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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十三章 爱恨之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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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作响的水声渐入耳中,睁眼之时恍在梦中,眼珠似隔着一片血雾,入眼的整个世界笼在这骇人的红色中,之卉的喉咙似火燎过般干裂的疼痛着,嘶哑得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耳边是温暖绵长的呼吸轻轻的吐纳着,毫无预警地如数喷拂在她敏感的耳垂上,耳上的绒毛被激得根根竖起,耳后的肌肤条件反射性的激起阵阵鸡皮疙瘩,让她浑身不由颤栗。
鼻间萦绕着男性特有的阳刚之气,混杂着淡淡龙涎香的味儿,之卉的记忆一点一点回来。
此时的男人睡得极沉,睡容那样的安然放松,昨夜那个阴郁的男人已然不见了。她侧头看着浸染在这血红色的他,原本拧着的眉毛此时却是舒展着,之卉不由得伸手去抚摸那两道好看的眉,如果两个人只是简单的这样生活,那该多好呀!
熟睡中的他似有所觉,满足的用隐隐显出青色胡渣子的下巴轻轻地来回蹭着之卉的发顶,嘴中发出满足的呓语,眼睛却是紧紧地闭着。
之卉冲着他的脸轻吹了一口气,微微的风使得他的鼻头有些痒,他无意识的转开了一些,并未有之前那般紧的抱着之卉,之卉伸手在他眼前轻晃了晃,未见他有所反应,便尽量轻的将他覆在她腰上的手臂略略挪了开,抽出了被他压住的身子。转身出来之后,发现他睡得不安稳似的眼看就要醒来,之卉就手将丢弃在一旁的被子蜷做一团塞回他的怀里。他找到了柔软的依靠,便无意识的转了转姿势寻找更舒服的位置,那张英俊的脸却露出了孩子般餍足的表情,不久便酣然入睡。
之卉赤足下地,快速拾起遗弃在四处残破得无法遮体的衣物草草地裹住满身青紫的自己,往炅月洞的深处走去,临走几步便回了头看了看那犹在睡梦中的男子,他此时已是翻身朝向另一面,整个身子抱着柔软的被子蜷成弓状,不由得心酸,脑海中不自觉浮出一个声音告诉她睡眠中的人蜷缩成弓形,是表示自身很没有安全感,这个念头一出,她自己不由得愣住了,是谁?谁的声音?如此的熟悉!思索了片刻脑子确是一片茫然,她恋恋不舍的收回自己的视线,掉过了头往洞穴深处走去,心中默默地说道:“从此我们便是陌路!”
洞穴的深处送来一阵淡淡的香风,原本躺在塌上熟睡之人,倏地睁开了双眼,那眼布满着血丝,煞是可怖,之前脸上的温柔似从未出现过,一抹失望之色悄然爬上,眼中划过一丝阴郁。
多年来难以成眠的习惯,即使是入睡了也是睡得极轻,玄黓在女人转醒之初就已是醒过来了,他不想睁开眼睛,只想多腻她一会,他其实有点害怕女人会在她睁眼的瞬间消失,如同多年来每一次的梦境一般,每每都是几近缠绵之后,睁眼醒来便只有自己。
女人轻轻抚上他的眉,随着那温温热热的触感一点点地铺开,如同蝴蝶轻落,弄得他的心也痒痒的,他的心情不由得变得很愉快,一种幸福感慢慢在胸腔膨胀,将原本孤独的心填得满满的,有那么一瞬他又回到了他和她厮守的那段时光,他多么希望时光再过得慢一点,最好能在这一刻凝固。
幸福盈头的他犹自在浮想联翩着他与她的往后,他想着带她回去,给她他能给的最好的东西,皇后什么都可以,甚至她要隐居,他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随着她一起隐入山林间,做一对世间最平凡的夫妻。
这念头一出他也不由得愣住了,原来他是如此渴望那种平淡的生活,这样想着他便下意识紧了紧手,怀中的人不大舒服的推拒着他,就在他犹自沉浸在这晨间难得的温馨时光之时,就在他想象着他们往后的美好生活之时,他尝到了从云端跌落的剧痛,他怀中的这个女人却在一点一点的挪开他的手,一点一点的从他的怀中抽离出来,做得轻手轻脚,无声无息,她要做什么??
他的心被一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他的心底掀起了狂怒的风暴,他却在隐忍,他不动声色地依旧顺着她的动作假装熟睡得无知无觉。
他从小就这样,愈想做什么事情就愈沉得住气,这个习惯是他的母亲带给他的。
他在给她机会,故意不舒服的动了动身体,他在赌她会心软,他极力做出一副很餍足的摸样,心底却是急得如同热锅的蚂蚁,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着:“别走,别再离开我!”
他以为所有的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说着恨他其实还是爱他,说着离开其实还是会舍不得,之卉也不例外,昨夜的开始也许是他用强的,但到了最后身下女子不再是被迫与他燕好,而是全身心的与他一起投入直至共赴那极高的顶端,这不正是说明她其实已经是原谅他了吗?而且就在刚才她还深情不已的抚上他的睡颜,他并未意识到有一种行为叫做强求,并未意识到这种不尊重女性的行为生生伤到了女人脆弱的心,女人深爱他因而伤得更深,那深情的抚触,其实是女人恋恋不舍的最后告别。
女人的离开,他的身体倏地冷了下来,那具给予他温暖的身躯就这样抽离了他,在他最眷恋最需要温暖的时候,他的血液随着女人的离开倏地变得冰冷无比。
他的心在冷冷的笑着,突然就冷静下来,他总是在伤得最痛的时候,大脑才能冷静思考问题,他此时一点也不急了,这个女人如此有恃无恐的来去,必是有了后路,既然有人与他过不去,那他便杀了他,他阴鸷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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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入血池之后的石柱子背面,之卉在石柱上摸索了片刻,突然摸到了微微突起的小三角标志,她急忙按了下去,只感到洞壁微微的震荡,前面出现了仅容一人独过的人工开凿的夹道。连通了的洞穴,内外冷热空气的瞬间接触加速了空气的对流,由外向内一下猛灌入了一阵急风,激得之卉一个激灵。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顶着风往那夹道去,身后的大石缓缓合上。
目睹着这一切的玄黓并未做声。他从头到尾都冷静的看着,要将每一个细节都看在眼里。
紧跟着之卉之后,玄黓也到了石柱的背后摸索了许久,最终也摸到了那开启秘密的机关,踩着之卉的留下的印子走向他心爱的女人最后的秘密。
原来洞的另外一边却是一望无际的桃林,此时的桃树都未到开花的季节,放眼望去是山水泼墨般的一大片墨绿,似要延伸到没有尽头的天边,繁茂的林间间或传出几声鸟语莺声来,桃林的桃树似成了精,随风摇摆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原来她过得如此之好,他的心抽了抽,这些年谁能这样幸运的陪着她在这个世外桃源过着如此恬静的生活,是谁让她这样心心念念地毅然选择离开?他的心在妒忌,妒忌得无法平静下来,他一点也插不进这个世界,这个与他没有关系的世界,这个他空缺了那么多年的世界。他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他有一刻似乎想要摧毁这个美好的世界。
眼见那抹飘忽的身影摇摇欲坠的就要消失在前面的转角处,他加紧了脚步,这个林子长的很密实,桃树都似乎长了很长久的年头,遮得光线几乎投射不进来,他沿路做着标记,一路尾随着她而去。
转了有一会,便见一开阔之地,在那略微平坦的小坡上依着山盖着一小竹楼,前面围了一圈篱笆,蔓藤爬满了那篱笆,一点缝隙都没有留下。
小竹楼前是一个农家小院的样子,在门口的左面搭起了一个瓜棚,此时也是爬满蔓藤,入眼只是那好看的绿。
在篱笆边站着一个男子翘首以盼,望着他这边的来向,见得之卉回去,便奔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之卉。
之卉安抚着他的情绪,两人在那亲密的说了会话,便搀扶着往竹楼走去,玄黓默默地看着,浑身的血液倒流到了头,双手却紧紧的握紧成拳,捏得青筋尽显。
那男人他认得,当年那个命定的麒麟之子,与之卉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师傅的话犹在耳边,麒麟之子与鸾凤之女是天生的一对,注定要在一起的。
当时的他只是微哂了一下,不以为然。那个时候的他并未省得自己的心,如今看这对金童玉女如此亲密无间的模样,内心已是翻江倒海的酸到底。
他愤然转身往回走,一丝恶毒的念头窜上来。他要将这一切碍眼的恬淡幸福烧个精光。
之卉这厢并未知道玄黓的尾随,兀自沉浸在难于自拔的痛苦之中。
当她眼见到羽寒守在篱笆边翘首看着来路,她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由不得自己控制,当她独自舔舐伤口之时,还有一个人能这样单纯的等着她,仅仅是因为担心她,因为她的一夜未归而在此守了一夜,她在他奔过来的一刹那再也没有顾忌,紧紧的回抱着这个单纯却让她倍感温暖的孩子,她需要找人靠一下。
她的身体抖得很是厉害,抖得连羽寒都发觉了,他不停地问着之卉,“姐姐可是冷了,这一宿都不见回来,羽寒和爹爹都极担心,羽寒睡不着,就在这里等姐姐……姐姐??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羽寒去帮你讨回来!!”
这么一问之卉感觉更是窝心,泪流得更凶了。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谎话,“姐姐摔下了山,很痛,很痛……”
羽寒撩起之卉的手臂的衣物,果然见之卉身上有很多青紫之痕,眼眶也变得红红的,凑上去不住的给之卉吹气,学着之卉以前的样子给之卉止疼,“羽寒个姐姐吹吹就不疼了!姐姐不哭了!不哭了!”
之卉擦着眼泪说:“羽寒的方法真有效,姐姐果然不那么疼了,羽寒乖乖回去休息一下吧,站了一宿很累吧!”
羽寒听话的点了点头:“姐姐陪着我好吗?拉着姐姐的手羽寒才能睡着,还有羽寒想听故事。”
“好,姐姐给你讲白蛇传的故事,乖,去吧!”之卉有些疲惫的说着,搀着羽寒的手往里去,羽寒的另一只手自然而然的搭上之卉的腰。
这个微小的动作,两个当事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这样的动作却全部都落入了玄黓的眼中,在他的眼中,羽寒俨然已是个成年男子。
犹在平静中的之卉并未想到因为这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幕却将一个男人推向了更阴鸷的一面,也再一次给她的身心带来了毁天灭地的伤害。
当她感觉到危险之时,她已是被一伙黑衣人劫走,黑衣人带走她的同时,也一把火将这看不到尽头的桃林烧了个精光,看着身后的熊熊火光,她的心如跌入十二月的寒冬。
她嘶喊着爹爹,嘶喊着羽寒,可是那人那屋都淹没在了噬人的火光中。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当她站在玄黓的面前之时,她的声音已是嘶哑得失了声音,她多想质问他,多想……可是他却在另一头冷静地说道,“你别想逃,我说过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我就是要你恨我。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