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弈天下》薛薛小太阳

50、第五十章 人兽来袭

　　夜沉沉睡去，萧草荒枯的黑暗里，酝酿着不为人知的鬼魅。
　　慕一山庄高建在半山腰，入山之处，有石碑标示乃私人庄地。自山脚远远观望，难见山庄星火，只隐约可知那黑隆隆的建筑群落。
　　这一夜，寂寥的雪花零星飘落，连着深冬里的枯木荒草，打造着诡异的万物宁静。
　　丑时，山中浓雾骤起，疾风里掠过几道鬼影。须臾之间，高出常人一头的壮硕身影奔向山庄。
　　桀桀的狞笑声打破了山林的死寂，一个个高大身影仿似山鬼逃出牢笼，狂躁的奔跑。不久，又有啧啧声由远及近传来，听着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只觉得尖锐刺耳，如夜枭啼夜。俄而又有呦呦的动物声响起，似牛犊哞叫，又似孩童啼哭……
　　鬼哭狼嚎的吵闹声、啼哭声、奔跑声……多种声音纷乱重叠在一起，吵醒了打盹的清歌。她揉揉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观察那些越来越近的黑影。
　　身形有十尺来高，威猛奔跑起来像一只只黑熊，喝喝呼呼的喘息声听起来像野兽，步伐声沉重，咚咚的像要把地砸烂，冷清清的月光下，依稀能看到怪兽披乱的毛发在风中飘扬。
　　“鲜族人兽来了。”清歌的眸中燃起了兴奋之火。
　　杳娘吹响笛哨，通知四方埋伏的人群。四下里多了几道呼应的哨声。
　　杳娘抑制不住激动：“机会难得，大伙好好练练手啊。拘在瑞安城这么久，终于可以放手玩一场了！”

　　另一边，在第一重防守圈里，火把在树影间莹莹的亮着，人兽与人的战争已经开打了。
　　禁言与禁笑主动请缨防守第一线，夸下海口单靠她们姐妹便可挡住人兽。这会儿，禁言蒙着面，在来袭的一个个黑影里上蹿下跳，玩得不亦乐乎。
　　一只只人兽垂着涎水，龇着黑黄的獠牙飞扑过来，比猎豹更勇猛，比虎狼更难对付。全身毛发有一尺多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膻味。
　　熏得禁言隔着纱巾还要掩住口鼻，她跳上树头，嗡嗡的嚷道：“姐姐，臭死我了。别说打了，这人兽臭得能把人熏晕了，我要吐了。”
　　禁笑回她：“不是你整天嚷嚷着要打一场吗？鲜族人兽来了，多好的练手机会！快杀几个，让齐王妃知道咱们的厉害。”
　　“姐姐，你专划眼睛管用吗？”
　　她话音刚落，一只瞎了眼的人兽，侧着蒲扇般的大耳朵听着声儿扑向禁言。
　　“看样子不管用。”禁笑手起刀落砍向人兽的脑袋。然而，头没掉了，刀刃倒卷边了，震得禁笑手掌木木的疼，人兽继续没头脑的乱打一气。
　　“真是邪了门，这些人兽怎么变出来的。”禁言嘀咕着，就在她说话间，身边传来人的惨叫声。
　　原来这人兽看着双眼鼓鼓的外翻，眼白居多，以为是瞎子，其实眼睛好好的没问题，招式也是耍的虎虎生威，寻常人根本招架不住。偏生人兽气力又奇大，大到能生生拔起整棵树。个别不留神的交战者被这人兽用树干一捅，跌了出去。
　　“笨死了！砍啊！”禁言抛出手中的刀，想扎入人兽的前心，哪知它伸手折断了刀，一拳打碎了一个人的脑袋。
　　“邪门！真的砍不死呢！”
　　禁言再扔出一刀，想斩下人兽的双臂，偏偏刀只入了不足一寸。人兽取下刀，反手扔向禁言，刀深深插入树干里，直至刀把。足见人兽力气之大。
　　“邪了门！这人兽的皮怎么硬得像铁，我就不信砍不断它的手。”
　　她拔出刀，闪开人兽的猛扑，对准腕部，砍下了人兽的一只手。
　　“成功了，腕部是它们的软肋，大家砍它们的手。”她兴奋的传授经验，有人效法，纷纷攻向人兽的手腕，但显然并没有那么顺利。
　　一时间，呜呜哇哇的人与人兽打斗声此起彼伏。
　　啾啾……咯吱咯吱……一阵吸吮、嚼食的声音吸引了禁言的注意，原本轻松观战的她发现了不对劲，被斩断手的人兽根本不知疼痛，舔着骨头断口啾啾喝起自己的血，用断臂捧着地上的断手嚼得咯吱咯吱响。
　　“姐姐，不对劲。它们不知道痛吗？”
　　“它们已经没有痛感了。”禁笑一回头，就看见两只被划瞎了眼的人兽，分不清敌我，搂抱在一起，凶猛的撕咬彼此。
　　一只占了上风，张嘴咬掉对方的耳朵，吧唧吧唧嚼了两口咽下去，抱着对手的脸啃起来，一嘴下去，颧骨就血污污的露了出来。
　　就在它吃对方的同时，它自己的肩头已经被对手啃掉了，突兀的肩胛骨森森的立着，看得人毛骨悚然。
　　“大家都住手，上树观望。”禁笑命令道。
　　众人停了手，纷纷上了树，坐观底下众多人兽的自相蚕食。肢离骨裂的惨痛，完全唤不醒这些人兽的意识，血腥味勾引出它们的兽性，两两相坐啃食对方。已经死去的人，也成为了它们的饱腹食物。
　　“真可怕！姐姐，它们还是人吗？”
　　“不是了。它们是一群智力昏聩、充满兽性、没有痛感的牲畜了。看看它们，同类相残，自食其肉。鲜族的人兽培育简直是灭绝人伦。”
　　点点火光映照着姐妹二人的脸，重重阴影投射，禁言像是自言自语：“姐姐，这让我想起了渤国雪巫。果然是鲜族，只有他们才会做这样悖逆人伦的事。”
　　“别怕，有我在。”禁笑握住了禁言的人，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姐妹二人微微颤抖了，她们想起了曾经在渤国遭受的折磨
　　听着底下各种咕叽咕叽、呜啊呜啊的声音，像一曲饮血之歌。禁言胃里酸腐的味道在翻滚，她真的想吐了。
　　喔！喔！喔！喔！
　　远远地，有奇怪的笛声响起，似唤醒人兽昏聩灵智的魔曲，所有啾啾咯咯的声音停止了，漆黑的山林里出现了死一般的沉寂。一阵风吹来，所有的火把莹莹着，即将熄灭。
　　呼呼，呼呼。
　　禁笑听到了人兽喉咙里发出的呼吸声，声音是这般熟悉，她想起以前看到两兽相斗，弓起身子即将要拼命咬死对手的时候，就是发出了类似的呼吸。
　　“这声音听着像骨笛。”禁笑对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产生疑惑。
　　“姐姐，怎么了？”
　　“扔掉火把，所有人快逃！”
　　禁笑话音刚落，所有的人兽突然如添双翼，像迸射的利箭一样冲向树上的人群。铁干虬枝的大掌揪住一个来不及逃脱的人，撕扯下一只胳膊，血盆大口咔嚓咬下……
　　“姐姐，小心 ——”

　　“禁言那边才几十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兽，看样子要抵不住了。”清歌和杳娘背靠背，形成防守圈。突破第一层防守的人兽开始和第二层的防守人混战在一起。
　　“禁言那边是第一道防守，我们这边是第二道防守，不离还有第三道防守。一时半会，人兽攻不进去。”杳娘犹自淡定。
　　“现在怎么办？人兽的弱点在哪里？这样蛮打不是方法，你看，它们真的打不倒砍不死，只要还剩一口气就吃人。”
　　“人兽的弱点没人知道，所有跟人□□过手的人都死了。你用内力试试，震碎人兽的心脉看看。”
　　清歌出招，凝聚全部内力，一掌击向庞然大物的心房。
　　嘭！人兽的胸膛爆开了一朵小小的血花，它踉跄了一步，低头看了看胸口，怒气大发，张开恶臭的嘴扑向清歌。
　　杳娘挥剑砍伤它的手臂，血溅出来。人兽的喉头里呼喽呼喽的发出声响，仍然能继续打斗。
　　“这人兽全身硬如铁，内力到了它那里，没多大的用。不离到底是怎么想的？”清歌也肃了脸，知道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不离是怕我们大意，小瞧对手，故意磨炼大伙儿。相信我，主人早就安排好了。”

　　野兽的吼叫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传出很远，半山腰激烈的战斗声依稀可闻。
　　江琪一身黑衣站在庄门外，听下面隐隐约约的声响。江燿走过来，拉拉她的披风。
　　“姑姑，下面是什么？”
　　“是鲜族的人兽。”
　　“咱们打得过它们吗？”
　　“打得过。”
　　“可是，我听见有人死的声音，打得过为什么还会有人死？”
　　“因为姑姑还没过去。”
　　“姑姑，你真的很厉害吗？”他仰起头，露出了孩童的天真崇拜。
　　江琪揉揉他冰凉的脸，为他紧了紧披风：“姑姑是一般厉害。”
　　夜色里走出不离来，他身后是血手盟的人提着蒙着黑罩的笼子，严阵以待。
　　他向江琪招呼：“我们这就出发。人兽太脏了，你留在这里观战即可。”
　　“我要去会会这人兽，解药不够，多余的人兽你们解决不掉。”
　　“不够就不够，剩几个人兽拿来琢磨门道也不错。”
　　“快下去吧，再久了，禁言要挡不住了。”
　　“就是要她多吃点苦头，省得她以为打得过北鹄使者就了不起了，她那点功夫，天下打不过的人多了去了。”
　　“去吧。”
　　不离带着人离去。
　　“燿儿，你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跑，姑姑去去就来。”江琪如夜蝶展翅，眨眼腾飞，看方向是奔着操纵人兽的吹笛人方向去了。
　　江燿老实的站在原地。林伯问他：“孩子，怕吗？”
　　“不怕！阿爷，将来我也要像姑姑这样。”
　　孩童的言语虽稚嫩，但他的心却足够坚定。
　　若干年以后，当鲜族人兽绝迹于世，当“江琪”这个名字傲绝天地，成为天下人讳莫如深的可怕符咒时，江燿还能记起这个夜晚，这场混战，他亲眼见证了天下大乱开启的前奏。