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次相亲》寒夏若初

84、邮差

　　酒精炉上的烤鱼散发出的刺激性香味不断刺激着苏醒的鼻腔，看着对面夏媛媛大快朵颐的样子，苏醒来回犹豫了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以前不是不吃辣吗？”
　　“老莫爱吃啊！”媛媛拨弄着筷子上的一根鱼刺，毫不在乎。
　　“所以，老莫。”苏醒把头转向莫洗池开始挑衅，“你老婆为了你忍受了自己以前最不喜欢吃的东西，感动吗？”
　　“我也忍受了她吃臭豆腐啊！”莫洗池笑道。
　　“你不能说忍受，你要说爱上！”夏媛媛拨开了那根刺，立刻就开心了起来，反驳道，“就好比我爱上了烤鱼。”
　　“好吧，爱上。”老莫耸耸肩，“其实我们需要接触一些自己讨厌的东西，那样在接触之后会越来越喜欢，整天只吃自己喜欢的，就只会越来越腻。”
　　“能不能不要这么有哲理？”苏醒总觉得老莫完全不像一个三十出头的人，神神叨叨的样子看起来起码八十岁，“恩爱也不是你们这么秀的！”
　　“那应该怎么秀？”莫洗池问。
　　“你就应该说，为了媛媛，我自己什么都愿意。”苏醒说。
　　“扯淡。”夏媛媛说，紧接着抬头看着苏醒，“这都国庆了，我没记错的话，你相亲快一年了吧？”
　　苏醒被媛媛的这个硬转话题弄得愣了一下，踟蹰道：“还没有，第一次是去年的深秋。相亲对象是个小眼睛帅哥，叫王志平，是个弱电工程师。穿一件土黄色的棉衣，看，那时候已经穿棉衣了，所以肯定还不到一年。那是一个很会过日子的男人，一看就属于老实巴交的范畴---”
　　“行了，别嘚瑟自己的记忆力了，实际上是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媛媛冷笑。
　　“并不是，我只是----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莫洗池突然插话问道。
　　“我想了很久，就感觉，其实第一次相亲才是最接近成功的时候。”苏醒的神情有一丝的恍然，似是喃喃自语道，“你们想，如果我第一次相亲就鼓起勇气跟王志平谈下去，就算一开始好感度很一般，相处了这么久，怎么着也能培养出感情了。就好像你们俩，一个喜欢上了烤鱼，一个喜欢上了臭豆腐，对吧？如果故事那样发展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就属于----第一次相亲就遇见了真爱，不是很美好么？”
　　“你快悟了。”莫洗池说，也不知是真心还是揶揄。
　　“悟什么？”苏醒却的的确确是虚心求教。
　　“所谓真爱。”
　　“真爱到底是什么呢？”苏醒追问。
　　“现在网上流行一句话，叫喜欢是乍见之欢，爱是处久不厌。”莫洗池说，“我觉得吧，真爱就是这两点的结合，有两种结合的方法。第一种叫乍见之欢加上处久不厌，第二种叫乍见不厌加上处久之欢，都是真爱。”
　　苏醒托腮沉思，最终摇了摇头：“这跟小莫子的看法好像不一样。”
　　“你很在乎小莫子的看法？”
　　“是的，我很在乎。”苏醒说。
　　一直在跟烤鱼较劲的媛媛终于抬起头来，皱眉道：“不至于吧----”
　　“其实一直到目前为止，小莫子都是我相亲的最大收获。”苏醒坦然承认，“哪怕作为朋友，他也改变了我很多价值观和思考问题的方式。”
　　“哇哦。”夏媛媛给了个不疼不痒的惊叹，“这话当着他面你一定不肯说。”
　　苏醒笑笑。
　　“所以，还打算继续相下去吗？”
　　“我没有勇气一辈子不结婚，所以---”
　　“你不是有咖啡店帅哥了吗？”夏媛媛追问，“条件不错，为什么不要？”
　　苏醒不答。
　　媛媛冷笑：“你怎么好意思去怀念一年前的王志平的？现在的周舟不比一年前的王志平差，你不也照样不要？”
　　“这不一样。”苏醒说。
　　“哪儿不一样？”
　　苏醒不答。

　　苏醒的这一次相亲，是在国庆假期的前一天。
　　她害怕放假回家，因为父母一定会逼她去相亲，一想到这件事儿就很烦。为了忘记这件烦恼，她选择去相亲。
　　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矛盾逻辑，她害怕父母逼她相亲，于是选择自己主动。
　　这次的相亲依旧选择了婚介所的小包间。苏醒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的相亲活动再也不去小熊咖啡馆了，因为周舟已经明确向她表示了爱意，如果她还在他眼皮底下相亲，这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
　　绿茶很嫩，至少隔着玻璃杯看起来是的。苏醒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茶叶，像海带一样悬浮在杯中。
　　等相完亲，一定要问问红娘它的品种。
　　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男方到了。
　　男方推门的声音很轻，显得足够礼貌。所以第一时间苏醒还在观察茶叶的形状，并没有发现男人的到来。直到他走到苏醒跟前，苏醒才慌乱地抬头看他。
　　很高，超过一米八五。白色的T恤配上黑色的西装裤，干净而劲道。肤色呈古铜色，脸上的棱角特别分明，苏醒不禁想，如果把他放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定是个十足的帅哥。
　　“你好！”一开口便透着浑厚的声音，“我是杨帆。”
　　“苏醒！”苏醒主动站了起来，一半因为礼貌，一半则是因为他身高带来的压力。
　　“请坐！”杨帆主动坐下后苏醒才坐下，他也看了看杯中的茶叶，道，“太平猴魁，好茶。”
　　“啊？这茶叫太平猴魁？”苏醒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它的名字，“产地是？”
　　“安徽黄山，跟毛峰是同门。”
　　“杨先生很懂茶道？”
　　“不是很懂，知道一点常识。”
　　“啊，那我就是不懂常识的人了。”苏醒笑道。
　　杨帆怔了怔，坚毅的脸上突然出现了窘迫，倒显出一种莫名的可爱：“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开玩笑的。”苏醒说，“杨先生需要自我介绍一下吗？”
　　“我----年纪有点大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多大呢？”
　　“三十三。”
　　“还----好吧！”苏醒想了想，“我也相了很多次亲了，什么年龄的都有，但从外貌上来看，总感觉不是有太大的区别----”
　　“不，区别还是很大的。”
　　“怎么说？”
　　“你看，您今年二十七？”
　　“是。”
　　“那么，你可以选择一个跟你同龄的，甚至小一两岁的也可以。但是你也可以选择一个三十多的，看起来只是你自己的选择，或者您不在乎，但实际上就是相差了六七岁啊！”杨帆像是在跟苏醒普及相亲常识一样认真，“六七岁就是六七年啊，如果人的寿命是固定的，就可以多六七年的婚姻生活。”
　　苏醒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而且是一个很现实的道理。自己以往对现实条件的匹配总是很迟钝，回想起来，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说明不了你不在乎外在，超脱而洒脱。真正的洒脱是你什么都明白还不在乎，不明白的不在乎只能说明你傻。
　　“我是一个邮递员，工作相对还比较稳定吧----”
　　“邮递员？”苏醒忍不住道，“现在还有这个职业？”
　　“当然有啊。”
　　“啊---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感觉----现在的快递这么发达----”
　　“但是都有他们的区域，而中国邮政是唯一一个能把信件、货物送到任何一个只要有人的地方的单位。”杨帆一脸骄傲之色，男人对本职工作的骄傲，是一件难能可贵的品质，“有一说一，我在相亲之前，经历过一场长达八年的恋爱，最后没有修成正果，所以年纪就大了。”
　　苏醒哑然，这个话题没那么好接。
　　其实红娘给他们都上过培训课，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都教过，千万千万不要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谈感情经历。但苏醒发现越来越多的男人喜欢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谈旧情，而且还特喜欢凹出一个深情的人设。
　　但看着杨帆，又觉得不像，他好像就是提前把自己的劣势都说清楚，一点也不隐瞒，然后让苏醒选择的态度。
　　很好，也很不好的态度。
　　“八年还没修成正果，为什么呢？”好吧，既然他想谈，就谈吧。
　　“差一步结婚，结婚照都拍了，就差领证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怂了。”
　　“谁怂了？”
　　“都怂了。”
　　“什么意思？”
　　“就是在民政所的门前，我突然惴惴不安了起来，而她也停住了脚步。我俩站在民政所门口傻站了五分钟，最后她说，要不，再回去考虑几天？我立刻就同意了。一个礼拜之后，分手了。”
　　这个理由在苏醒听来是无比荒唐的：“为什么？”
　　杨帆沉默了，端着茶杯慢慢地喝。
　　“七年之痒？”苏醒试探着问。
　　“对。”杨帆说。
　　“可是每一对夫妻都有七年之痒啊---”
　　“我们不是夫妻。”
　　苏醒瞬间就懂了：不是夫妻，没有孩子，没有财产的纠纷，于是也就没有捆绑七年之痒的束缚，于是就可以洒脱地转身离开！
　　天哪，苏醒突然想到了老莫的话：乍见之欢加处久不厌，乍见不厌加处久之欢。
　　处久不厌有多难？苏醒不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有处久过。
　　“后悔过吗？”苏醒问。
　　“没有。”
　　“那您现在相亲是为了什么呢？”苏醒反问，“寻找真爱？”
　　“为了结婚吧。”
　　“那我就不能理解你了。”苏醒说，“如果仅仅为了结婚，您没必要跟前女友分手。”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当时她也提出了分开----”
　　“您没有给她一个坚定结婚的信心，不是吗？”
　　“苏小姐，您没有体会过跟一个人相处八年，然后----”
　　“所以你现在再找一个人结婚，八年后又有什么不一样呢？”苏醒打断他，“而且您说了，仅仅是为了结婚，不是寻找真爱。”
　　“这次的八年后就不一样了啊！”
　　“因为有孩子，父母，房子，车子的束缚了？”
　　杨帆沉默，苏醒猜他心里肯定说是，但是这个环境下又实在说不出口。
　　“我觉得----我俩不合适。”苏醒很少当面拒绝一个人，但这次拒绝得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