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意》墨绾云

2、异象

　　“我听说呀！那相国夫人怀孕以后，整个相国府的花卉都乱了时序，六月的天，腊梅都开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定是花妖，花妖转世呀！”

　　“花什么妖，我一个在洛川的亲戚说，相国夫人与圣上有些见不得人的事，乱了纲常，老天爷看不下去了，才降下了大灾。”

　　“嘘！这话你也敢说！”

　　“怕什么，天高皇帝远。”

　　百里王涛带着陵游坐在茶寮里，刚喝了一杯茶，便听到身后有两个人在那碎碎叨叨。

　　此处已是青川，这小地方没旱没涝，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倒清闲，吃饱了就开始闲扯了。

　　不过他们说的话也不全是胡扯，相国夫人怀孕后，相府的确出现了不少妖异的情况。有一些，百里王涛是亲眼见过的。

　　若说起这相国夫人萧汐若，也是个传奇人物。

　　国都洛川有萧李赵□□大家族，为首的便是萧氏。

　　一开始萧氏一族热衷于名利，鼎盛时期，在朝为官者有半数姓萧。后来不知出于何因，自前朝中期起，萧氏族人便渐渐远离了庙堂，入仕为官的寥寥无几，就算为官，也是些清显而无实权的虚职。

　　萧汐若的娘家便是萧氏一族的中流砥柱，这百年来虽日益式微，但根基稳固，影响力颇深，仍不容小觑。

　　再说当今皇上安即显未显耀之时，曾是祥国公府内一名小小护院，在老祥国公的帮衬下，才有后来的飞黄腾达。有这层关系在，整个洛川城，又有谁敢望其项背？

　　萧汐若是老祥国公唯一的女儿，小字九月，封兰成郡主。尚在闺中，便美名远扬，与当时大将军赵构的女儿赵珺衣并称“洛川双姝”，如今赵珺衣已是敬国的开国皇后。

　　萧汐若与皇上之间有多少关联，旁人无从细考。可皇城脚下的人都知道，皇上还是成王时，为了救萧汐若，甘愿让出两座城池，“不爱江山爱美人”，有着这典故，怎能不生出些桃色传闻来！

　　百里王涛一直待在洛川，又是祥国公府的侍卫统领，对于这些事耳熟能详。不过他向来不是个多嘴的，有人向他打听虚实，他只佯装不知。

　　离开洛川前，他去见了萧汐若。

　　自她出嫁后，百里王涛只有在她回家归宁时才能见着她。听闻她这一回怀孕后，十分不适，鲜少出门，也不太愿意见人，所以此番她忽而叫人来请他，他着实是十分吃惊的。

　　刚走进后院，便闻到了一种奇异的花香。百里王涛向四面望去，园里百花绽放，原该一月开的迎春，十二月开的腊梅，全在这六月天里开得热热闹闹。

　　引路的兰音见他有些发怔，皱眉道：“郡主有孕后，园里的花就乱了时序，姑爷怕引人非议，本想尽数砍去，又怕动了胎神，便都留着了。”

　　兰音是汐若的陪嫁丫头，打小养在相国府内，与百里王涛是旧时相识，说话便也不遮遮掩掩了 。

　　“郡主这一胎确实非同寻常。”虽然他来之前已听过这回事，但亲眼所见，仍是觉得十分震憾。

　　“太医下过催产药，护国寺的法师也来祈过福，只是这孩子就是不出来。”兰音叹了一声道：“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两人别无他话，一直走到藕香水榭。

　　萧汐若坐在一张美人靠上，单手抚着鼓大的肚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满池的莲花。

　　她梳着寻常的云髻，鬓旁斜插着一根紫玉簪子，左手上拢着赤玉手镯，肤色白里透着红，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却是比年少时更加明艳动人，一点都瞧不出是个生过三个孩子，年近三十的少妇。

　　难道她身体不适的传言都是假的？

　　百里王涛心下狐疑，上前来，对她行了一礼道：“属下参见郡主。”

　　萧汐若慢慢地把眼光从白莲上移开，缓缓道：“哥哥如今不在家，你负责守卫国公府，此时本不该把你调开，但这件事，唯有你去做，我才放心。”

　　萧汐若的哥哥萧衍，乃国公嫡子，在老祥国公死后袭了爵位。为人最是仁慈谦爱，少时便有兼济天下的宏愿，无奈祖训不可违，袭了爵位后，锋芒收敛，深入简出，只在家族乡里间行走，话些家常，并不插手于政事。

　　此次南方水涝严重，国局动荡，萧衍实在无法再安居家中，便拿出了半数家资，又动员萧氏族人捐款，自请前往灾区济赈去了。

　　百里王涛做了一揖道：“属下已安排子森子林两兄弟看守萧府，郡主不必再有所顾虑。”

　　“如此便好。”萧汐若从美人靠旁边的红木云纹案几上拿起了一封信，亲自交到他手上，吩咐道:“你去青川走一趟，看能否寻到一个名叫子桑生的人，见到人后，把这份信交给他，剩下的事，听他安排便是。”

　　“属下遵命。”百里王涛伸出双手去接信，摹地抬起头来，却发觉郡主的脸色虽好，但眉间微蹙，泪光闪闪，神情十分痛苦。

　　“郡主要多多珍重。”

　　“你去吧。”萧汐若淡淡道。

　　百里王涛带着信离开时，恍然间回了一下头，似见有道红光从藕香水榭上飞升，但他定睛想看个仔细时，那红光便不在了。

　　那一夜，天上的血月比以往更红。百里王涛急着赶路，却是没有发现。

　　*

　　“请问此处可有个叫子桑生的人。”百里王涛招来店小二，打听道。

　　“有有有。”小二连连点头道：“在咱青川，谁人不识子桑先生，他可是青川的大恩人。”

　　“此话怎讲？”

　　“客官一看就是刚来的，咱青川前段时间也闹瘟疫，子桑先生来了后，治好了大伙，把瘟疫都赶跑了，对咱来说他可是活神仙。”

　　“原来还是个神医，请问他现在在何处？”

　　“客官莫不是洛川人？”

　　“正是。”

　　“那随小人来吧！今早子桑先生跟我说有个洛川来的客人要寻他，我还不太信，想着现在不太平，谁敢跑那么远的路，没想到却是真的。”店小二欢快地在前面带着路。

　　百里王涛拉着陵游跟了上去。

　　听店小二所说，这个子桑生不但医术超群，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如此高人，也不知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