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意》墨绾云

31、调戏

　　“劣徒无知，今早在街上多有得罪，在下特领她来向二位赔罪？”

　　子桑生拉着她寻了一个多时辰，终是在一个小巷里找到了那个屠户的家。

　　云浅看了眼站在门前的黑脸大汉，想起早上他挥着刀满大街地追着她和子桑生，不由得有些胆怯。

　　子桑生拉过她的手道：“还不快向这位伯伯赔礼道歉。”

　　云浅深鞠一躬：“小女顽劣，经师傅教诲已悔不当初，还请伯伯和姐姐原谅。”

　　这屠户姓徐，今早和女儿卖完了肉，在荣昌街上的茶馆歇脚，不料却平白无故地受了云浅一番戏弄，心里委实生气，如今见他二人特意上门道歉，云浅又长得十分招人疼，徐屠户便大手一挥道：“小孩子一时顽皮也是有的，这事就这么算了。”

　　“谢谢伯伯。”云浅松了一口气道。

　　“前辈海涵，虽不计较，在下教徒无方，心里委实过意不去，为表歉意，愿治好贵千金脸上的胎记？”

　　“你说什么？”许屠户激动地抬起手道：“我女儿脸上的胎记是打从娘胎里带来的，这些年来，为了祛这些黑斑，寻了多少郎中都没有办法，你竟是可以治的吗？”

　　“在下愿意一试，请给在下七天的时间。”

　　“只要你能治得好，莫说七天，七个月也行，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就因脸上这块东西，快二十五了还嫁不出去，我家那口子是愁得整天都睡不着。”

　　“伯伯你放心，我的师傅很厉害的。”

　　云浅待在子桑生的身边，见他采药配药，弄了半钵黑糊糊的东西。

　　又见他把这些东西糊在了那姑娘脸上有黑斑的地方，缠上了好几层白布，道是七天后才能把布拆了。

　　云浅十分怀疑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子桑生又不愿多说。

　　那六天里云浅等得有些不耐烦，到了第七天，一大早就拉着子桑生要到徐屠户的家里看看。

　　子桑生到了徐屠户家里，徐屠户一家人早已整整齐齐地坐在大厅里，徐姑娘更是显得焦虑不安。

　　这么多天过去了，那几层白布都成黑色的了，隔得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徐姑娘说她谨遵子桑生吩咐，这些天来没有洗过脸，滴油未沾，所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子桑生拿了剪刀，一层一层地把白布拆开，又让徐屠户打了一盆井水，在井水里撒上盐，端到里屋给徐姑娘洗脸。

　　云浅兴冲冲地跑到里屋去看徐姑娘洗脸，徐姑娘拿着毛巾用力地擦脸，不一会儿，那毛巾来回的地方露出了一块白净的肤色，云浅惊声叫了起来，徐大娘和徐姑娘更是喜极而泣。

　　待徐姑娘把脸上的脏东西都洗掉时，她脸上的那块黑斑早已无影无踪，没了黑斑的徐姑娘简直像换了一张脸，眉目清秀，肤色白皙，好看得很。

　　云浅拉着徐姑娘的手，徐老娘亦扶着徐姑娘，三个人一块出了闺房到大厅。

　　徐屠户乍见了徐姑娘，竟一时眼花，认不出这是自家女儿，等反应过来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舞足蹈道：“好了，都好了，这真是……真是太好了……”

　　又拉过徐姑娘道：“我就说我的女儿是个美人来着，那些臭小子没眼光，爹铁定给你找个更好的人家。”

　　徐屠户一家三口欢天喜地，云浅受到他们情绪的感染，也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似乎治好徐姑娘的是她自己。

　　“神医，神医……这怎么感谢你？”徐屠户激动得看着子桑生，两腿一弯，就想跪下。

　　子桑生忙扶住她道：“原就是小徒顽劣，给二位带来了困扰，如今在下只是将功赎罪，徐老爹不必如此客气？”

　　“这……这……”徐屠户声音颤抖，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徐老娘反应过来道：“神医医术好，心眼也好，当真菩萨在世，我们家也是小门小户，若肯赏脸，留下来吃一顿饭吧！我跟闺女现在就去准备酒菜！”

　　“对对对！吃饭吃饭，我早上杀了猪留下了十来斤顶好的月牙骨和里脊肉，正好用来招待神医和神医的徒弟。”

　　子桑生见盛情难却，只好托人到紫竹庄带了口信，留在徐屠户家里吃了午饭。

　　那饭菜虽不是山珍海味，但也极丰盛。

　　徐老爹把珍藏了二十来年的女儿红都拿了出来，徐老娘和徐姑娘厨艺又是相当了得，饭桌上香味扑鼻。云浅吃着那炒肉倒是比以往吃的都好吃，不住地让子桑生喂她。

　　子桑生起初还愿意喂她吃肉，到了后面，不管她的眼神有多幽怨，就只喂她吃青菜。

　　徐姑娘见子桑生一边吃饭还得一边喂云浅，走到云浅身边道：“姐姐喂你吃饭好不好？”

　　云浅看了看她，不知怎么的，突然道：“徐姐姐可想做我的师母？我的师傅还没娶妻呢？”

　　徐姑娘的脸霎时红了。

　　子桑生不动声色地把一大筷青菜塞进了云浅的嘴里。

　　云浅整张嘴涨得跟鼓腮一样，再也说不出话。

　　徐屠户看了眼自己闺女和子桑生，心里不免有了小九九。

　　酒足饭饱后，徐屠户拉着子桑生，不停和他扯话。

　　云浅因偷喝了一口女儿红，不胜酒力，坐在一旁，昏昏欲睡。

　　最后徐屠户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道：“神医觉得我女儿怎么样？”

　　子桑生的眼皮原本快合上，听了这话顿时清醒，一手抓起打着瞌睡的云浅，甩到背上笑道：“小徒睡着了，在下先带她回去，告辞。”

　　徐屠户看着子桑生跑得跟流星一样快的背影，眉毛一皱，陷入了沉思。

　　*

　　此时日已斜，秋意浓浓中，几只寒鸦栖在黄叶枯枝上，更显肃杀。

　　一阵风吹来，子桑生怕云浅着了凉，把她从后背放下，转而抱在了怀里，拿宽袖盖住了她半张脸。

　　云浅半睡半醒，奶气十足地问道：“师傅为什么不娶徐姑娘？”

　　“为什么要娶她？”

　　“她炒的肉很好吃，如果她成了我的师母，我就可以经常让她做炒肉给我吃。”云浅说着吧唧了一下嘴。

　　子桑生直冒冷汗：“如果我娶了妻，成了别人的夫君，那我就只对我家娘子好，喂她吃饭，哄她睡觉，带她玩，被她欺负，至于那什么徒弟的我就不管了。”

　　云浅赶紧张开眼，勾住他的脖子霸道地说：“那你还是不要娶妻好了，因为你只能对我好，只能喂我吃饭，哄我睡觉，给我讲故事，带我玩，还有被我欺负。”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云浅觉得子桑生十分好玩，不但不想赶他走，还有点怕他不见了。

　　“照你这么说我岂不亏大了？”子桑生笑道。

　　“怎么亏了？等我长大后，我也可以做你的娘子的。”云浅一脸天真，怎知此话一出，子桑生整个人都呆住了。

　　云浅鲜少见他有这样的表情。想起以前爹爹发愣时她就会趁机去拔他的胡子好吓他一跳，如今子桑生又没胡子，她实在没处下手，便嘟起了嘴，一口砸在了他的唇上。

　　子桑生吓了一大跳，然后一把把她丢到了地上。

　　“放肆，竟敢调戏为师？”

　　云浅不知何谓“调戏”，只知道屁股疼得很，心里一委屈，干脆坐在地上耍赖不起，哇哇大哭，那声音震得树上的寒鸦都赶紧拍翅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