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星辰非昨夜 下》酉时当归

3、产子（2）

　　第五十一章产子（2）
　　宫女们不断的从屋子里抬出一盆盆的血水，整个屋子里顿时有股血腥味，那样的红色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有宫人想劝皇上到外间等候，这里虽和里间隔着屏风与门板，但如此浓烈的血腥之气只怕亵渎了天子之尊，宫人刚开口就见梁九功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大人，服了汤药，施了针灸，娘娘有力气了。”产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毓萱只觉全身有一股暖意，伴随而来的是下身撕裂的疼痛，夕阳收起自己最后一道光芒时，一声啼哭响彻了紫禁城，伴随着的还有雪从松树上落下的声音，这一天似乎和往常一样，安静平和。
　　“娘娘，是个小阿哥。”产婆将刚出生的孩子抱到毓萱面前。
　　汗水与泪水夹在一起模糊了毓萱的双眼，微弱地点点头，好累，没有一点力气了，不过她终于把他平安地带到了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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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为失而复得，看着沉沉睡去的妻子，玄烨紧绷了好几个时辰的神经才慢慢松懈下来。
　　云溪和阿碧拿着沾湿的毛巾来到床边，劝道：“皇上，您也去歇歇吧。”
　　“都给朕吧。”玄烨接过毛巾，示意她们都出去。
　　“萱儿，如果今天出了万一，我该怎么办？”玄烨为她擦拭着额头，‘保孩子’三个字一出口自己就后悔了，自己不该成全她的，还好，一切有惊无险，“就这个孩子，我们把他培养长大，这样的痛一次就够了。”低眸间，一滴泪落在了毓萱脸上，然而玄烨却没发现。
　　这一觉，毓萱睡得好长好长，醒来时只觉有东西压着自己，借着透进来的光，毓萱这才发现伏在床边的玄烨。
　　“醒了？”玄烨感觉到她动了一下，急忙起身，“可有哪儿不舒服？”
　　毓萱摇摇头，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皇上怎么在这儿？”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孩子呢？”那个看着皱巴巴的孩子呢，自己还没见过呢。
　　见她一醒来就找孩子，玄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奶娘抱下去了。”
　　“皇上见过他了吗？”毓萱眼中写满了期待，她不知他会用怎样的语句来描述他们的孩子。
　　玄烨有些尴尬，“与你一样，我也还未见过他。”
　　“皇上……”毓萱扁扁嘴，表示抗议。
　　玄烨扶着她坐起来，为她理了理鬓角的发丝，“咱们有一个孩子就够了。”
　　他握着自己的手，力道之大，“三哥，我也怕，好怕就是那一个瞬间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你……”
　　“他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作为母亲，我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让孩子活下来。”
　　“那作为妻子呢？可有想过将丈夫独自一人抛于这个世上，我又该如何？”玄烨问她。
　　毓萱抿唇，“不会的，无论何事我都能化险为夷，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话出口，毓萱这才发现自己是那么得没有自信。
　　“小阿哥来给皇上和娘娘请安了。”奶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快抱进来。”毓萱难以抑制的激动。
　　好小呀，这和抱着承瑞与清欢完全是不同的感觉，“朕来抱抱。”
　　玄烨从奶娘怀中接过孩子，孩子似是睡的很舒服，砸了砸嘴，这就是的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嫡子。
　　“皇上偏心，也不给我抱抱孩子。”毓萱见他抱着孩子止不住的笑，心中有些不平衡，自己花了这么大的力气生下的孩子，竟被他抢先抱去了。
　　“孩子，你的额娘生气了，咱们快去给她抱抱。”
　　‘扑哧’，一屋子的人都被两人的对话逗笑了。
　　毓萱接过孩子，有些失望地道：“你看看你阿玛，你生下来也不瞧瞧你，名字也不给取一个，额娘来看看该给你取个什么名儿呢？”
　　玄烨无奈地摇摇头，“名字朕倒是想好了，就怕你这做额娘的不喜欢。”玄烨踱步到案几前，大笔一挥写下了两个字——承祜。
　　祜，福也，受天之祜。
　　“臣妾喜欢。”抬手摸了摸孩子的面庞，承祜，你能来到额娘和阿玛的身边，的确是老天给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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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真是老天给的福气，自承祜出生后，河北的雪灾慢慢缓解了，当然这其中也与治国者的调度有方脱不了关系。中宫产子，带来如此祥瑞之兆，一时间百姓们对皇室的敬畏又添了几分。
　　冬去春来，坤宁宫里久久弥漫着的中药味也逐渐褪去。这一日毓萱正躺在贵妃椅上安神，耳边传来了一阵软糯的啼笑声。
　　毓萱睁眼，只见承瑞和清欢正用拨浪鼓逗着摇篮中的弟弟，那‘叮咚叮咚’的声音引得承祜止不住的笑。
　　“皇额娘，弟弟似乎很喜欢这个玩具呢。”承瑞眼里满是欢欣。
　　“皇额娘，这是额娘给弟弟绣得虎头帽，我给他戴上好不好。”清欢一边说一边将虎头帽递给水云。
　　毓萱笑道：“有了孩子，耳边不知多了欢声笑语。”
　　讷敏道：“自从娘娘生下小阿哥，这两个孩子每日都吵着过来看弟弟，在您这儿看着他们闹，嫔妾都觉着时间快多了。”
　　“看着娘娘的气色比之上个月好了很多，身子想来无大碍了吧。”张巧儿关切地问道。
　　“无碍了，只是我这身子只怕是落下病根了，以后春日里受不得风，冬日里受不了凉。”
　　如今已是春暖花开，可坤宁宫里的炭炉却烧得正旺，毓萱手里还抱着暖炉，承瑞和清欢玩了一会儿便是满头大汗，这会儿正吵嚷着脱衣服。
　　毓萱生产的那一幕讷敏和张氏记得非常清楚，那味飞花之子的副作用也正如许端廉所说，来得厉害，毓萱的病根也种下了，讷敏道：“娘娘，世间万事都不可操之过急，嫔妾记得娘娘可是会骑马射箭的，等到皇上去南苑时娘娘何不随行，多动动定能强身健体。”
　　几人正聊到兴头处，那边荣宝有些面露难色地走来，“主子，永和宫又闹开了。”
　　张氏一听，面露鄙色，“这元之，安安静静地养胎了那么几个月，如今到要生产之际却闹得满宫不得安宁，真是讨厌。”
　　“她又闹些什么？”毓萱问道。
　　“今儿倒不是她闹，是她身边的绿蕊闹，说是伺候的人手不够，要内务府再指派几人去，巴喀大人不敢逾制，便没应她，绿蕊便在内务府闹开了。”
　　“也不知她肚子里怀了什么宝贝，上个月便让丫头去把补身的上等燕窝都领走了，娘娘这儿都只拿到中等的。”说起元之，讷敏也有些抱怨。
　　“告诉巴喀，纳喇氏要几个人都指给她。”
　　“娘娘，你这是在纵容她。”
　　“她如今仗着身孕扰得阖宫不宁，等生产后本宫会教她何为规矩。”话音一落，毓萱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色，那日若不是元之冲撞了自己，自己生承祜也不会如此的辛苦，导致自己这辈子只能有承祜一个孩子，可自己真的很想再要一个公主，像清欢那样。
　　“皇后的身子当真是治不了了吗？”
　　“老祖宗，皇后娘娘只要悉心调养，好好将养着，这一辈子的路还是很长的。”
　　慈宁宫里的柳树已经发了嫩芽，春风拂过，柳枝轻轻扬起，屋里的香炉中飘出缕缕青烟，孝庄和许端廉如同寻常人家的老人般，香茗在侧，聊着宫中的生活。
　　“好好将养，为皇后者最是劳心，丫头也算是对我大清问心无愧了。”孝庄话中透出一丝惋惜。
　　“老臣曾读过一本医书，飞花汁子带来的恶果，并非不可解，只是不知皇后娘娘有没有这个福气。”许端廉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医书上记载英白沐与飞花汁子乃是相生相克之物。”
　　“相生相克？端廉啊，你说的英白沐定不是易取之物吧？”
　　“老祖宗明鉴，英白沐生长在科尔沁的悬崖绝壁，数十年才能长成一棵，书中虽有记载，可真实的药性如何谁也不知道。”
　　孝庄的护甲轻叩在瓷杯上，“英白沐？他日皇帝若是问起，你便如实回答，若是没问你也不必多话。”
　　“老臣明白。”
　　送走许端廉，苏麻开口道：“老祖宗终是动了恻隐之心。”
　　“人老了，心肠硬不起来了，哀家不知还能在这世上活几年，有人陪着皇帝好过他独自一人，坤宁宫的事你和静初多上心，皇后也好，承祜也罢，多多照顾他们母子。”
　　“奴婢明白。”
　　孝庄拿起桌上的佛珠，一颗一颗地捻着，那一年，那个孩子带给了福临喜悦，可惜…董鄂氏的绝望自己记得一清二楚，若是当年自己多上一些心，也许最终就不会是那个结果了……董鄂氏香消玉殒，自己的儿子英年早逝，她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的心中不止有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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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会给孩子穿衣服吗？”暖阁里嬷嬷把刚洗好澡的承祜抱到了床上，毓萱拿起准备好的小衣服给儿子比划着，一边问玄烨。
　　洗过澡，承祜很是舒服，蹬着小腿，咂巴着嘴看着凑过来的两人。
　　“来，让阿妈给你穿。”玄烨非常熟练迅速的就给自家儿子穿上了中衣，穿好后得意地看着毓萱。
　　“来，额娘给穿外面的。”和玄烨一样熟练迅速。侯在一旁的宫人们很是无语，作为伺候二阿哥的宫人，她们大概是目前宫里最轻松的吧。
　　“还要和朕比什么，疼儿子的心朕这阿玛可不比你这额娘少。”
　　毓萱有些郁闷，“皇上每日就来这么一会儿，有的时候都不来，他居然还不认生。”毓萱假意捏了捏承祜的鼻子，“小没良心的，再过几个月一定要先开口叫额娘。”
　　“那可不一定。”玄烨戏谑道，“父子天性，依朕看定是先叫阿玛。”
　　“你…”毓萱气恼，本想顺势推他，忽然想起暖阁里还站着旁人，清了清嗓子，吩咐道：“把承祜抱下去吧。”
　　玄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待宫人退出去后，道：“儿子先开口叫阿玛，我教他如何保护额娘，以后我们父子两人护着你，可好？”
　　毓萱低眸，像吃了蜜一般，“臣妾盼着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