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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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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户部尚书名叫曾阔,听到衙役说一等将军贾赦求见,还拉了几大车礼物的时候,曾阔嘴角抽了抽。
这个时候曾阔还没拆开贾赦的帖子,不知道贾赦的来意。像贾赦这种京城有名的纨绔,又出身勋贵之家,往往做事简单粗暴,比如砸银子捐个官什么的。因为固有的偏见,曾阔以为贾赦是来行贿的。
行贿还把整车的礼物拉到衙门口,这是要拖谁下水啊?这贾赦是自己的哪个政敌派来的吧?
曾阔这么想着,就毅然决然的回绝了贾赦的求见,跟要保住贞操似的坚决。
衙役听了尚书吩咐,自然是拦了贾赦的求见。
听到衙役回话,贾赦愣了一下,这世上竟然有上赶着还银子都不收的人?
其实这事儿真不能怪曾阔。
荣国府的下人,嘴上都是没把门的。虽然荣国府分府的事在贾母的坚持下,只由贾珍出面见证,荣国府的几个主子和史家父子、王子腾参与了;但是荣国府失窃的事毕竟闹到了官府,早就满城皆知了。加上那些被发卖的下人,还有荣国府内传出的话,外间对荣国府最近发生的事儿,各种猜测、各种传闻都有。
总之不管怎么猜吧,史晖和王子腾各给了贾赦十万两银子的事儿是叫人捅出去了。
赖家、周瑞家的被查抄,除了寻着苦主的财物归还苦主外,剩下的余财都进荣国府了。至于抄出来的银子数额之巨,除了令人眼馋,还传出些朱门酒肉臭的话。看看,荣国府的奴才都比多少中等官宦人家豪富,可见这等勋贵人家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总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即使荣国府内发生的事云山雾罩,外人知道得不真切,荣国府的名声也是再次落了一大截。之所以没有一落千丈,那是因为荣国府那点剩下的名声不足一千丈。
贾家这个事儿,对京城权贵圈儿的震动挺大的。主要是百姓谈起这件事,义愤填膺的同时,只会说官宦之家如何欺男霸女,仗势横行;而不会说贾家如何如何。你说你贾家自己御下不严,害得整个人权贵圈儿被骂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吧,京城里是有相当一部分人知道了荣国府的财政大权,又落到了贾赦手上。
就这个时候,贾赦拉着成车的名贵家私直接堵到了户部大门外,求见户部尚书。
要知道,贾政当年得了主事之衔,那时候荣国府还是贾母做主,贾政要行贿个上司,那是相当的大方。
这种事情多了,各部院之间传来传去,总有有些风声,曾阔也有耳闻。
有了种种前因,贾赦带着厚礼求见,就不怪曾阔想左了。毕竟做兄弟的贾政是行贿是从不手软的,贾赦名声又不好,曾阔自然得防着点儿别犯政治错误。他一个寒门士子好不容易爬上来的,但凡出一点儿错被人抓了把柄,可没人替他兜着。
就这样,贾赦吃了闭门羹。
吃了就吃了呗,大不了先回府,改明儿自己上朝去提这事儿。
贾赦也不是没想过户部不鸟自己怎么办。只是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并不想去上朝。一来,上朝早,大半夜的就要在东华门外候着;二来,他也不想在金銮殿上行叩拜大礼,山呼万岁。所以,贾赦先尝试了一下走户部的路子。
当然,此路不通,贾赦就只有回去另想办法了。
贾赦命林之孝调转车头,准备先回府再说,这时候,转机就来了。贾赦的车子行出不远,曾阔穿着宽大的官服气喘吁吁的追出来了。
“贾将军请留步!”曾阔一面跑,一面喊。
贾赦又修炼了快两个月了,不但风刃又比刚穿越的时候强了很多,连五感都比之前更敏锐。贾赦早就听见曾阔追出来了,但是贾赦没出声。
他就想闷声发大财,多筹集些物资,但是并不想过多的暴露自己的实力,所以贾赦知道自己的听力不能表现得比普通人强太多。
好在林之孝也是二十啷当的小伙子,听力也是不错的,很快听到曾阔了喊声,询问贾赦之后,停下了车。
曾阔追上来,扶着车门喘了好几口大气,才道:“贾将军,今日一早因有一桩急事要处理,耽搁了,本官刚看到贾将军的帖子,怠慢之处,还请贾将军见谅。”
林之孝打起帘子,贾赦跳下车来,道:“曾大人掌管户部,确然日理万机,我贸然求见,原是我的不是。”
这就是贾赦不去早朝的好处,他就算顶的是个虚衔,那也是一等将军,见了户部尚书这样的重臣,也不过拱手行礼即可。古人拱手,跟后世人握手差不多,不会给人人格上不平等的落差感。但是下跪就不同了,穿越之前几十年的人生,贾赦就没有对陌生人下跪的概念。
为了生存,贾赦也不是不能适应现在这个背景,但是下跪这种不愉快的事,最好是能避免就避免。
曾阔之所以会追出来,当然是听说贾赦拉来好几大车的东西,心中好奇,贾赦这纨绔到底给自己送了多重的礼。
这种心情也很好理解,户部管全国户籍和钱粮,曾阔当然有无数的机会受贿。他能坐稳户部尚书的位置,虽然谈不上多清廉,三节两寿冰炭敬什么的都也随大流收了,但是也绝不是没有原则的贪婪,不该收的贿赂是坚决不收的。
显然贾赦行贿,就属于不该收那一类。当然,曾阔虽然知道贾赦送的礼不能收,但是曾阔也架不住好奇,自己到底和多少银子失之交臂。于是,就拆了贾赦递的帖子,曾阔误以为的“礼单”。
这一看,曾阔哪里还坐得住,这不,怕得罪了贾赦,亲自追出来赔礼了。
虽然在衙门外吹了小半个时辰的凉风,贾赦这欠银倒也还得还算顺利。
六十万的现银很快就勾了账,那价值二十万两的家具、摆件,曾阔看着这些有些犯难。
若说这些家私折成银子吧,肯定换不了二十万两;若说不给折吧,欠着朝廷银两的文武官员,勋贵之家多着呢,人家贾赦是第一个主动还银的,不能这样打击人家积极性不是?
曾阔先是向贾赦赔礼道歉,然后又说了两车的好话,将家具、摆件也都暂且先入了库,又连夜写了折子,等着次日上朝,将此事禀奏给景怀帝。
贾赦向曾阔道了谢,从户部出来。他知道作为第一个还银的人,景怀帝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多半会准了那些家具、摆件原价抵债。不但会准原价抵债,应该还会有所表示。
当然,景怀帝也有可能就是不正常的。不然,后来原著里怎么会多出一个太上皇呢?有几个皇帝做得好好的会退位的?
管他正不正常吧,反正贾赦最后一笔从贾母、二房和史家、王家敲来的一百万财物中,现金、现银总共就六十万两;其他的都是田庄、铺头这些东西。
把家具都送到户部,那是诚意满满了;在世人看来,那是砸锅卖铁还欠银了。他相信凭着贾代善临终遗本还能给贾政求来官职的政治地位,景怀帝不但不会介意他拿家具抵债,大概会因为这件事揭过原身元配的出身。
还了银子,‘一贫如洗’的贾赦一身轻松的回了贾府。当然,陪同贾赦去户部的新任荣国府账房大总管林之孝觉得很是肉疼。
荣国府遭了贼,大部分家财被盗,好不容易靠着敲姻亲竹杠凑足一百万家资,这一眨眼,还了祖上欠银,就只剩下一座府邸和庄子、铺子了。他一个库房大总管,屁股都没坐热乎,就到了下个月的月银都发不出的境地。都是库房总管,他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不说荣国府内如何,还了欠银之后,贾赦就在等朝廷的消息。而朝廷上,也因贾赦的举动闹了不小的动静。
本朝五日一小朝,十日一大朝。巧的是,贾赦还了欠银的次日,就是大朝会。
户部尚书虽然位高权重,实际上挺不好做的。当年太|祖刚得国的时候,继承了前朝的所有财产,还积累了无数战利品,那时候国库叫一个充盈啊。于是太|祖大笔一挥,大部分上奏要借银子的臣子都得偿所愿;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就没一个还的。
新建朝廷百废待兴,处处要用银子,渐渐的,国库就有些收支失衡了。就这样过了几十年,等曾阔坐上户部尚书位的时候,往往一年的税负还没收上来呢,各部院要花钱的项目都在景怀帝面前奏了多少回了,都巴巴的等着户拨银子。曾阔虽然位高权重,但是有时候曾阔觉得自己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个巧妇。
这个时候,贾赦主动还欠银,不但解了曾阔的燃眉之急,还是政绩一件啊。曾阔自然会第一时间将此事上奏。
于是,朝会开始,兵部尚书走出班列,奏请景怀帝下旨,让户部拨今年的军饷并打造新的兵器、辎重;工部尚书走出班列奏请景怀帝下旨,让户部拨款趁今冬枯水之际,修缮黄河河防;连礼部都出来插了一杠子,礼部尚书走出班列说宫殿多年不曾修缮了,奏请工部组织修缮。至于修缮宫殿的银子哪里来?工部尚书自己上奏请户部拨呗。
等各部院奏完,全都盯着曾阔的时候。
曾阔举着笏板走出班列,将昨日一等将军贾赦还银的事上奏了。
这下方才一个个举着笏板义正辞严要银子的各部尚书恨不得打死贾赦,不,打死贾赦不够,干脆将曾阔一起打死。敢情曾阔自己是寒门入仕,祖上没欠国库银子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坑大家的,连一个准备时间都不给?
兵部尚书和礼部尚书自家就欠着国库银子;工部尚书算是清流,自家没欠,但是工部尚书的儿子娶了镇国公府牛家的小姐,亲家家里欠着呢。
明明知道国库空虚,还见天儿的瞅着机会奏请拨款,人家没有实缺空有爵位的一等将军贾赦都还了祖上欠银了,那么位高权重的大人们是还呢,还是不还呢?
曾阔看似公事公办的一个禀奏,就给这一帮见天儿找他拨银子的同僚们上了眼药。
臣子们听了,大部分都是恨不得捏死贾赦的;景怀帝听了,却抚须而笑,自然是对贾赦的行为表示了肯定和嘉奖。
景怀帝心情不错,从贾代善说到了贾赦,又说恩侯这个字还是朕亲自赐的,还将贾赦极尽夸奖一番。至于欠着朝廷钱的各位,景怀帝虽然没提一个字,但那意思明摆着:欠钱的各位看着办呗。
祖上欠了银子的文武百官、或者自家虽然没欠,但是有亲朋戚友欠了官员,那脸上神色真是各有各的精彩。
但是最精彩不过的还是史晖和王子腾。这两人和贾赦不同,因为任着实缺,是有资格上朝的。二人站在班列之中,听说贾赦还了欠银,还得了景怀帝夸奖,恨不得将贾赦摁死。
贾恩侯还欠银?他拉到户部的银子还有自家的十万两!
史晖和王子腾都觉得,自己旧伤还没平复的心口再次被撕裂,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