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次相亲》寒夏若初

40、跑码头的人

　　“明天下去一起去看电影吧？”忙活了一早上的媛媛终于把头从电脑后面伸出来，“我最近穷死，不得已办了信用卡，福利就是一块钱看电影。”
　　“明天下午？明天不是周末。”苏醒看了看手机，确定自己没记错日期。
　　“但是明天放假啊！”媛媛说，“跟周末连起来，连休三天呢，都赶上小长假了！”
　　“明天放假？”
　　“妇女节！”
　　“妇----女？”苏醒愣了一下，立刻就炸了，“我什么时候成妇女了？不休，谁爱休谁休！”
　　“得了吧！”夏媛媛站起身，伸了伸劳累了一上午的懒腰，“你明天来上班我就真服你了。”
　　“走着瞧！”苏醒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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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六点五十，小熊咖啡馆。
　　苏醒今天在公司累了一天，晚上的时间最适合她的其实是立刻回家倒头就睡，这种状态本不适合相亲。婚姻介绍所在下午六点的时候发了条微信给她：今晚如果有空，就相一个。但必须在七点到七点四十五之间，男方只有这四十五分钟有空。
　　这本是一个矫情得有些过分的要求，但苏醒恰恰被这句话给吸引了，她觉得自己有一个很大的毛病：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总会浪费太多不必要的时间。所以她很想看看，这个把时间精确到分钟的男人，长着一副什么样的脸。
　　苏醒到的时候，帅哥服务员刚好在，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眼神里一亮。
　　“来杯卡布奇诺！”苏醒此刻并没有闲聊的兴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在靠窗的位子坐下。
　　咖啡很快就端了上来，苏醒礼貌地报以笑容，服务员便离开了。
　　缓缓托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的味道没变，但苏醒却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跟以往喝咖啡的感觉不一样，似乎手中的份量更重，嘴唇触碰到杯壁的时候，感受到杯子的厚度也不一样了。
　　仔细一瞧，才发现杯子变了，随即又不禁感叹道：好漂亮的杯子！
　　乍看上去，仿佛跟以前那种纯白的咖啡杯没什么区别，但定眼细看，杯上的一圈镶了金色的边纹，外圈略微比下方的侧壁要大，形成了一个内凹的曲线弧度。把手也不再是原来的半圆环，而是在顶端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尖尖的拱桥状，像凤尾一样勾勒出一线刚韧。杯身上还有一朵金线雕成的荷花，一看像是画上去的，但摸了一圈才发现是雕琢而成。整个杯子都透着一股精致感，还好帅哥服务员煮咖啡的技术一向高超，不然苏醒都会认为是辱没了这杯子。
　　咦？几天不来，这咖啡店鸟枪换炮了？这杯子一看就价值不菲，这帅哥还真舍得！
　　但苏醒左右看了一圈，这才发现，别的客人的杯子还像以往那样普普通通，只有她手里的杯子是独一无二的。
　　苏醒不由得心里一暖，这就是VIP中P的待遇？
　　“你好！”
　　两个字，打断了苏醒的胡思乱想，一抬头，男方来了。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带着微微绒毛的灰色西服，里面蓝色的衬衫还打着领带。男人的个子很高，壮硕的身材却又不由于他的高而显得瘦。微微圆脸配上板寸头，倒显得干净。
　　“你好！”苏醒从遐想中摆脱出来略显慌乱，“我是苏醒！”
　　“冯珂！”男人一边说一边坐下，一边坐下又一边把自己黑色的皮包挂在椅背上，“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所以我们速战速决？”苏醒笑着反问。
　　“速战，不一定速决！”冯珂很会说话，但这句透着幽默的语言并没有让他停下，“我今年三十一岁，北京人。”
　　“北京人？”苏醒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往的相亲对象，出省的都很少，更别说是遥远的首都了，可是，一个北京人跑到中吴来相亲？中吴这么一个知名度不高的三线小城市，在这里工作生活的大多都是本地人，或者苏北人，大城市的少之又少。
　　“对，北京人。”说话间冯珂就带上了浓重的京腔，似乎以此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这是我第二次来中吴，仅仅待一个小时，全部用来跟你见面了。”
　　过路式相亲？苏醒顿时有一种不靠谱的感觉。
　　“所以，您是----出差？”苏醒忍不住询问。
　　“是！”
　　服务员这时候给冯珂端了杯咖啡过来，冯珂微笑着说了句“谢谢”，过程极度礼貌而客气。
　　苏醒偷偷瞄了一眼他的杯子，是很普通的样子。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自己手里的杯子显得太突兀了。
　　“其实，我的工作就是---出差！”冯珂当然没有注意到杯子的样式这种细枝末节，而是分秒必争地介绍自己。
　　“那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呢？”苏醒反而不急，她很清楚，如果争分夺秒地相亲，两分钟就可以把双方介绍完毕了，抢时间毫无必要。
　　“销售。”冯珂说，“我们公司，在做拖拉机的，公司总部在湖南，全国有名。公司生产的拖拉机售往全国，我就是销售代表之一。”
　　“所以你需要全国各地地跑业务？”苏醒想了想这个全国到处做推销的过程，不禁打了个寒颤，“好辛苦。”
　　“客户其实并不需要我去开发，我只是维护而已。”冯珂笑了，解释道，“公司在全国都有代理商，我只是催促各个代理商完成每年的任务，年头和年尾稍微忙一些，需要跟代理商签订一年的任务量，别的时候，就基本属于全国范围内找客户，喝酒吃饭。”
　　这么一听，似乎这份工作也很舒服？不不不，苏醒立刻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她觉得每天全国各地地喝酒吃饭比每天在一个地方忙工作辛苦多了。
　　“这么说来，您一定跑遍了很多城市。”
　　“七百多个城市。”冯珂在说这个数字的时候，眉毛上扬，语气中透着一股自豪，“一线，二线，三线。直辖市，省会，地级市，县级市，都跑遍了。第一天漠河下大雪，第二天海南热死人。前脚在四川吃火锅，后脚就去兰州吃拉面，工作就是旅游，我也算旅游了三四年了。”
　　“很吸引人的工作，起码在工作时间内，就把大多数人行万里路的梦想给实现了。但我很好奇，您----是怎么联系上婚姻介绍所的呢？这个婚姻介绍所，好像只是中吴的品牌吧？”
　　咦？苏醒的疑问点好奇特。
　　“这个很简单啊！”冯珂哈哈一笑，“互联网这么发达，我在各种婚介网站上都报了名，不仅仅是全国性质的，小城市的，我也报，该交钱的我交钱就是了。”
　　“这样不是很麻烦吗？”
　　“对别人来说很麻烦，但对我来说，不是正好吗？”
　　苏醒还是觉得这好奇葩，摇头苦笑：“很难理解---”
　　“我三十一岁了，当然要考虑结婚，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冯珂说，“我的工作性质又让我无法在一个地方长呆，要是靠自然恋爱，天哪，我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了。”
　　“你没想过安定下来吗？”
　　“我现在很安定啊！”
　　“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冯珂不等她说完，“其实，我毕业之后，挑了很多工作，才终于挑到了这份工作，我自己很满意。我不是一个踏踏实实地在同一个地方生活下去的人，我打小就不喜欢在一个地方长待，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腻了。安定对我来说，并不来自于空间的固定，而来自于心灵。所以，如果你问我经济状况，我会告诉你我有存款，但没房没车。房子困不住我，所以没有必要；汽车开不了多远，跟不上我的脚步。”
　　苏醒笑了，今天的相亲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场笑谈，她看了看时间，心想着还是不要耽误他时间了。
　　“所以，你对女方的要求是，能够接受你每天不知道在中国的什么地方？”
　　“我更倾向于跟着我一起周游世界。”冯珂道。
　　“你相了多少次亲？”
　　“二三十次吧！”
　　“有愿意的吗？”
　　“没有。”冯珂苦笑，“今天我来中吴，其实不是拜访客户，就是来跟你相亲的。我想着，中吴地属江南，江南水乡，往往会有意外的惊喜。”
　　“中吴让你失望了。”苏醒礼貌地说。
　　冯珂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机，叹了口气：“我要去赶高铁了。”
　　“再见。”苏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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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珂走后，苏醒自嘲地笑笑，半倚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那只精致的杯子，婆娑良久。
　　直到帅哥服务员过来，悄悄地坐在她对面，原本冯珂的位置。
　　“我要跟你道歉。”服务员说。
　　“嗯？”
　　“你来这里相亲，有时候我会特别好奇，总是忍不住偷偷听几句。”
　　“哈哈，没事儿。”苏醒开玩笑，“我觉得，如果我是个男人，在这里相各种各样不同的女孩儿，你大概会更感兴趣。”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服务员说。
　　“怎么说？”
　　“刚刚那人，走遍全世界，永远不安于守在一个地方。”服务员浅浅地笑着，“像我这种，胸无大志的，守着个咖啡店就是全世界了。”
　　苏醒累了，她今晚本就很累，又相了个亲，就觉得更累了，没有再跟他探讨这种费神的价值观，而是说：“杯子不错。”
　　“只有这一只。”服务员说。
　　“贵客来了才上这只杯子？”
　　“以后是你的专属了。”
　　苏醒托腮：“一看就很值钱，我怕我摔坏了。”
　　“没多少钱，你不至于赔不起。”服务员笑道，“你不必有心理压力，不是我只想买一只，而是我只买到了这一个。”
　　“怎么讲？”
　　“前几天来了个人，向我推荐这杯子。我一眼就看上了，真精致。我想多买几个，但他只卖我一个。那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说，你要是买十个，见多了也就不觉得好了，你买一个，才会觉得这杯子好，平时舍不得拿出来用。”
　　“今天怎么舍得拿出来用了？”
　　服务员笑：“唯一一个的杯子我都给你用了，我今天就有借口不送你蛋糕了。”
　　苏醒笑着起身，道：“改天我遇到那卖杯子的，问他要一个，不知道他给不给。”
　　服务员微微蹙眉，这话他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