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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重逢与同居3 ...

  •   阮知行回到家,看了一眼时间。

      铜质的指针指向了下午三点。

      阮知行在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想和平时一样,让心静下来,看了一刻钟,却一句话都没有看懂。

      阮知行想了想,拿出了一个纸箱,将满墙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地放了进去。

      三百六十部书,分了六个箱子,阮知行一个一个地将它们搬到了快递自寄点。搬第二个箱子时左腿膝盖就开始疼了,但是阮知行没去理会。

      邮寄的地址是一所慈善教育机构。剩下的书架,则折叠好,送给了一楼捡收旧物的大婶。

      接下来,阮知行又开始收拾其他东西,捐的捐,送的送,扔的扔。

      屋里除了一茶几一椅一钟摆、一床一电脑桌一书包衣物外,空空如也时,阮知行再次看向时间。

      才六点。

      阮知行打开了电脑,开始学习,却很快被一道高数教科书上的习题绊住了。

      这是自考大专的最后一科,他挂了两次。

      很显然,一个月后,他还会挂第三次。

      没必要了。阮知行关了电脑,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他开始收拾抽屉和桌面。自考教材、演算纸、曾经打印的大字讲义……被阮知行整整齐齐地摞成了一落,轻轻塞进楼下的可回收垃圾箱里。

      S市的雨说来就来,在阮知行进楼前的一瞬打湿了他的衣裳。

      上楼时,左腿连膝盖带脚踝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疼,阮知行被骨痛镇得死死地握紧了扶手,差一点摔下楼梯。

      他闭了闭眼,忍过一瞬的黑暗,继续上楼。

      阮知行回到家,围着墙上的壁纸转了几圈,细细地找了找上面的留言,都看了一遍。

      七点。

      他在房间中孤立了半晌,目光落在了摆钟身上。

      七点半,旋风快递小哥上门,将那款陈旧的老式壁钟,左三层右三层地牢牢包好。

      阮知行最后看了一眼手机,长按右侧按钮关机,他环顾家中四周一圈,背上了书包,披上那件经过那晚摧残,变得更为残破的老式雨衣,走出了门。

      当心神空茫的时候,病痛的感觉,便尤为明显。

      阮知行此时才发现,他左腿的整条小腿,都痛得剧烈,并渐渐向大腿蔓延。

      他惯常性地去取拐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将其送给一个小商铺的大爷了。

      阮知行坚持地走了一会儿,在雨突然下大的下一瞬,呼吸深了起来。

      他站立在雨中,感受着左腿撕心裂肺的疼痛,猛地坐了下来,双手撑住了额头。

      雨顺着他手中的缝隙流了进去,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脸颊。

      曲玄见到阮知行时,差点没忍住拨打120。

      她隔着车窗,叫了阮知行好几声,他不应。下车拉他,坐在雨中一动不动的少年,如石雕一般毫无反应。

      少年终于看向她的那一刻,曲玄简直想感谢上天。

      曲玄拉着少年上车,带着他回家,让他开门。

      曲玄默不作声地打量阮知行的房间,曾经的温馨不复存在。

      凋零的家具,废弃物的残骸……与她上一次来这里,简直是天壤之别。

      身边的少年也是一样,凄凄惨惨,浑浑噩噩。

      小可怜。

      曲玄看了看肉眼所及的东西,眼睛一眯,把衬衫脱了下来。

      阮知行被曲玄拉上车的那一刻,神智就已经清醒了。

      与心中惊喜伴随着的,是不知所措。

      这样的状况,这样的时间点,这样的他,遇到她,简直想让人找个地缝钻进去。

      虽然尴尬,阮知行还是禁不住地偷偷观察她。

      女子的衬衫底下,是露脐的黑色吊带,半遮半掩,将女子完美的曲线勾勒得恰到好处。

      阮知行呼吸一停,还没来得及转开眼,女子便走近了。

      却忽觉头上一暖。

      阮知行一愣,惊地望向曲玄,却正撞上女子连讽带笑、半讥半嘲的表情,只听她用带着淡淡沙哑的艳丽音色道:“别动。”

      感受到了曲玄的怒意,阮知行立时乖乖地,任由曲玄用自己的衬衫,帮他擦干头发上的水,把他按在了摇椅上。

      “房子明天到期?”

      一闪而过的惊讶过后,阮知行低声地“嗯”了一句,莫名心虚。

      “所以,”曲玄身体前倾,望向阮知行的眸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阮知行不由得向后躲了躲。

      女子穿得太少了,他的目光无处着落,只能迎上她带着三分凛然的黑亮美目。

      两人的脸不过十公分的距离,女子身上淡淡花香传来,阮知行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曲玄挑眉,用危险魅惑的女攻音催他:“说。”

      阮知行感受着自己面颊的热度,闭上了眼,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

      “我没有想不开,”他知道她在生气什么,解释道:“你看我背了包。”

      “只是想走,沿着一个方向,一直一直地走下去,累了便找个地方住一晚,走到哪里算哪里,走到森林便野外生存,走到海洋便随波逐流,有心时见见新鲜事物,无心时随遇而安。”

      曲玄不可觉察地皱了一下眉。

      这种听起来又没逻辑又不具有可实施性的计划方案,对她而言,都是第一否决对象。

      但阮知行显然不是此例。

      他是认真想要如此……自我放逐,不计后果。

      或者,他也不在意后果。

      曲玄直视着阮知行的双眼,问他:“你就没有留念么?”

      “没有,”阮知行回望曲玄:“旁人有的,亲人,朋友,追求,梦想……这些,我都没有。”

      “这个世界,和我之间,没有羁绊。”

      曲玄的心被他的眼神看得酸软。

      阮知行的目光非常矛盾,既深又空,和他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非常吻合,好似一眼能望到底的清澈,又好似永远都看不清的深潭。

      空茫的眼神,好似世间万千繁华,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吸引去再看一眼。

      曲玄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起身,开始在房间内踱步,四处查看。

      阮知行任由她动作,只是在曲玄望向别处时,情浅地望了她一眼。

      四周静默了良久。

      一罐啤酒忽然出现在了阮知行面前。

      阮知行顺着望去,曲玄的另一只手也拿了一瓶,红艳的唇在拉环上一撕而开,她啜饮了一口酒,笑着望他:“送你一瓶酒,讲讲吧,你以前的故事。”

      “从头开始。”

      “我想听。”

      大部分人童年的悲剧来源于父母,阮知行也不例外。

      生父家暴成瘾,本是可以付诸法律解决的事情,却因母亲的软弱盲从、多番维护而不了了之。

      阮知行的阅读障碍让本就紧张的家庭矛盾变得更为剧烈。

      红线飘过的成绩,接二连三地引得生父的暴戾与母亲的失望。

      在一次生父伤得母亲满身是血昏迷的时候,阮知行反抗了。就是那个刚上初二的时候。

      仅仅是正当防卫,却另生父大感威胁,坚持把他送到工读学校,并且专找那一个以“幸存率”闻名的送。

      临别前,母亲泪眼婆娑:“妈妈对不起你,但是你爸说是为了你好,你爸他的话,总是没错的……”

      阮知行却只觉麻木,他用生命护着的人,却和犯罪分子站在一起,将他推进深渊。

      时间线虽然没有进展到哪一瞬,阮知行还是先一步道出了他们的结局。

      生父死于酗酒后的车祸,母亲知道消息后殉情。

      若不是认识了养父,在知道母亲殉情的哪一瞬,阮知行可能会当场崩溃了。

      在童年时期,曾经唯一给过他温柔和关爱的人,为了一个人渣,放弃他了。

      任凭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少年,自生自灭。

      时间已经很晚了,阮知行却刚讲到他的十三岁,遇到他养父的那一天。

      当时,他还在特殊学校就读,与其说是努力读书,不如说是努力生存。

      说活下来太夸张,不让自己受伤却比天还难。

      那时,为了喘口气,他常常翻墙溜出学校。即便知道,回去之后,会被打得体无完肤。

      “有一天,我翻墙时,墙下有一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我以为他是流浪汉。”

      “当时他正好在我落脚点,”阮知行道:“所以我推了他一下,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他的速度很快,力道很重,我被他抓住手腕后,完全动弹不得。”阮知行解释道:“我爸当过特种兵,因……特殊原因退下来的。”

      曲玄惊讶,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开头:“他揍你了?”

      “不,”阮知行笑了:“他被我揍了一顿。”

      曲玄:“……”

      “准确的说是三拳,”阮知行叹了口气:“他低血糖,那天早上又没好好吃饭,直接晕了,我打了三下才反应过来。”

      之后阮知行不得不把人背到附近的社区医院,花了自己身上唯一的二十块钱救人。

      阮不识醒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就知道,你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曲玄:“……”神特么的见死不救……

      “他当时的表情……很欠揍,”阮知行陷在回忆中,有些无奈却也有些好笑地道:“然后告诉我他穷,没钱赔我。所以决定还我二十块钱的教育,他会努力,把我教成一个对国家有贡献、对社会有用的人才。”

      “之后趁着我在医院帮忙,循环往复地背了一个多小时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富强、民主、文明……”阮知行扁了扁嘴看了过来,在曲玄看起来有些撒娇意味地道:“我听一次就能背了,他诵读了快两百遍。”

      曲玄回望,目光很温柔。

      四目相对了片刻,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笑了有一会儿,阮知行还待继续,曲玄却让他停在了这个地方。

      “让快乐的回忆来得长一点吧,”曲玄道:“接下来的,你下一次再继续给我讲。”

      阮知行一愣:“……下一次?”

      “没错,”曲玄利落点头:“下一次。”

      她从茶几上站起了身。

      “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曲玄大致扫了四处一眼,轻轻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卷发:“除了客厅里的茶几摇椅外这些,我车里,都能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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