热。只你让外头说说,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如今还在家,你便越过了我,你父母便是如此教你的?”骂着,丰澜书又冷哼一声,颇为怪气道:“也不晓得是哪个没规矩,做了这般事,还道是诗书人家出来的,我呸!”
茹白枫哪里敢反驳,只让安竹扶着小声抽泣。
“…今儿个你到哭了,刚才会子,你的丫鬟可是硬气的很,说是要投井。不晓得的人,只道我有多坏,害了人。晓得的,必是会说你自个儿没规矩。
那新来的不过仗着老太太喜爱,胡乱来,你也不晓得这事儿坏了规矩?要如此眼热,她拿了过来,你就收了?反倒沾沾自喜!
如今是瞧着我这般大了,仍在家,怕是心里在笑话我吧。好啊,我便知道是如此,你们几个坏秧子便想了这办法来叫我没脸。
我怕了谁,老太太是我母亲,只叫我在家里住一辈子。你们一个个,早惦着这家的东西,只想让我这碍眼的早些走了罢,呸!”
听着后头,练容华面色已十分沉。
不等她说完,练容华推开一旁扶着她的绿宜,自个儿一脚踢开了门。
门只咣当一声,一屋子人都吓了一跳。
丰澜书也是大骇,下意识便住了嘴。
“我在外头听了半日,原想,这事儿我到底做小辈,给着姑母陪个不是也便罢了。那越听,我到底听不下去了。”练容华愤怒而来,只几步,自个儿坐了上位。
丰澜书刚要发火,练容华忽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只砰的一声,在地上砸了。
茶水就着瓷片四溅,丰澜书只赶紧后退,吓的连连喊:“哎呦哎呦……”
茹白枫这会儿也是吓蒙了,满目惶恐。
练容华瞧她哭的有些不得体了,安竹更是衣衫凌乱,便道:“碧露,将嫂子带下去,洗漱一番再来。”
碧露赶紧应了,便领着人下去了。
练容华只沉了脸,一字未说。
丰澜书虽有几分口舌之利,但从未见过练容华这般。见她面目阴沉,甚至有几分威严之色,反而生出惴惴不安之色,竟然吓住了。
一刻钟后,重新整理了仪容的茹白枫并着安竹,这才重新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